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火神(上)

正常的打仗，防守方要有正常的防衛能力，這里沒有。

野馬嶺的匪徒并不是居住在帳篷里，很多人都會像是野獸一樣居住在地洞里。

草原上的木頭不多，牧州這邊又很少下雨，所以居住在地洞山洞是很多人的共同選擇。

在這漆黑的夜空下，火光開始逐漸的蔓延，伴隨著一聲短暫的槍聲，原本在地洞里睡熟的匪徒們，迅速張開了雙眼。

是誰的槍走火了？

砰！砰！砰！

山海良的心中一緊，迅速推開了身邊的女人，快速的在這漆黑一片的地洞里摸到了自己的鐵匕首。

作為一名整天做一些特殊買賣的人，山海良和這里很多人一樣，晚上睡覺也不會脫衣服。

就算是晚上和女人玩，他們也只會把褲子脫到膝蓋，不會連帶著把身上衣服都脫掉。

這種習慣是生存的本能，是經過篩選留下來的好習慣。

不需要洗澡，除非是夏天，不然即使是有水也不會洗澡。

不需要洗臉刷牙，也不需要梳頭之類的事情，他們每天只要醒來就是醒來，躺下就是睡覺。

在握緊匕首后，山海良看向了門口的位置。

野馬嶺這邊不論是什么仇怨，都不能堵門口，不然被人知道的話就要除掉這種不愿意遵守規矩的人。

山海良能夠呼吸到外面的冷氣，盡管看不到周圍的地方，但山海良還是熟練的咬住匕首，雙手快速的用繩子把褲子系在了腰間。

在大衣的袍子再次放下后，山海良就小心的朝著外面靠近。

“怎么了？”床上的女人有些害怕了。

山海良沒有理會這個搶來的女人，這女人已經溫順了，可以過日子的那種。

但是他無法安穩的過日子，這里更加不是一個可以安穩過日子的地方。

山海良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但是連續幾聲不斷的槍聲，已經說明會發生大事情了。

就在山海良小心的往洞口靠近時，外面傳來了驚恐的喊聲。

“山海縣的人打過來了！大家快起來！快點救火！”

“著火了！快起來救火！”

“男人們快點到大帳集合！各家各戶的男人都快點集合！打仗了！”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雜亂，牛羊的驚叫聲，還有人的喊聲。

山海良想了想，應該沒有人會那么費勁的對付自己，于是就挪開了擋在洞口的籬笆門。

在用樹枝和藤蔓簡單連接在一起的木門被挪開之后，遠處那像是火墻一樣的沖天火光映入了山海良的眼中。

四面八方都能看到火，而且還是逐漸靠近這邊的大火。

山海良能夠在夜空里的黑煙，那些黑煙在火光更高的位置逐漸消散。

山洞里的女人很快就出來了，她慌亂的系緊衣服，看著山海良驚恐的說道：“這是咋了？怎么著火了？”

這個女人是從金山郡那邊搶來的，所以不知道山海縣的事情。

最近一年多，野馬嶺的人已經不去山海郡，尤其是山海縣和菇山附近活動了。

但總歸是逃不過這一切。

“快跑！那邊人不少！”一伙拿著槍的男人迅速從山海良的身邊跑過，這些人在打完一槍之后就跑了。

在對面的地方，好像是人在靠近這邊。

不遠處的地方又傳來了一陣的槍響，山海良迅速看過去，只見在火光的方向那邊的半地上，不斷的冒著火花！

是有人在這里開槍！

山海良正準備說什么的時候，眼前突然看到了什么東西，好像是一個小黑點。

下一刻，他感覺時間都靜止了。

過了好像是幾十秒鐘，才感覺自己緩慢的倒在了草地上，眼睛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但是逐漸又都漆黑了一片……

在兩分鐘后，方旋帶著人從山海良身邊經過，他一邊換子彈，一邊朝著前面走。

“往東不殺！”

“所有人聚集到野人鎮去！”

“抵抗者殺！靠近者殺！攜帶武器者殺！”

