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反客為主

夜聞胡琴語，展輕不成別。

草堂寄東林，雅意存北闕。

潸然涕泗下，安用無生說。

傷疤是由誰的刀刃割傷，唯有受傷的人才會知道。做不到躲開所有的攻擊，但是可以選擇損失最小的路線。

阿霖想過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如果要刑訊逼供的話她就“不打自招”好了，她可不想因為逞強而被折磨得慘兮兮。背黑鍋什么的她不在乎，估計任誰這一生當中都免不了要背幾次，反正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她心里是一定不會認的——迫不得已的話，嘴上勉強還是可以認一認！

這牢房味道古怪，是雨后的潮濕加上已經干涸的血的味道，阿霖忍不住皺起了鼻子，看著掛在墻上的一只蜘蛛嘆氣道：“瞧瞧這什么鬼地方，竟然連蜘蛛都上吊了！”整個空間十分昏暗，只有兩邊幾盞油燈閃著微弱的光。被風一吹，就滅了兩盞。這里常年不見天日，連空氣都是渾濁的，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一個正常人待在這里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憋瘋。關在這里的人，有些可能一輩子也出不去了。原來，這里不光是潮濕和血的味道，還有一種死亡的氣息。阿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她不喜歡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待著，僅有一個小得可憐的天窗與外界連通，天窗上的鐵柵欄很窄，阿鳶又進不來，于是她招了幾只小飛蟲進來陪她打發時間。她看著指尖的小蟲子撲扇著透明的小翅膀，低聲念叨：“你說，我要在這個鬼地方待多久呢？”

幾縷殘陽的光透過天窗照在那里，最后卻也被無邊的黑暗所吞噬，在殘破的土墻上泛不起一絲漣漪，像是一副棺材坐落在這偏僻的角落，矮矮的，充滿著腐朽之氣。即使在正午時分，光線也是若有若無，向晚時其他地方天還沒黑下來，這里早就變成黑漆漆一片的了。從前用以鎖住犯人防止他們越獄的鐐銬和鎖鏈，還空掛在牢房的墻上，已經生了銹。在一副腳鐐的鐵圈里還剩下兩根灰白色的骨頭，大概是人的腿骨，可見那個囚人不僅是瘦死在牢里，而且是被折磨成骷髏的。阿霖心里一陣惡寒，趕緊移開視線，好在對方并沒有用鎖鏈把她銬起來，只是把她關在這里就不再搭理她，可能是覺得她一介弱女子沒有那個本事越獄吧。

這里昏暗潮濕，就像是地獄一般讓人絕望。耳邊是不絕于耳的慘叫和哀嚎，原本溫潤的月光在這里也變成成了慘白而冰冷的幽光。每一個進來的人，都不免要緊一緊自己的衣領以抵御這里的森森陰氣。

阿霖坐在一堆凌亂的雜草上，靠著墻發呆，她出奇的冷靜淡然，沒有做任何失控的舉動，因為心里有光，所以不會絕望。只要心里有想見的人，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人生的風景，都是由心而生。心里有風景，眼中便會有風景，所做所為便能呈現風景——遇見他，便是她心中最明朗的晴天。

那些繁華哀傷終成過往，請不要失望，平凡是為了最美的蕩氣回腸。只要有你想要保護的東西，那就毫不猶豫地拔劍好了。輸也要輸得心服口服，雖敗猶榮，就算受傷也比當縮頭烏龜強！

鳥囚不忘飛，馬系常念馳。

靜中不自勝，不若聽所之。

君看厭事人，無事乃更悲。

貧賤苦形勞，富貴嗟神疲。

作堂名靜照，此語子謂誰。

江湖隱淪士，豈無適時資。

老死不自惜，扁舟自娛嬉。

従之恐莫見，況肯従我為。

已經三日了，重傷的欣怡還沒有清醒的跡象，墨染宸請來了全城醫術最高明的郎中和宮中御醫一同看診。欣羽更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妹妹床邊，欣遠也顧念兄妹之情，但他更渴望揪出兇手，一是為妹妹報仇二來是為還阿霖一個清白，所以他不眠不休地帶領暗衛調查取證。

