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永在 第五百三十五章:許姓內閣新政:經濟刺激法案(二)
文華殿里的沉默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許不忌口中提出的經濟刺激法案,對于時下大明的官僚體系來說,想要完全消化掉的難度顯然是極其大的,部分官員甚至可能壓根都聽不懂許不忌在說什么。
而這份所謂的經濟刺激法案,也不全然是出自許不忌的考量,也顯然不是說許不忌在南京城里轉一圈,調研了一下所謂的各種商品價格就拍腦袋想出來的。
早在許不忌剛剛履職不久,大明銀行和大明工商聯就已經合作正視對待商品價格與百姓民間收入之間的懸差,并就如何改良和縮短進行了認真的考慮。
葛安和大明眼下一眾搞經濟的小能手那是埋頭研究了好幾個月,才拿著基本論證成熟的建議找到許不忌,后者只不過是露面實事求是的走到基層地方去切身感受一下罷了。
如果確實需要到了政策性干預市場的地步那就推行,如果還沒有到,那就擱淺暫緩。
很顯然,南京城內各廠各業與百姓生活息息相關的商業行為,讓許不忌覺得,有必要進行政策性干預了。
而且從國庫里拿出現金銀無償投入到市場進行生產補貼,不僅不會造成通貨膨脹,甚至是可以讓各行各業的物價大規模下降。
這筆錢投入的首要目的不是讓市場上流通的財富增多,因為金銀再多,如果社會上的生產資料不足,那么錢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捧著錢買不到東西,那就自然導致了物價飛漲,形成通貨膨脹現象。
現在許不忌提出的這份經濟刺激法案,第一步是先幫助各省地方的實體生產單位工廠進行擴產,這份錢是補貼給工廠用來壯大生產規模的。
你想要從明聯海外購買的原材料,受制于財力不足,沒法直接用船進行大規模航運,只能從沿海幾大海商的手里扣縫,經中間商通過漕運、陸運的方式購買,導致了原料成本增加。
現在國家給你貼錢,你直接去沿海港口下訂單或者租海船,這筆花銷國家給你補上。
另一方面,制約原材料輸入的主要工具就是大型的海船,港塢造船廠需要的成本主要是自國內外采買的大型木材和人工費,因為成本居高不下,但是銷售的速度顯然比不上米面糧油這種生活用品那么快,這就導致了回款周期長,考慮到這個因素,一艘航運船只的價格自然不會便宜。
朝廷在這個方面也可以給補貼。
一艘航運船只原先能賺五萬兩現在國家直接給你一把無償贊助你三到五千萬。
好,最初的幾百艘是不是可以選擇不賺錢的方式來銷售。
后面再生產出來的可不可以選擇只賺一萬兩?
這到時候就可以約法三章了國家給你足額的補貼讓你去揮霍,你不能說揮霍完了國家的補貼之后緊跟著再生產出來的船只恢復原價,就要繼續按五萬兩的標準來賺。
那如此的話就讓你連這三五千萬的補貼錢都賺不到。
你一年就摳摳搜搜的賣個百八十艘拉到。
當然這里面還會牽扯到更加復雜的一點考量那就是原材料的價格隨著大明本土的加大采購量是否會導致不足從而漲價。
先說儲量供應這點問題,都二十一世紀了,原材料還沒用完呢,以大明眼下的交通運輸情況和加工再生產的消耗效率考慮這一點實在是太早和脫離現實。
另外就是金銀的掠取和大量涌入大明是否會導致大明國內的金銀貶值,從而出現從各國購買原材料的價格問題。
會不會出現原本一兩就可以購買到的礦石現在需要二兩銀子?
指導價政策是假的,還是說銀行是假的?
明聯各國的金銀早就不作為交易貨幣,即使是大明國內,也在考慮如何逐步取消金銀與銅票之間的匯兌體系。
金子或可作為一種貨幣匯兌的給付保證來儲備但白銀的價值一定會瘋狂貶值。
為了保證白銀價值的平穩落地,不出現民間經濟崩潰的惡劣情況朝廷這些年早就開始按照一兩白銀兌付一千文銅錢的方式從民間進行兌換,這一點早早就有寫過。
現在許不忌提出的拿現金銀來刺激民間生產也不是真個拿金錠、銀錠來給。
一百萬兩現白銀就是整整十萬斤,需要多少輛大車才能裝的下?
一億兩、十億兩又是什么概念?
連護送的人手都湊不出來。
這里說的現白銀是指國庫按照庫存的白銀發行等價的銀行價券而后這一批現銀就徹底封存熔斷將來可能會以飾品的方式流入市場,也就是說,白銀不再是一種貨幣,而是商品!
