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居然不在啊!
索拜克不由得有些失望。作為帝國軍少數幾個對“魔龍”真的沒啥濾鏡的人,他還真的想和對方好生討論一下如何打配合呢。
當初在戰神祭討伐大烏龜的時候,不就配合得很好嗎?這種路徑依賴的感覺會讓他這種人非常有安全感。
可換成了自己沒打過交道的埃莉諾·波拿巴準將,這就不好說了。
不過,他的部下們居然都莫名松了一口氣,而其中表現得最明顯的,居然就是蓋蕊貝安公爵本人了。
索拜克甚至還用眼角余光看到了公爵的臉。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有了一絲上鉤,整個人都蒙著一層微妙的松弛感,就仿佛是得知今晚加班取消的社畜似的。
耶格爾·索拜克頓時充滿了共情感。他趕緊深吸一口氣,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穩:“波拿巴將軍,我們觀察到貴艦正在與那頭…不明怪物交戰。可以看出來,這不是一個可以通過文明語言溝通的怪物。”
埃莉諾·波拿巴道:“這是一頭失控的虛境領主,但身上包裹著的裝甲和機械結構卻分明都是貴國的軍工造物。我是否可以理解成,這本就是貴國高層準備的秘密武器,但卻已經失控了?”
肯定就是這么回事了!索拜克差點就要點頭了,但在千鈞一發之際卻又重新擠出了一個坦誠的營業用笑容:“這…來歷什么的都是后話了。無論如何,貴我雙方是理念之爭,是榮譽之戰。我們都有在保護平民的共同責任感。鄙人提議,暫時建立戰術協作關系,優先清除此威脅。我們將在T188到Z729宙點附近拉開陣列,提供全力的火力支援。此外,本方戰列巡洋艦編隊,將以D隊形襲擾游擊目標側后方,并嘗試分擔其注意力。”
波拿巴準將深深地看著帝國將軍,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穿透通訊頻道。在兩秒的沉默之后,她干脆利落地點頭,也露出了笑容:“不愧是他承認的宿敵。您的美名早已經在您的敵人這里流傳,即便是他們都并沒有見過您。”
索拜克感受到了周圍部下們的目光,滿是赤果果的崇敬。可他卻只覺得坐立不安。
明明我已經說過自己不是什么名將了嘛。
熒幕后的埃莉諾·波拿巴又道:“根據測算,這頭虛境怪物的光束攻擊,威力和無畏艦裝備的2級光矛主炮相當,請你們務必小心。”
這些密密麻麻仿佛防空彈幕一樣的光束,和無畏艦差不多?那豈不是一兩分鐘就能把御兔號撕碎了?索拜克頓時麻了,也猶豫了。
然后,便聽塞爾璐小姐正聲道:“請貴方不要懷疑我們保衛家園的決心!”
波拿巴準將笑道:“展露決心也好,游擊包抄也好,那都是你們的事情。目前,目標已經將我們視為了主要吸引點,倒是給了貴艦隊拉開陣列進行遠距離炮擊的空間。另外,除了注意它的能量放射之外,還要務必小心它的存在空間扭曲能力。我們正在把目前收集到的所有數據,傳輸給你們。”
如此說罷,對方便主動掛掉了通訊。
緊接著,索拜克便聽到了佩格塞艦長的報告:“對面幽靈通過廣域通訊頻道發來了壓縮數據包。”
“不能排除數據包里藏有后門。”星見官小姐壓低了聲音道:“說不定一解壓,我們的數據庫和中控就單向透明了。”
“如果那真的是一艘啟明者的古船,就算不送后門過來,他們也可以憑終端的算力優勢壓制我們吧。當我們和他們主動聯系的時候,中控也就已經敞開了。”蓋蕊貝安公爵道:“…嘿,耶格爾,您這眼神是什么意思?雖然我之前得罪了你,但也不能侮辱我吧?你不會覺得我是判官出身就是學法律的吧?雖然我之前對不起你,但也不能辱我太過啊!本大團長也是正經的帝國元帥,是有工科學位的。”
銀河帝國確實是一個武德充沛的軍事帝國。武德不僅僅在于蠻力,還有務實的教育體系。所有從事重要領導崗位的高級軍官,都得有點工科方面的教育背景。
就算是靈能者也必須是要有文化的,不然也就只是個高軍銜高待遇的打手罷了。
當然了,其實索拜克介意的也不是這一點,只是覺得這兩位的臺詞應該顛倒一下。
