第一章 舉步維艱

墨透紙背落筆生輝，殘燭光甚微，替人落紅淚。傲骨寒梅開敗幾回？青青紅顏悴，郁郁雁南飛。

“王爺，這幾日霖姑娘總跟暮姑娘在一塊呢，霖姑娘看起來心情好多了。”小丫鬟放下手里的茶點，正準備退下。

“暮姑娘？你搞錯了吧，暮姑娘她姓‘薛’，當著人家的面可別叫錯了。”墨染宸擱下手里的紫毫，打趣道。

“啊，原來不是暮姑娘，是薛姑娘嗎？”小丫鬟愣了幾秒，連忙俯身行禮，“多謝王爺提醒，奴婢記住了。”看來王爺今天心情不錯呢！小丫鬟心里想著——雖然平時王爺對她們這些下人也很客氣，但卻很少這樣笑著用打趣的口吻說話呢。果然，只要霖姐姐開心，王爺心情就會跟著變好！

墨染宸看著小丫鬟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霖兒身邊的人，性子也越發地像她了。也不知欣遠那邊怎么樣了……想到欣遠，墨染宸臉上的神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浮生嘆，不得愿。猶憶當年，仗劍驅馬，白衣少年，熱血一滴無畏。

浮生怨，意難圓。遙望歸途，黃沙萬里，寤寐翻覆，幾度夢回故園。是是非非，無關錯對，生死一輪回，愛恨一宿醉。

曾經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如今卻陰沉了一張臉。回到相府后，欣遠很長一段時間不愿和任何人說話，那個“且歌且行且從容”的瀟灑劍客，似乎再也回不來了。

雖然欣遠偽裝得很好，在人前盡量裝得若無其事，可一個人的時候，卸下了強撐著的面具，他眼睛里除了仇恨便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了——心底里被痛苦砸出來的深淵，只有復仇的怒火能夠勉強彌補，讓他不至于被黑暗吞噬。

想他曾經，是那個支配黑暗的人啊，一身黑衣，一把長劍，夜色里來去自如，因為內心渴望著光明，渴望著溫暖，相信著黑夜終會過去。而如今，那個照亮他的人不見了……

辛遙，就像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倒刺，想一次，就會疼一次。提醒著他——有一個人，在漸行漸遠，淡出他的世界；有一種愛，叫物是人非，永遠不會重來。

“哥，你還要這樣到什么時候？”欣怡的聲音從房門外傳來，坐在黑暗中的人抬起了頭——果然還是瞞不過所有的人，他的反常欣怡應該早就察覺到了吧，只是不知道他發生了什么事，再加上他平日里待在相府的時候不多，所以一直沒來勸他。可欣怡畢竟是他的親妹子啊，他這個做哥哥的，怎么好意思讓她擔心呢？

思及此，欣遠打開了房門，努力擠出一點笑容：“哥沒事，你不要擔心，時候不早了，快回屋歇著去吧。”說著拍了拍欣怡的雙肩，像小時候一樣揉了揉妹妹頭頂的烏發。

“哥，我知道你有心事，反正我也睡不著，不如我陪你走走吧。”欣怡拉住他布滿繭子的手，有些心疼地道——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牽著欣遠大哥的手了，從來不知道，他手上竟然有如此多的傷口和老繭。她知道兩個哥哥里，大哥一向要強，不愿以相府公子的身份自居，鐵了心要憑本事證明自己的價值。因為性子太過耿直，不討父親的歡心，也不愿入仕為官，反而愿意棲身江湖，做一個鋤強扶弱的劍客。這些年來，他究竟一個人在外面吃了多少苦頭啊？

欣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任由欣怡拉著他的手往前走，其實對于這個妹妹，他也是覺得虧欠的。自從十五歲選擇離開相府，成為劍法了得的“黑衣劍客”之后，他就再也沒有和家人好好談過心，可是曾經，欣怡有什么心事，總是第一個告訴他的。曾幾何時，妹妹不再整日纏著他不放了，再后來，陪在妹妹身邊的那個哥哥，就變成了欣羽。

問心有愧，逝去怎可追？痛徹吾心扉，浮生過半，嘆豪情壯志今不見。行至末路，愛恨糾纏，黑白難辯，何去何從，何以余生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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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相思江南遠 第一章 舉步維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