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逢三愿

寒夜未盡，琴書銀霜滿天。

一筆勾勒，展香箋點錦宣。

筆墨三千，空余滿紙云煙。

桑黎國有個風俗，每逢中元節要到廟里去許愿，然后重陽節再去還愿。

阿霖來到都城時剛好趕上了中元節，算來明日就是重陽了，她決定去還愿。也許老天爺會告訴她該去還是還留。

回到客棧，阿鳶已經自覺的站在了窗棱上，提溜著眼睛不滿地看著她。

“是是是，馬上去給你拿水還有吃的，鳥大爺！”阿霖無語凝噎，明明是只鳥，脾氣比人還大，要是再來個鳥人什么的，她還不得瘋了！

用過晚膳，阿霖無聊地坐在房間里跟阿鳶聊天。

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看著這一切，完了回去匯報工作：“回稟殿下，霖姑娘今天去了護城河。”

“還有嗎？”紫衣王爺放下了手里的書卷，轉頭看著這個最得力的下屬。

“還有，回屋后跟一只鳥聊了很久的天……說是明天重陽節要去石廟還愿。”

“哦～跟阿鳶聊天，還聊了些什么？”

“殿下你真淡定，聊什么重要嗎？”跟一只鷹聊天，這是正常人會做的事兒嗎！

“聊了些什么？說說看吧。”墨染宸拿了一把扇子，打開搖了起來。

看著扇子上自家王爺親筆提的“霖”字，黑衣劍客默默地咽了口口水：“霖姑娘說，說王爺你是她見過長得最俊的人！”

墨染宸挑眉。

“還，還說你和她認識的某個人長得很像！”

墨染宸繼續挑眉，屬下給他跪下了，“真的，王爺，霖姑娘說你和她的心上人長得一摸一樣，屬下聽得清清楚楚，說完還長嘆了一口氣，然后就睡覺去了！”

“所以你就回來了！”墨染宸點了點頭，“我讓你負責她的安全，不是偷聽她說話就完了好吧。安全是什么意思明白嗎，人睡著了你就可以離開了嗎？”墨染宸扇了扇檀木骨的扇子——人家睡著了就走人，你以為你是我啊！要你何用真是！

“王爺恕罪，屬下這就回去。”

等黑衣人風也似地出去后，墨染宸收起扇子，沉思起來：心上人，和本王長得很像，難怪了，難怪她出手相救，難怪她無所顧忌。然而……

第二天，阿霖起了個大早，仔細打理了一番，穿了身素雅的衣裳，簡單用了早膳，出門去了。

還愿講究心誠則靈，她雖然不大相信漫天神佛真的會給她什么啟示，但她相信因果報應。而且，入鄉隨俗嘛，既然去了，當然還是得像個樣子。

待她離去后，在屋頂守了一夜的黑衣人滿意地打了個哈欠，終于可以回去換班了，這回某人該滿意了吧。

于是片刻功夫后，紫衣王爺換了一身便裝，破天荒的沒有和自家皇弟以及其他皇親國戚打招呼，一個人走了。

皇家的排場總是很講究，年年鋪張浪費他早就上書表示反對，奈何皇太后信佛，反對無效——得，你們自己大張旗鼓搞去吧，恕本王不奉陪了！

桑黎國的寺廟不少，但大多建在與世隔絕的遠山上或是風景秀麗的老林里，隔皇城最近的一個就在他們當初相遇的紫竹林深處。

墨染要了匹快馬，獨自策馬先到了一處必經之路的岔口，找了一個茶棚，討了一杯苦茶坐著慢條斯理喝起來。

不大會兒功夫，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都說女要俏一身孝，換了一身白衣的她出塵絕然，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除了額頭上那一滴藍寶石墜子，阿霖今天沒有戴任何飾品，一頭烏發簡單地挽了個發髻，發絲隨著她的步伐輕舞飛揚。

墨染宸出神地看了姑娘一會兒，才打開扇子半遮住了臉，又有些失落——她沒有戴他送的白玉簪子。

阿霖進了茶棚，也討了一杯茶坐下喝起來，她著急趕路，不想多費時間，大口灌下茶水就準備付錢走人。

“姑娘不用客氣，今天是重陽節，不用給茶資。”老板一臉堆笑地把阿霖給她的銅板還了回去——其實是某人剛給了他一錠銀子，足夠包下這個小茶棚了，他哪還好意思收這姑娘的茶資啊。

瞧瞧這公子爺看這姑娘的眼神，他要等的人一定就是這位了，開了這么多年的茶棚，這點眼力見他還是有的。

阿霖愣了一下，隨即笑瞇瞇對老板豎起了大拇指，又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擦擦嘴走了。喝茶都拿出了喝酒的氣勢！

看著她走遠，搖扇子的白衣公子理了理衣服站了起來，又給了老板一錠銀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今兒個真是撞大運了！老板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又走了一段，阿霖有些累了，準備坐下來歇歇腳。

吹了聲口哨，阿鳶撲棱著翅膀飛了過來，她輕輕撫摸著雪尾鳶柔軟的羽毛，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然后才發現，她又回到了他們相識的地方。

“墨染公子，你還好嗎？”阿霖低低地念叨了一句——離開王府這幾日，她總是會時不時地想他，他的傷應該好妥了吧，他今天會不會也來還愿呢？

算了，他是王爺，就算來，肯定也不會單獨來。

她在期盼什么，難道他會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丫頭放下身份？

墨染宸靠在一顆紫竹的背后，他幾乎就想走出來見她了，可他還是生生忍住，怕驚動了她——萬一她還沒有原諒他，萬一他貿然出現，她反而躲得更遠呢……

等阿霖終于到了那個遠近聞名的寺廟，天色已經亮透。天氣不錯，天光蔚藍，今天又是重陽，來還愿的香客絡繹不絕。

阿霖跟廟里的師傅討了香燭，走進紫煙裊繞的正殿里，在蒲團上端端正正地跪了，雙手合十拜了三拜，口中默念：“信女前來還愿，此生別無他求，一愿家國平安，二愿親人無恙，三愿，愿君身側有良人為伴！”

還完愿，插上香，站起身，回過頭，“啪”袖中的白玉簪子隨著動作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一只清瘦而修長的手先她一步拾起了那只簪子，自然而然地插到了她頭上，“小心些，別摔壞了。”

熟悉的聲音，阿霖抬頭對上他的目光：“你真的來了！我還以為……”

“以為什么？”墨染宸抬手理了理她耳邊的碎發：“我來了，你不開心嗎？”

“我，當然……”阿霖說不下去了，墨染宸一把抱住了她，頭擱在她肩上，聲音悶悶的：“霖兒，回來吧，好不好？”

“我……”阿霖嘆了口氣，輕輕點了點頭，墨染宸松開了她。

“剛才你許了什么愿望？”

“你猜……”

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什么愿望，無非是愿君三冬暖，愿君春不寒，愿君歲歲平安，身側有良人相伴！

墨染相思江南遠 第五章 三逢三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