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余連便把外界的情況都同師父講了一番。
從靈脈技術學院的校址穩定,到自己已經進入天域。從帝國目前暴露出來的亂局,到帝國的各路大軍的行動。
他們似乎是在坐視自己殺入天域似的。
“啊哈,這既是典型的蒂芮羅人了。其實,當初獨立戰爭的時候,我和黑月道友縱橫潛伏帝國境內的時候,他們就是如此了。”師父傲然道:“當然,主要還是老夫負責縱橫,黑月道友負責潛伏。”
余連總覺得后半句才是師父他老人家的主要想法,但還是疑惑道:“獨立戰爭的時候?”
“在那次元孽主被釋放出來的時候,帝國各路實力派是在目送皇帝單槍匹馬踏上征途的。他們默認這是皇帝自己的戰斗,不可插手。”師父聳了聳肩,臉色上略微帶著一絲諷刺,但也有一點點同情:
“他和所有的皇帝不一樣。九環的皇帝和別的皇帝是兩個概念。當你在那個至尊的位置上坐了一個多世紀,就和真神無二了。臣民們自然就會以神的標準來要求他們的統治者。”
“討伐威脅國家的邪魔,這確實是神的工作。而神,也是不能暴露出虛弱的。”余連頓時明白,師父是真的做好了一換一,甚至“倆”換一的準備了。
只要皇帝受了重傷,他的追隨者們也會從那種接近于宗教崇拜的狂熱忠誠心中平復過來,反噬也是會到來的。
當至高的權力者露出了敗相,在新的最高權力體系理順之前,這個龐大的軍事帝國是會陷入失能狀態的,這或許也符合一個威權政體的正常邏輯吧。
從這個角度來說,蘭九峰幾乎成功了。
“如果戴著虛空皇冠的不是一個九環的靈能者,而是一個普通的權力者。你反而沒有這空子可鉆的。”蘭九峰對余連道。
這話聽起來好像有點擰巴,但余連卻覺得這確實是事實。
“衛倫特王或許是想要成為一個符合大眾認知的權力者,便選擇了坐視,等到帝冠的輪空;而蘇琉卡王則是后者了,便選擇了正面的繼承。”蘭九峰道。
正面的繼承,指的是哄堂大孝嗎?
“如果把這理解成高位靈能者的靈性聚合和上位挑戰,不就很合理了嗎?”
確實很合理,但余連只想到瓦坎達。哪家正經的文明國家是靠蠻力來決定最高權柄的?
什么?這是靈能貴族統治的宇宙和國家?那就沒問題了。
余連點頭:“果然啊!越是前現代的國家,就越是擰巴。”
“可不是嗎?”蘭九峰雖然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匯,但也是秒懂的:“也就是說,你是準備把《原》的出現,當做是現代的分界線了吧?這可比帝國皇帝們傲慢多了,但老夫居然覺得你是受得起的。”
余連覺得這時候再反駁或許是會顯得很矯情的吧,便只能回應以云淡風輕的笑容。反正除了微笑,也不知道還能說什么了。
“那么,以后的帝國皇帝,大概就不能這般簡單地劃分了。”蘭九峰思考道。他已經默認伊萊瑟爾的隕落了。
“他當然是會隕落的。”師父用篤定的口氣道:“若你趕不上,那家伙或許能續回來,但加上徒兒你的話,他就死定了!我說的,宇宙之靈也留不住他!”
雖然不知道師父的信心來源是哪里,但考慮到自己的女孩在外面接管了boss戰,自己也只能這么相信了。
然后,余連又講到了聯盟的疑似下場,在費摩和帝國軍的對峙和沖突。按照目前的事態發展,小沖突似乎隨時是會打成大戰的。
師父沉吟道:“帶兵的是哈蘭戈·鐸邁錫上將,我倒是知道這個年輕人。不過,要說和帝國皇室聯姻最多的聯盟世家,并非虹薔薇,而是這家了。”
圣蕊鐸邁錫家,幾乎是可以和虹薔薇貝倫凱斯特家并列的聯盟豪門。
現在正在帶領聯盟大艦隊進入費摩和帝國埃斯泰元帥集團對峙的哈蘭戈·鐸邁錫海軍上將,便是這個家族現在的強力領導者之一了。
在另外一條時間線,這位可是能和貝大小姐爭大統領之位的人物。
“您的意思說,聯盟選擇這位擔任司令官,是為了必要時候有和帝國談判的渠道?”
蘭九峰聳肩:“不,老夫的意思啊,我們要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估算這些豪門人士的品行。在關鍵時候,越是聯姻下手便越狠啊!”