一切以百姓為主,既然民間的主要貨幣是用銅票,那么大明就不會貿然破壞銅票的貨幣價值,傷害到百姓的利益。
讓白銀在國庫內貶值,看起來是國家利益受到一定損失,而實際上,這批如山似海的白銀在國庫內又不能投入市場使用,跟沒有是一模一樣的。
與其如此,還不如將來熔斷之后作為商品投放市場銷售呢。
拿印度的黃金來做新的兜底硬通貨。
而想要等到黃金在退出國際貨幣戰略儲備舞臺,那可能就是幾百年后的事情了,無須考慮的那么早。
“先讓船只這一交通運輸工具降價,帶動航運成本降價,最后使得生產所需的原材料輸入的價格回落,加之朝廷的補貼,所有生產品價格都可以打下來。”
許不忌闡述了自己心中對這項政策可能帶來的影響和對南直隸的改變:“工廠拿到朝廷的錢可以大肆擴產,生產的越多補貼的越多,勢必會大量招收工人和培養工人。
所有的廠都在搶人,工人的勞動收入就會增加,而民間消費卻在降低,百姓的生活就將趨于穩定。
而獲得補貼的工廠的實際擁有者,所謂的大財主、大商賈,他們拿著海量的財富是不會跟百姓搶生活物資的。
因為那些低廉的生活物資永遠不會花光他們口袋里的錢。
富商會追求更高的消費方式。
亂世黃金貴、盛世文娛興。
按照生活需求層次的上升,這群富貴階層的財富將會花銷到追求精神享樂上,南京城里倚月閣諸公不知道有沒有去過的,這沒什么好避諱羞談的,我親身去過一次。”
在座的臉上泛起了男人都懂的微笑。
買春嘛,堂堂一個內閣首輔偶爾享受一下,算什么大事。
可是許不忌卻顯然跟大家伙想的不一樣:“聽一場當紅戲子的戲,要花費一到三千兩,而想要這些名戲姑娘陪著喝場酒,那花銷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這只是陪酒,還不是陪睡。”
眾皆一陣低笑,但緊跟著就發現許不忌的面色不善,忙嚇得緘口沉默。
“諸位想想,一個歌伶,每天的收入都極其之高,說年入超過我這個內閣首輔簡直跟玩一樣,這說明什么?
說明這些歌伶戲子有追捧她們的市場,才能擁有如此過熱的高收入。
而這種行業就是我以前提及的服務業。
當然,這是高端的服務業,什么是服務業,不是說青樓、戲院、聽歌的地方才是服務業,酒館、茶館、說書這些地方,凡是讓你可以只需要通過花錢就可以得到所需享受的都叫服務業。
市場中擁有的財富增多,勢必會帶來擁有財富者去追求服務業,刺激服務業的繁榮。
而我們就可以通過對服務業征收的高稅收,重新將這筆無償投入進去的金錢再收回國庫。
這是一個財富的循環過程,必須是由國家出面才可以做到的事情。
因為,青樓戲院永遠不會將錢免費補貼給工廠,只能朝廷去做。”
先把錢投入市場,擴大生產規模,增加國家社會中流通的生產資料,百姓從中得利,商人亦從中得利。
而商人拿到錢就會把錢花到服務業中,國家就可以通過對服務業的高稅收政策,將這筆錢重新收回國庫,繼而繼續投放入市場,免費補貼給最底層,讓百姓在與生活息息相關的各種關聯產業中得到實惠。
這就是將頂部財富通過政策引導的方式均分到底層每一個老百姓的身上。
“如果那些商人不愿意把錢花出去怎么辦?”
還是有些官員提出了這么一個質疑,讓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帶起鄙夷。
“商人的錢不花出去,也會投資出去。”
商人可不是老百姓,喜歡看著自己的儲蓄日積月累的增多。
他們更希望看到的,是自己的資產在不停的飛躍,如滾雪球般越來越大。
“商人會不會把錢花進服務業對朝廷來說并不重要,甚至我們還不希望他們把錢花到這個領域,造成眼下南京城開始冒頭的所謂追星熱。”
許不忌開口道:“花不出去的錢對于商人來說就是廢紙,他們手握著的海量財富需要謀求新的投資渠道,而只要投資出去,將財富變成其他生錢的機器、生產線、商品,那么經濟刺激法案的目的就實現了,國家經濟市場高度繁榮。
百姓們的花銷降低了,朝廷從商業領域征收的稅收提高了,家國同喜。”
頓了頓,許不忌飲了一口熱茶:“頒行這經濟刺激法案的目的,就是為了形成以國有經濟為主,民間多種經濟為輔共同發展的經濟體制度。
而可以得到補貼的工廠也是需要看其實際的生產能力和生產積極性,以按勞分配為主,多種補貼方式為輔的方式并存,激發各類市場的經濟主體活力,釋放和發展社會淺層面、深層面的生產力。
加大力度促進生產銷路,保護生產補貼公平統一,以此為基的情況下,實現國家財富高效流轉,推動實現共同富裕。”
看著許不忌的侃侃而談,在座的一群人無不面帶苦色。
實在是跟不上這位的腳步啊。
搞政治,在座的哪一位都是好手,但是搞政治經濟,那這群人可就完全是七竅通了六竅,就剩下個一竅不通了。
許不忌跟他們聊的還是宏觀下的政治經濟,要是聊微觀下更細化的市場經濟及規律發展,恐怕這群人都能直接羞愧到辭官。
當然,許不忌恐怕也搞不懂,他這些還都是葛安帶著銀行、工商聯一大群人做了幾個月才拿出手的建議,到他這里總結一下,做了份宏觀上的指導報告罷了。
“我話講完了,這份經濟刺激法案,大家過個堂,看看支持還是反對。”
許不忌敲了敲桌面,徑直舉起了自己的手,而后眼神平靜的看向面前一大圈參加閣部會議的朝廷大臣。
曾經負責朝廷各省退耕轉產督辦的鄺奕和、廣東原左布政使曾文濟兩名新任大學士率先舉手表態支持。
這倆可都是搞經濟的一把好手。
內閣五人,三個同意。
夏元吉和朱高熾二者對視,也都舉手應了下來。
這一下,所有參會人員全票通過。
“那就如此。”
站起身,許不忌做了最后的交代:“著通政司擬好會議總結報告,我與幾位閣老署名,遞呈陛下御前審批,若陛下批閱,則盡快著戶部、銀行、工商聯加緊酌定第一批補貼金額和對哪些工廠進行補貼得名單,散了吧。”
眾人皆起身:“恭送閣老。”
隨著許不忌的離開,這份所謂的經濟刺激法案很快得以火熱出爐,出現在了朱允炆的御前案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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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永在 第五百三十五章:許姓內閣新政:經濟刺激法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