山海良死的很倒霉，是被方旋等人和土匪抵抗者的火拼中射歪的流彈打死的。

戰場上沒有無辜者，有罪的是選擇戰場的人。

王蘭陵承擔了一切責任，他一槍沒開，一人沒殺，但所有的責任和罪孽，都歸于他身。

“我不覺得自己有錯，不過想到了一個叫白起的人，傳說他死的時候覺得自己殺孽重，我就沒有這種考慮了。”

王蘭陵牽著馬，從一個被子彈打中臉死掉的人身邊走過，和旁邊的胡三途繼續說話。

“我一次看到死人，其實是我爹的尸體，后來發現自己慢慢的就適應了這種事情，在學校的時候更是參觀過一些比較悲慘的場景。”

“你知道我克服恐懼的辦法是什么？”

胡三途安靜的說道：“不知，但很想知道大人您是如何應對這種事情的。”

王蘭陵聽著遠處的槍聲，隱約能夠聽到一些女人和小孩子的哭喊。

“也不是什么聰明的辦法，就是見到太多能夠在那種場面里找到樂趣的人了，就覺得這些人都不下地獄，我怕什么？”

“人都說人善被人欺，若是那些冤魂們都欺軟怕硬的話，何懼之有？”

胡三途說道：“大人行的是仁義之舉，這個我們都是知道，賢人自有正氣護體，妖魔不侵。”

王蘭陵笑了笑，“我不信這個，我只是覺得我沒有懺悔的必要，也不是那種壞人。”

兩人和另外幾個護衛一起繼續往前走，這一路上倒下了不少馬匪的尸體，還有一些女人的尸體。

胡三途在這種特殊的氛圍下，詢問道：“大人如何區分好人和壞人？”

王蘭陵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此時想了想，說道：“這個要看環境，比如我現在，不論是抵抗者還是進攻者，都是為了活命殺人。”

“我說他們是壞人，他們也說我是壞人，說不定這里的小孩子也會恨上我。”

“如果非要設置一個標準的話，我認為他們是壞人，但我殺他們的時候不會感覺高興，也不會覺得虐殺他們是一件正義的事情，那么我就是好人了。”

“打仗是一個很殘酷的事情，我不喜歡這種事情，這一次主要是為了山海縣的未來發展，也是為了牧州這邊那些想要安穩過日子的人著想，才制造這種殺戮。”

胡三途確實是覺得王蘭陵只是將這個戰場當做是工具來運用，從一開始就沒有太在意，但是又一直都很在意這場戰斗。

“大人您對這里并沒有特別的恨意，也沒有懲罰這些人的想法，那么這些人準備如何安置？”

王蘭陵直接果斷的說道：“殺人罪惡者死！不論是那些被搶過來的人，還是那些沒有殺過人的馬匪家眷，再或者是單純的遷移在這里生活的人，他們注定在一段時間內無法脫離這里人的影響。”

“要改造他們！必須要改造他們！給這些人一段時間來適應我們山海縣的常識和習慣，通過勞動和教育，洗掉這些人身上的惡習！”

胡三途想了想，說道：“大人您沒有微不足道的仁慈，在更大的仁慈面前，會犧牲掉微末程度的仁慈。”

“并不是。”王蘭陵直接說道：“犧牲少部分人來滿足大部分人這種想法，我一直都是反對的，我雖然是為山海縣想，但也沒有說不給這里的人活路。”

“我改造他們，是因為這件事情是必要的事情，而不是僅僅為了山海縣。”

必要的時候，王蘭陵會把整個山海縣都改造掉！

胡三途再次刷新了對王蘭陵的看法，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男人，有著像是天空和深淵一樣的無邊意志。

看不到，揣摩不到，但又一直都是存在那里。

王蘭陵感覺到了大火的靠近，牽著馬走出了麥田區域。

這里不需要幾個小時，就會在大風的帶動下，燒掉這里大部分的草地和農田。

野人嶺里也有人種地，麥地里的那些麥稈，此時成了最好的燃料。

王蘭陵走到了靠近山邊的地方，騎上馬看著遠處的大火，“機關槍看起來并沒有派上用場啊。”

