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相思江南遠 第十章 棋逢對手
“墨染哥哥,你看這月色這么好,我們在屋里坐著多無聊啊,不如我們去樓頂上賞月?”
“難得霖兒有如此雅興,依你便是!”
臨江仙的樓頂上,有專供客人賞月搭建的涼亭。明月照在高高的閣樓上,清澄的月光如徘徊不止的流水輕輕晃動著。一日長于百年,擁抱無止無終,藍衫姑娘靠在紫衣青年懷里,盯著那一輪圓月低聲念叨:“此夜西亭月正圓,疏簾相伴宿風煙。梧桐莫更翻清露,孤鶴從來不得眠……”
憑高望遠思悠哉,晚上江亭夜未回。日欲沒時紅浪沸,月初生處白煙開。
孤鶴……如果沒有身邊那個人,自己不就如同孤鶴一般形單影只嗎——是誰讓漫長的時光變得動人?淡了時光,淺了歲月,只為遇見一人……
“霖姑娘,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熟悉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女子的思緒,阿霖回過頭,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把長刀已經架在了來人的脖子上!“阿遙,快住手!”阿霖吃了一驚,“青沂大哥,你怎么會在這里?”
也許是因為之前欣遠受傷的事,辛遙的戒備心比之過去有增無減,直接改用刀子跟人打招呼了!墨染宸倒是沒覺得辛遙失禮,低聲笑道:“公子總是不請自來,擾人清凈,也難怪人姑娘把你當不速之客,唐突之處還請不要見怪。”見阿霖不住地搖頭示意,辛遙總算把刀收回了鞘中,站到一旁,目光依然冷冷地盯著一身異域打扮的男子。
邶青沂臉上始終掛著笑意,甚至沒有在意辛遙陰冷的目光,緩步走到閣樓的欄桿邊上,盯著北方的天際道:“在我的家鄉,七月草長,九月鷹飛,正是狩獵的季節。”
“狩獵是什么季節我不清楚,”阿霖搖了搖頭,“我只知道在我們家鄉有句俗語叫做——七月蜂,八月蛇,九月黃鱔惹不得!”阿霖想起小時候和馬蜂打交道的日子就忍不住想笑——周圍的小伙伴多多少少都被馬蜂追過,唯有她從來不怕蜂群的圍追堵截,還把那些帶毒針的小生靈當朋友。
“對了,姑娘可識得此物?”邶青沂從懷里掏出一個顏色艷麗的東西,拿在手里抖落開來。
“我的劍穗!”阿霖臉上交織著驚訝和喜悅,“怎么會在你那里?”
“我無意中拾到的,見這穗子打得十分精致,想必出自某個蘭心蕙質的姑娘之手,就一直小心保管著,說不定能找到這位有緣人呢。沒想到竟是霖姑娘,你我果然緣分匪淺!”
“這個確實是我先前逛街時遺落的,不過青沂大哥你別誤會,這個東西已經有主人了。”阿霖接過那個已經制作完整的劍穗,看了墨染宸一眼——這下可好,這劍穗是送還是不送呢,要是墨染哥哥多心怎么辦?
見她猶豫不決拿著劍穗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墨染宸解下自己的佩劍,對著她伸出手道:“想不到霖兒如此貼心,知道我的龍吟劍缺一個劍穗還親自編了一個。”阿霖把那用銀線和紅繩打成的穗子遞了過去,墨染宸剛要接過卻被打了個岔,邶青沂手一揮,眾人都還沒有看清是怎么回事,那劍穗又回到了他手里。
“人家姑娘又沒說這個東西是給你的,你著什么急?”男子把玩著那個穗子,“這個東西既然是我撿到的,那要還也是還給這位霖姑娘。”
“哼!強詞奪理,你到底想干什么?”墨染宸站了起來,不想耗費唇舌,他剛才雖然沒有看清,但他猜測這人用的應該是琴弦一類的東西把劍穗勾過去的——這人功力不弱,不得不防,“我有一個提議,不若我們比過一場,誰贏了這個劍穗就歸誰如何?”
“唉,你們……這是我做的東西……”阿霖話沒說完,“錚”的一聲,墨染宸的龍吟劍已經出鞘:“你不會打算空著手和我過招吧!”“公子說笑了,在下還沒有自大到如此地步!”邶青沂邊說就解下了他背上的胡琴,一掃琴弦,琴箱應聲彈開,暗格里竟然藏了一把細長的軟刀。刀身和劍身映著月光,如流光一般游走。辛遙不知何時站到了阿霖身邊:“夕夕小心些,此人不簡單!”
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
愿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
“你可以什么都聽,但不能什么都信,夕夕你看,這人刀法了得,怕是別有用心,你怎么會認識他的?”