至于沒有理工科教育背景的星見官小姐,則幽怨地看了公爵一眼,卻還是很客觀地表示:“殿下說得對,這次是誠心的。”
她并不否認自己剛才是在陰陽怪氣,甚至想要故意說明這一點。
在公爵便秘的表情中,赫彌莎星見官便又解釋道:“其實,幽靈在攻陷榮耀之門,和新大陸的破襲艦隊會和之后,每次行軍都總是能避開我們的攔截和監控。我們早就在懷疑,那條魔龍除了熟悉帝國境內所有航道和軍事布防信息之外,很可能也具備竊聽我方加密指揮網絡的能力。于是,便進行了占星,認為這種可能性極大。”
賽爾璐蹙眉道:“可是,大元帥府和前線各級將領都沒接到這方面的通知。”
“等占星結果出來的時候,魔龍…地球艦隊已經進入盛園了,已經來不及了吧。”星見官滿臉無辜的樣子:“另外,所有準確率不超過百分之五十的占星結果,都只會通報給陛下和樞密院,不信您可以問問蓋蕊貝安殿下。”
至于樞密院是否要通知大元帥府,這就不是區區的星見官能說了算的了。他大約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大家便又紛紛再次看向了公爵,也是在場唯一的樞密院成員。后者也只能擠出了一個尷尬卻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聳肩道:“我不在天域好多個月了。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本座確實只是個局外人。”
“那么,所謂的局內人又到底是誰呢?”星見官道。
公爵再次回應了一個毫無信息量的微笑。若不是戰火正在紛飛,大家或許已經要被這細思恐極的莫可名狀氣息壓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吧。
“打開壓縮包,導入終端數據庫中。”索拜克用果決,或者說是過于果決的態度下令道:“另外,向幽…靜默號發信,感謝他們的信任!”
他與其說是下定了決心,倒不如說是為了回避這種微妙的氣氛吧。
“戰列巡洋艦隊是否按照原計劃,向敵人側后游擊?”佩格塞艦長如此詢問。
“當,當然是要尊重盟友的意見了。他們才是第一當事人啊!我特么又不是什么名將,當然就更要接受真正的名將們的建議了!”索拜克瞪著眼睛大喝道:
“全艦隊按照順時針展開,主炮準備!不用等我命令,找到射界之后就給我開炮!還有,所有的亞光速導彈,能砸出去的全部砸出去!快點!開炮!”
這或許是他成為艦隊提督之后,最堂皇最凜然地一次下令了吧?雖然說白了就是縮在安全距離之外放冷槍,但由于態度過于激昂,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下令全軍沖鋒準備跳幫了呢。
總而言之,此時的索提督實在是顯得太有氣魄了,全艦隊的執行效率也頓時呲溜得飛快了起來。
他們哪里像是強行軍了好幾天精疲力盡的樣子,分明就像是一支養精蓄銳瞥了一肚子殺氣的精銳部隊了。
至于索拜克自己,卻莫名覺得舒爽愉快得緊。
如果是在以前,自己在下這種令之前還得支支吾吾琢磨一些顯得不那么慫的臺詞。可到了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當自己承認自己不是勞什子名將,卻一下子覺得打通了天地線,萬事萬物都豁然開朗了起來。
“保持安全射程,就采用光矛炮和軌道炮!還有,剛才地球人給的資料是不是說,空間震蕩和高頻粒子灼燒有可能會分解虛境血肉?”索拜克扭頭瞪著星見官,已經換成了身經百戰的硬漢該有的表情和氣場了。
“這,虛境領主進入現世的例子太少,不敢下如此結論,但可以一試。”赫彌莎小姐也是第一次回答得如此利索,或許也是被索提督突如其來的氣勢給震住了吧。
她又直接敬禮道:“下官馬上開始評估。”
這當然就是要占星了。在這個方面,不管是科學側還是神秘側的手段都得用上,必須兩條腿走路不可偏廢。
索拜克點了點頭,卻又吩咐道:“吩咐全艦隊,第一批亞光速導彈換裝空間震蕩彈頭!另外,還要準備反物質彈頭!”