說得很有道理,雖然也沒什么建設性就是了。
余連看了看師父手中的神劍,疑惑道:“說起來,弟子還記得,有種說法是,師娘的母親是聯盟邁錫鐸家的大小姐啊!她也成了聯盟和共同體的友誼象征之一。”
師父點頭:“其實是旁系中的旁系,除了一個鼎鼎大名的姓就和普通公民無二了,自己也嫁了一個姓梅的地球裔傭兵。我和他們有些交情,便合作給你師叔整了一套來歷。反正那兩位也沒有自己的孩子,聯盟外環加盟國的戶籍也很好辦理。”
至于后面旁系的旁系為何成了大小姐,這種事情甚至不用琢磨得太久了。
然后就是包括蛇的動向,蟲群的存在,還有自己所知道的關于“原體計劃”的一切信息。
師父表示,根據自己和蛇的了解,和薩爾文伯爵合作研究蟲群非常符合他們的風格。至于“原體計劃”,當然也太符合帝國皇室的宇宙第一大反派的底色了。
當然了,還有些不知道算不算重要的消息。余連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坦然告知。“晚安小貓隊”的隊長,那個還沒滿十八歲的國民美少女,上個月被曝光未婚先孕,便當場決定退出演藝圈嫁人去當家庭婦女什么的。
好吧,對師父來說,這或許才是最重要的消息吧。
這不,他老人家就這樣呆了整整半分鐘,是停頓得最久的一次,隨即又用力唑了兩口煙斗,這才發出了一聲近乎哀怨的沉重嘆息聲:“唯獨只有這個,唯獨只有這個,老夫實在是接受不了。”
“這個,總是會有新的隊長和臺柱子的。這種都是鐵打的團流水的成員嘛。小貓隊我記得都換了七八任隊長了。”余連安慰道。
“但每一代隊長都得是公認的國民美少女嘛,觀眾都是看著她從選拔開始,從一個青澀的小姑娘一點點成長起來的,最后變成星光四射的大明星的。她不是不能嫁人,但不能是以這種方式啊!”師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現在的年輕人怎么一個個都是戀愛腦呢?太沒有精神了啊!”
這是在diss誰呢?余連隱蔽地翻了個白眼,決定把自己的同情收斂一點。
然后,便見蘭九峰又惡狠狠地吐出了一口帶著血氣的紫煙:“不過還好,至少你做得比我想象中還要好。為師在這閉鎖的空間中呆坐了許久,卻只有一個既定的壞消息,豈不美哉?”
能夠很快擺脫負面情感自然是好事,但看您這樣子,對偶像的忠誠也沒那么堅定嘛。另外,什么叫做既定的壞消息?
“您說的奇跡之環的淪陷?”
“奇跡之環總是會淪陷的。你是知兵之人,當不該有什么不現實的期待吧?”蘭九峰看著余連,眼中不見明顯的悲傷:“即便是我們以一種體面的方式結束這場戰爭,銀河帝國也不可能放棄奇跡之環。老夫的途徑雖然并非以洞見和感知見長,但也早已經猜到了弟子在奇跡之環上的犧牲。”
余連陷入了沉默。
皇帝并沒有給出奇跡之環的犧牲名單。可是,余連卻知道,還在那座宇宙中最大的啟明者遺物上堅守的戰友,除了以龍淵為首的幾位三代之子之外,甚至還有七子之一的桑尼·格蘭特。
他是靈研會第二代中首屈一指的煉金大師和啟明者考古學家,認為自己上了奇跡之環,是可以發揮出自己的長處的。
余連甚至回避去思考他們此時的處境。
如果自己真的是一個只會站在上位者角度上思考的現實主義者,現在更應該思考的是,在他們失敗之前,是否獲得了足夠的成果,并且妥善地保存甚至傳送過來了。
“這是戰爭。農家和工人的子弟都能犧牲,為什么靈能者就不可以呢?或者說,他們受過最完善的靈能教育,便已經是戰士了,更應該犧牲在前頭。”蘭九峰道。
余連在師父還捧在手里的古劍上掃了一眼,不得不表示同意。
“而現在,就輪到我們了。”他道。
“師父…”
“你這什么表情?你這種人露出這種表情就會顯得很呆的。為師雖然這把年紀了,但畢竟是九環,還準備再活二百年呢。若不能活過伊皇帝,老夫畢竟意難平。”蘭九峰傲然道。
余連又掃了一眼古劍:“您還準備活著等著師叔又回來的時候吧?”
“自然如此。”一百零八歲的蘭九峰捧著這寶劍,深情的目光望過去,仿佛已經回到了自己二十八歲的那年,從遺跡尋得了終身伴侶和同路人的那一天。
他又擺弄了一下煙桿,抬頭望了望天:“那么,這里就有一個技術問題需要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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