“這個,說來話長……細想起來,墨染哥哥說的不錯,每次他似乎都是不請自來的……莫非……”
“你是不是懷疑他和天祥閣有什么關系?”辛遙的手習慣性地扣在了刀身上,仔細看著兩人的一招一式。“已經二十個回合了,看來他們的劍法和刀法勢均力敵啊。”辛遙眼里流露出贊賞之情——不得不承認,這人的刀法在她之上。
墨染宸卻也不慌,劍走游龍,進退有章,龍吟劍的劍身隨著刀劍相擊發出低沉的嗡鳴聲。
“我總算知道這把劍為什么叫龍吟了!”阿霖一拍巴掌,興奮得兩眼放光,絲毫沒覺得自己的關注點不對。
“真是把好劍!”邶青沂橫刀擋下一擊,退了三步道:“這么打下去太沒意思,公子不是想要劍穗嗎?那就各憑本事來拿吧。”邊說邊掏出劍穗,高高拋了出去……
“乃知兵器是兇器,圣人不得以而用之。”墨染宸說完,突然把劍往上一拋,整個人一躍而起,足尖借著勁道點了一下亭柱子,劍柄纏住劍穗回落下來,被他伸出的劍鞘接了個正著。
“承讓。”墨染宸把劍穗取下來,認真地系在了劍柄上,邶青沂也把刀收回了暗格,坐在亭子里拉起琴來。阿霖有些不解地看著似乎是打成了平手的兩人,問辛遙:“打完了?這是不相上下,棋逢對手打平了?”
“差不多吧,他們比試都是點到為止,并沒有下死手。這樣的高手,但愿是友非敵吧……”辛遙嘆了口氣,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的刀法已經算是十分純熟,現在看來——果然是山外青山樓外樓,沒什么值得驕傲的。
單于寇我壘,百里風塵昏.
雄劍四五動,彼軍為我奔。
虜其名王歸,系頸授轅門。
從軍十年馀,能無分寸功?
眾人貴茍得,欲語羞雷同。
中原有斗爭,況在狄與戎?
丈夫四方志,安可辭固窮?
“是在下唐突了,原先覺得這位公子乘人之危,今日方知霖姑娘確實是有眼光的。不過,這位姑娘非池中之物,在下有心結交,還望姑娘莫要嫌棄,咱們后會有期!”邶青沂拉完一曲,大笑了三聲下樓去了。
“倒是個爽快人!”阿霖目送他的背影,轉頭看向墨染宸:“墨染哥哥,你還好吧?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邊說邊就對辛遙點了點頭,辛遙了然于心,沿著邶青沂離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其實邶青沂這樣的人阿霖是欣賞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得大自在。他的琴音有著邊塞草原的味道。阿霖相信內心向往著光明的人大多都具備著一顆善良的內心,甚至不管他們這一路走來,究竟是遇到了多少苦難,以及多少黑暗,但對于這份善良,他們終究不會放棄。始終堅信人間是美好的,于是他們也總是盡最大的努力,去讓自己的人生,甚至身邊的所有人,去煥發這份該有的風景。
但不可否認,越是善良,越是熱情與純粹,那么也就代表著,他們越是經歷了太多的事情,越要讓自己的內心向往著光明。當然了,對此不可否認的是,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也必然練就了一顆強大的內心。甚至更多的時候,這類人的心是非常狠的,也完全沒有任何意外,畢竟他們對自己就總是格外的狠心。
對于善良的選擇,放到有些人身上,反而更像是一種假象。又或者說,有些人向來自由自在慣了,他們無拘無束,不管做什么都是從自己的心意出發,于是這也就代表著——他們樂意善良的時候,連一只螞蟻走過去都要繞道,可一旦不樂意這樣做的話,他們又總是極其的冷酷無情,甚至六親不認。
而有些人又剛好相反,外冷內熱,就拿辛遙來說——外表看上去十分冷酷,絕對是個不好相與的,只有阿霖這樣的姐妹才能和她好好說上話。事實上,除了性子急了點,辛遙內心還是比較單純的,愛憎分明,活得比較簡單——你在尺度所允許的范圍內,就會跟你善良。可一旦超出了范圍之內,真正的招惹了他們,必然又會有仇必報!
辛遙還是一個內心相對比較保守的人,所以很多事是他們不太能接受的,他們會覺得自己吃虧了,然后會向對方索要賠償,不過最后索要到的可能也就是對方那個人!
優秀的人,從不是只會做選擇的人,因為人生的任何一個選擇都不會直通成功。做出了選擇,就意味承受,好的壞的,你都要全盤接受。到頭來,我們記住的,不是敵人的刀鋒而且朋友的沉默。
墨染相思江南遠 第十章 棋逢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