胡三途說道：“這是好事情，大人您也說過，沒有打出去的武器，才是底牌。”

這個夜晚一點都不平靜，王蘭陵沒有插手太過具體的事情，也沒有站在第一排的地方冒險。

他過去也是添亂，別人都會分心保護他，還不如在這里站著看熱鬧，和人說些無聊的話。

比起和戰士們一起廝殺，王蘭陵更應該做的事情還是穩固后方，論功行賞。

王蘭陵突然想起了王蘭云，這人以前是在礦場記賬。

比起同甘共苦的同伴，這個世界還是更缺那種能夠論功行賞，讓這些人的收獲和付出對等的上司。

“大人！逆風了！”

正在王蘭陵無聊等時間的時候，身邊的胡三途猛然的喊了話。

王蘭陵深呼吸，騎在馬上感受了一下風向。

“確實是逆風了，山風正在偏轉，不過這也是正常的事情，這邊的溫度已經上去了，這里的地形又容易讓高溫上去，形成回旋風。”

“現在已經差不多燒了起來，風向復雜多變，讓人退回來吧，這一戰已經算是成功了，之后要做的就是如何追捕那些逃掉的匪徒。”

現在的風向已經無法預測了，不僅是土匪們要避火，王蘭陵這邊的人也需要。

胡三途迅速和后面幾個護衛一起有節奏的打了幾發空槍，附近幾個聽到信號的小隊也會停下來發射信號，將收隊的信號傳播到附近的另外一隊那里。

一隊影響一隊，最后六十多個隊伍的人開始陸續的朝著王蘭陵那邊匯聚。

野馬嶺有小河、樹林、麥田、牧場等地方，這些小隊的人分散出去的時候是按照地形和陣形來推進，回來的路上也會走上一條王蘭陵規定的安全通道。

佟岳和田不畏的隊伍匯合，雙方快速的朝著王蘭陵那邊跑步前進。

等這幾隊人靠近預定地點的時候，王蘭陵正帶著人站在一個山坡上看著風景。

田不畏回頭看了一下，頓時就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那是龍嗎？”

佟岳也迅速看了過去，只見在遠處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火焰形成的柱子，那柱子有上百米高，就像是從天上下來的火焰柱子一樣！

山海縣的人都沒有見識過這東西，胡三途看著遠處那個不斷在地上扭轉身子的火柱，詢問道：“大人，這個是什么東西？”

“火龍卷，靠近會死人的。”王蘭陵仰頭看著這個威力沖天的天災，“對應的還有龍卷風和水龍卷，水龍卷是龍吸水，這個火龍卷在通州叫做龍怒，一般都是發生在干旱時候。”

解釋什么強氣流并沒有意義，這種事情，王蘭陵也不知道如何解釋。

周圍的山風不斷的朝著中心區域的火龍卷匯聚，大量的氧氣助燃了這個旋轉的火焰怪物。

“跑了！朝著野人鎮的方向過去了！”

周圍的士兵們都驚呼了起來！

這種能夠移動的火焰怪物，帶給人的震撼要遠高于一般災害。

王蘭陵不確定這東西的持續時間，但只要靠近大型建筑物，靠近大山的位置，很快就會因為缺氧而熄滅。

如果能夠在這個火龍卷后面乘勝追擊的話，那么帶來的威懾力量會直接擊垮那些人的抵抗心。

但這東西本身就是旋轉著走的，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移動方向，萬一突然往前一靠，旋轉著轉到身后，那自己這邊就要滅隊了，一個都跑不掉。

“繞道！直接去野人鎮！”

王蘭陵沒必要拿自己的身家冒險，也沒有時間浪費這個突然而來的優勢，迅速確定了接下來的計劃。

沖天的火龍直接把整個野人嶺的心氣都給打沒了，就算是野人鎮那邊，也能夠看到那變幻扭曲的紅色風云。

這大自然的力量無人能夠抗衡，如果有人能夠驅使和召喚這種無法理解的神奇力量，那肯定就是神了。

山河相制 第449章 火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