在他的命令被執行下去的時候,帝國戰艦們也紛紛開始了主炮齊射。
首先開火的是理論射程無限的軌道炮彈。這些灌注了高爆炸藥的彈頭劃過了宇宙,拉開了一個廣域的彈幕,奔向了遠處的巨獸,仿佛是準備封鎖它所有的行動路徑似的。
而緊接著,便是更加密集的亞光速飛彈了。
不過,在這些密集的彈雨擊中目標之前,這莫可名狀的巨獸似乎已經感受到了什么,就像是一頭警覺的獵食者似的,忽然停下了自己的航行。
它正對著帝國艦隊方向的左側也閃爍起了狂野的紅光,像是充了血的眼睛,正滿是敵意地觀察著帝國戰艦。
一種詭譎的殺意穿過了宇宙空間,穿過了戰艦的裝甲,直接落到了御兔號的艦橋上,也落到了索拜克的心里。
它仿佛已經從萬軍從中找到了自己。
索拜克覺得自己仿佛是被一頭邪魔給盯住了似的,只覺得遍體生寒呼吸艱難,那股陰邪的煞氣甚至直接侵入了自己的五臟六腑。
他忽然覺得,自己還能忍住不發抖,忍住沒有跌倒,便已經是用光自己所有力氣了。
可是,他畢竟還是在站著。
而就在一時刻,靜默號那優雅而龐大的艦身陡然改變了巡航狀態。
它不再是在彈幕中穿梭保持距離,而是主動迎著怪獸的方向迅猛突進。艦首的電弧炮還沒有開始下一輪地怒吼,那些隱藏著側舷裝甲之內的炮口也迸發出更加熾烈,更加精準的能量射流,宛若手術刀般切割著怪獸的鋼鐵甲殼與內在的血肉。
它龐大的身軀甚至被砸得有了一個明顯的頓足。
那股籠罩在御兔號艦橋上的凌冽邪氣,又像是潮水般退了過去。
靜默號方才的動作仿佛是在挑釁,是在告訴這怪物,自己才是最大的威脅。
很顯然,怪物聽進去了。
它龐大的身軀猛地調轉,那些仿佛充血邪眼的暗紅色的能量焦點,在裝甲外層閃爍著戰栗的殺氣,重新鎖定了正在向自己傾瀉火力的啟明者戰艦。
一道足以湮滅小行星的暗紅色能量洪流,混合著扭曲的空間波紋,如同死亡的巨鞭,朝著靜默號猛抽過去!這一擊的速度和范圍,幾乎超越了常規閃避的極限。
就在帝國艦隊官兵們幾乎要發出驚呼的剎那,靜默號的艦體表面瞬間浮現出水波般的銀色漣漪,其艦體輪廓在千鈞一發之際發生了極其詭異的扭曲,仿佛一瞬間變成了一個不規則的立體多面體。
那毀滅性的能量洪流幾乎是貼著它扭曲的艦體邊緣掠過,將后方一片虛空都攪成了混沌。
可是,靜默號卻依舊還屹立著。她翩然起舞,再次拉開了和敵人的距離。
“納米機械的即時形變,甚至能導引虛境的混沌力量…真是不可想象的技術。”龍臨宮中,皇帝的靈體對著熒幕上的這一幕,發出了由衷的贊嘆。
他垂下了頭:“相比起一個小小的新神州,這艘船才可能會變成地球人的天選之基。如果是我的話,在得到她的時候,便一定會想辦法離開帝都,將其帶回新神州的。菲娜小姐,如果是伊雯雅大帝,一定會做出這么理智的選擇。”
“所以我并不是她。”菲菲嗤笑道:“另外我也不是帝國人,更不是伯爵。人屬于哪里,是講究文化認同的。我不但是地球人,而且還是正經在錦城長大的華夏族裔。我讀《春秋》的,這種做人做事的道理,您這種反動的奴隸主統治者是不可能懂的。”
同樣也是反動奴隸主的布倫希爾特笑道:“伊雯雅也是不會的。她骨子里其實是個冒險家和星界騎士,說不定會覺得自己有了挑戰您的資本,做出和連卿一樣的事。”
確實,在場沒有人比她更懂伊雯雅了。
同樣也是反動統治者的婭彌妲則補充道:“當然了,到了晚年,她終究也成了一個標準的皇帝,于是便有了這個原體計劃。”
伊萊瑟爾笑道:“在這個位置上坐久了,朕早就忘了如何當一個堂堂正正的英雄,只好選擇現實主義。便有了現在的局面。姑娘們,如果我的寵物吞噬了啟明者戰艦,會進化成什么樣子?”
一直縮在花叢里把自己偽裝成一個紅針花的夏莉忍不住道:“那可不是你的寵物,而是你的分身。你的細胞和它共生,你的靈體依托在其上。”
確實,在場也沒有人比蟲群的主宰更懂細胞和分身了。
“所以,這頭次元孽主的行尸,才是您靈魂之中的惡意具現了吧?”布倫希爾特緊盯著皇帝:“放心,所有向那行尸進攻的帝國軍人,都不是在弒君,他們只是在保護帝都人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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