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風起天闌

“強行把人擄走，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辛遙怒極反笑，抽出長刀，“說吧，你到底想怎么樣？”她長刀在手，舒展了一下指關節，收斂了笑容，刷地亮開架式，兩只眼睛像流星般一閃，眼波隨著手勢，冷冷地看著擋在她前面的人。她本已找到了阿霖沿路留下的記號，策馬而來只為救人，不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攔了她的去路。

嵐如煙似笑非笑地看著辛遙，“錚”的一聲，隨身長劍彈出劍鞘，她攔住辛遙只為拖延時間，不讓阿霖被半道救走——她知道墨染宸趕來只是早晚的事情，既然辛遙已經找來這里，算算時間，芊芊他們也快要到達天祥閣了。她沒有回答辛遙的問題，手指彈了一下劍身，彈劍而歌唱到：“撫劍悲歌，縱有杜康，可能解憂。此身易老，古心自許，與世多尤。”

一擊之后，兩人身形交錯，同時飄開，辛遙腳尖點在樹枝上，低聲接道：“平子詩中，庾生賦里，滿目江山無限愁。”最后一個“愁”字出口，腳下一蹬，整個人借著樹枝的韌勁一掠而下，口中繼續念道：“關情處，是聞雞半夜，擊楫中流。”她的聲音不如嵐如煙的戲腔唱來那么婉轉，但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清凌凌的嗓音有流水擊石般的氣勢。

揮劍堪堪擋開凌厲的刀鋒，力道之大震得她虎口有些發麻，嵐如煙由自贊嘆不已——辛遙，確實是個難得的對手。她一劍抖灑不盡的劍花，繁復得讓人眼花繚亂地推了過去，劍出時全然不知要攻何處，但是劍到中途突然化為一道流星，直取對方心口。刀光劍影中當真讓人有種眼見繁華一逝如電的滄桑。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鼓角揭天嘉氣冷，風濤動地海山秋。

就在兩人打得難解難分之時，墨染宸終于接到了辛遙送出的消息，朝這個方向趕來。幽暗的光線下，勒馬而行的男子一身紫衣，臉色在慘淡的天光中顯出幾分疲倦——然而他如墨色一般深邃的眸中，卻有著非凡的睿智與決斷力，絲毫不因為數日來殫精竭慮而有略微的放松。

連日來的夢境仿佛讓他想起了什么，卻又不是很清晰——他一直在意的，阿霖口中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或許確實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因為在夢境中那陣風……那陣跟隨他的意念而來的風……難道自己竟然可以召喚風？墨染宸仔細想過，這種力量會不會和霖兒召喚飛蟲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難道他和她的相遇，并不是巧合？可他醒來之后嘗試過召喚那種力量，卻沒有任何作用，或許夢境并不能當真。“當真是多情自古空余恨，好夢由來最易醒啊。”他也就不再糾結這個問題，眼下找到霖兒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得知阿霖的消息后，他懸著的一顆心才總算放下了一點，當即馬不停蹄地趕去救人。王宮那邊他只能先上書說明情況，好在皇上對他這個皇兄一向是信任有加，就算有人嚼舌根也興不起多大風浪。

世事不要安排得太滿，人生不要設計得太擠。不管做什么，都要給自己留點空間，好讓自己可以從容轉身。世界是公平的，你付出了多少努力，就有多少收獲。但世界又是不公平的，沒有人會為你去爭取公平的待遇。

落日沿山谷緩緩墜落，天幕濺起了閃光的星火，在越發陡峭的山道上連續顛簸了數日的馬車終于停了下來。邶青沂下馬掀開車簾笑著道：“霖姑娘，請下車，我們到了。”

已經被馬車晃得有些困意的阿霖伸了個懶腰，跳下車，清冷的夜風讓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天風吹動她的長發，藍色的衣袂隨風輕揚，她像一個月色里的精靈絕世而獨立。夜空下的雪山闖入她的眼簾，山峰帶著雪的味道，以及銀色月光的味道，彌漫在廣闊的空間里。山下花開成海，山頂確是冰雪覆蓋，望著蜿蜒起伏的山脈，白雪皚皚，在柔和的月光映襯下皎潔明亮。那樣神秘，讓人不免心馳神往。

四季常思雪，孤村見雪山。虹霓濡筆硯，暮色扣禪關。石隙泉飛瀉，林叢鳥噦環。巔峰尋雅趣，何懼步維艱。

在阿霖的身后有高墻依山壘砌，群樓重疊，殿宇嵯峨，氣勢雄偉，有橫空出世，氣貫蒼穹之勢。堅實墩厚的花崗石墻體，松茸平展的白瑪草墻領，金碧輝煌的金頂，具有強烈裝飾效果的巨大鎏金寶瓶，分部合筑、層層套接的建筑型體，都體現出高原建筑迷人的特色。這是什么地方？阿霖看了看另外兩個人，腦中靈光一閃，這難道就是……

“霖姑娘請隨我來。”芊芊主動上前帶路，轉過高墻便是長長的石階，石階的盡頭搭了平臺，入口就在平臺的內側。一個少年迎了出來，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道：“青沂大哥，芊芊姐姐，你們終于回來了，閣主已經等候多時。”他的聲音輕快，讓人立刻就能感受到真誠。

少年就是少年，他看春風不喜，看夏蟬不煩，看秋風不悲，看冬雪不嘆。少年，其實說白了就是一種淡然。他們對于名利不會過于追求，但會為了夢想而暗暗努力。于是才有了那句，愿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的感慨。

邶青沂對著阿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看著藍衫姑娘的目光也是友善的。阿霖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儀容，待她先去會一會這個神秘的天祥閣閣主。

記得墨染宸和她說過：“因為前路未知，才充滿魅力，既然人生的任何時刻都不能預訂，就毋須定下來，只需跟著走，順應變化而往，走自己想走的路。”

百尺朱樓閑倚遍，薄雨濃云，抵死遮人面。消息未知歸早晚，斜陽只送平波遠。

對于阿霖來說，墨染宸既是軟肋也是盔甲，只要前路有他，她可以毫不猶豫地往前走。時光帶走的從不后悔，而當下的也是不違心的抉擇，即使未知卻從不恐懼。安然、從容，便是幸福。

地獄天宮，皆為凈土，無非解脫；成法破法，皆名涅槃；智慧愚癡，通為般若。

也許我們都應該對自己狠一點，對他人寬容一點。所以，看清別人的同時也看清自己！

萬物皆有裂痕，沒有什么是完美的，寧愿花時間修煉不完美的自己，也不要浪費時間期待完美的別人。

墨染相思江南遠 第七章 風起天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