墨染宸最擔心的自然是阿霖，他一收到阿鳶帶來的消息就立刻讓辛遙去打探情況，他本想親自前去，無奈分身乏術只好生生忍住。

辛遙沒有硬闖，雖然她很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劫走，但她知道那樣一來，阿霖的罪名就坐實了。劫獄是下下之策，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那么做。

辛遙找到關押阿霖的牢房后，輕而易舉地從天窗扔了一個紙包給阿霖：“夕夕，醒醒，你怎么樣？”

迷迷糊糊的阿霖聽到她的聲音，還以為自己在做夢：“阿遙，你怎么來了，我沒事。”阿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來。

“你一定餓壞了吧，我給你帶了吃的，你先將就一下，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

“還是阿遙了解我，你就是我的救星啊，餓死我了！”阿霖撿起紙包，“桂花糕！阿遙我愛死你了！”阿霖咬了一大口，邊嚼邊對著辛遙比了個大拇指。

辛遙不放心，又問她：“他們沒有把你怎么樣吧，王爺已經在調查兇手，你一定保護好自己，我會經常來給你送吃的！”邊說邊又扔了小刀，迷藥等東西進去，“這些東西你收好，必要時候防身用。如果他們對你用刑，千萬不要硬撐著。”

“知道啦，你看我是那種一根筋的人嗎！我最怕痛了，不會死撐著的，阿遙你快些回去吧，好像有人來了。”阿霖趕緊收好了那些東西，繼續躺下裝睡。辛遙的臉消失了，但她并沒有離開……

“起來，起來，別睡了！死到臨頭還能睡得著，真是心大。”兩個獄卒打開了牢門。阿霖抬起眼皮瞅了一眼，繼續躺著裝死！一個獄卒不耐煩了，作勢要踹她，阿霖這才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兩位大哥好，找我有事嗎！”

那獄卒把腿收了回去：“好，我們還好，你可就跟這個字不沾邊了。”

“兩位大哥行行好，不要為難我一個小女子，我是冤枉的啊！”阿霖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泫然欲泣看著獄卒。

“進來這里的沒一個不喊冤枉，我們也不想為難你，老實招了就沒事了。”一個獄卒色瞇瞇地看了看阿霖——這姑娘倒是有幾分姿色，可惜了。

“別廢話了，趕緊把人帶走。”另一個顯然是個急脾氣，伸手就要抓她的肩膀。

“好好好，我自己會走。”阿霖閃身避開那獄卒伸過來的爪子，十分配合地站起身來走了出去。兩個獄卒跟在她身后，倒像是兩個唯唯諾諾的跟班。

“拽什么拽，搞得自己很了不起一樣！”阿霖心里腹誹，她就算是階下之囚也不會任人宰割，兩個宵小在她面前裝什么大爺——她是誰，她可是能夠召喚世間一切會飛之物的飛靈，會聽兩個獄卒的叫囂并不是認慫，只是她低調罷了！

她堅信，生活不能等待別人來安排，要自己去爭取和奮斗，在經歷中成長，在磨難里強大。而不論結果是喜是悲，可以慰藉的是，你總不枉在這世界上活了一場。有了這樣的認知，就會珍重生活，而不會玩世不恭；同時，也會給人自身注入一種強大的內在力量。不管身在何方，我心我主——她是自己心靈的主人，無可取代，無懼無畏！

紅塵陌上，總有一些記憶，或深或淺；記憶深處，總有一個身影隱隱約約；一路走來，歲月里沉淀的那些思念，或濃或淡。烙在心底的那些美好，明媚并裝扮著我們來時的路。而留在記憶里的那些憂傷，坎坷，也被歲月打磨成了另一種美好，經年過后，再度翻閱，無論喜還是悲都是一份最美的回憶。

愿有人陪你顛沛流離，如果沒有，愿你成為自己的太陽。

掬一縷清風，捻一指花香，坦然面對生命里的風風雨雨。靜心守候心中的那一份安暖，走過季節里的蒼涼，終究會迎來春暖花開。

一切都會過去，或早、或晚……

墨染相思江南遠 第八章 反客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