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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零六章 自作孽

  這真是一個令人毛骨竦然的答案。

  “董事會”這幾個字沉甸甸壓在了高橋治則的身上。

  一開始的時候,就像清風吹拂過耳一樣,完全沒有真實感。

  但漸漸的,高橋治則就感覺到了這幾個字的份量,最后完全被它們束縛住了。

  他感到筋疲力盡,眼前所有的東西都在打轉,警部的螃蟹臉一瞬間也變成了兩個。

  為了維護最后一點尊嚴,他本想大大方方的笑出來,然而卻擠出一個無比詭異的笑容。

  結果這反而又落了別人的口實,讓他成為了井上的笑柄。

  “咦?怎么了?”

  井上警部觀察著高橋治則的臉,“你的臉色好難看啊。看樣子心情一定是很糟糕吧?”

  警察流露出擔心的表情,但內心其實滿是譏諷。

  “早就勸過你不要了解真相,這可是你自找的。”

  他的話無比刺耳,讓高橋治則的腦袋嗡嗡直響。

  尤其高橋的性格是最受不了旁人的輕蔑的,他本想反唇相譏,說幾句讓警察也不能不顧忌狠話。

  但問題是突然冒出的打擊讓他一下子喪失了自信,話都到了嘴邊就是說不出來。

  是啊,他已經不是什么EIE的社長了。

  不但沒有辦法再借助EIE的力量,就連人脈關系也同步喪失。

  反過來,過去最重要的庇護和依靠突然成了打壓他的力量。

  沒有了利用價值的他,已經被人當成垃圾一樣拋棄。

  試問有誰能能夠不害怕?

  高橋治則感到冷汗沿著后脖子直往下流,越來越心虛,他已經完全沒有了和警察硬剛的底氣,如果萬一惹惱了警察,遭到惡意刑訊逼供怎么辦?

  當下的唯一救命稻草,就只有依靠金錢,依靠律師了,畢竟他還是個富翁不是嗎?

  他的律師可不是平庸之輩,就是證據確鑿的案件也有可能翻盤,雖然收費貴,但物有所值啊。

  退一萬步說,起碼也能給自己減少刑期,總比眼前這個警部誘惑自己主動自首靠譜多了。

  “警部先生。”

  高橋治則雖然全身顫抖,但還是迅速調整好了心態,顫顫巍巍地說,“請不要嘲笑我了。您就是這么對待您的工作嗎?每個被您審訊的人都要接受您的冷嘲熱諷。而且您只顧嘲笑我,卻似乎忘了我的合法權利。”

  “合法權利?”警部疑惑。

  “我希望您還沒有忘記吧,哪怕我作為嫌疑人,也有見律師的權利。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嘛,如果沒有律師在場,我是不會配合你們審訊的,有關你的詢問,我一個字也不會說的…”

  “好啦好啦,高橋先生。知道了知道了,你就不要再拿法律當擋箭牌了。”

  警部完全是以一種不耐煩的態度擺擺手,“你放心好了,我們警方肯定會公正對待你的。我作為執法者,不會剝奪你合法的權利。”

  “那什么時候讓我見律師…”高橋治則追問。

  “這個嘛,我有必要解釋一下。”

  警部沉穩的說,“首先,我們剛才的談話不算是正式審訊。正式審訊要做筆錄的。我們此前的對話,只是為了不讓你給我找麻煩,在進入正式程序前,我個人給你的一些忠告和建議。”

  “其次,鑒于你個人目前的情況,過去為你服務的律師來不了。你非要見律師的話,似乎只有走司法援助的渠道了。”

  “當然,作為犯罪嫌疑人,你也和別人擁有同樣的權利,可以免費咨詢值班律師一次。不過他太忙了,今天只有下午才有時間來見你,在此之前,你恐怕只有耐心等待…”

  這些言論進一步激怒了高橋治則的精神狀況和情緒,他不禁瞪起了眼睛,不等對方說完就打斷。

  “什么?司法援助?值班律師?你是說我嗎?”

  “是的,就是說你。怎么樣?你確定要見律師嗎,我可以給你安排…”

  高橋治則的腦袋被氣得發漲,感覺像撞鐘一樣咚咚直響。

  他強忍著怒意,咬牙切齒地說,“別開這種玩笑。我可是EIE的社長,我怎么可能淪落到要用你們指派的律師?我有我自己的法務律師,是著名的大律師下池,我不要其他人。”

  然而井上警部完全無動于衷,反而拆穿了高橋治則已經落魄的真相。

  “你是說EIE為你雇請的法務團隊嗎,對不起,這恐怕不行。你已經被EIE董事會除名了,難道不是嗎?”

  高橋不禁為之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天真。

  原來他在警察的面前,真是一點情況都隱瞞不了,對方早就把他的現狀調查清楚了。

  但這也讓他更加憤怒,更加想要維護自己的體面。

  高橋治則已經發出了近乎于撕破臉的威脅了,這已經是他最后唯一能夠爭取的方式。

  但即便是這樣,井上警部依然沒有滿足他的要求,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你居然在威脅我嗎!你是認為我故意阻礙你見律師?”

  “難道不是嗎?”

  “你可真是可憐啊。”

  警部沒有直接回答高橋治則的問題,而是收斂起微笑來,感嘆著,從文件下面拿出來了最下面的一張紙,擺在了他的面前。

  懵懂中的高橋治則用充滿血絲的眼睛一看,居然是法院頒布的財產凍結令。

  日期就在今天。上面強制執行的名字就是他。

  具體執行內容包括他個人名下現金財產,行中財產,債券類資產,以及貴重物品和不動產凍結等等…

  總之,這些字眼映入他的眼簾,高橋治則只覺得世界在崩塌。

  他直勾勾的看著,完全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了。

  “看清楚了,這是日本長期信用銀行向法院申請的財產凍結令,那些人把你送到這里的時候,就沒打算給你留下打官司的錢。明白嗎?”

  井上警部指著文件上的字跡,宛如挖心一樣的發出譏諷。

  “老實說,在我們見面前,我也聯系過你的太太,但她人目前不在日本,好像在國外度假。而且你們的關系好像也不怎么好。知道你被拘留的消息,她可是沒有半點想要救你的意思。反而問我何時方便,她的代理律師要來辦離婚。”

  “而且除此之外,我還要再告訴你一個更不幸的消息,高橋先生,就在今天上午,EIE的股價跌破了一萬四千日元,EIE集團和長信銀行又申請了臨時停牌,發布聯合公告,你所質押的股權已經遭遇被動減持,被拿出來平倉。也就是說,你已經破產了。你變得一文不名了。而且不再是EIE的股東。”

  “這才是直到現在你沒有見到律師的真正原因。你想想看,如果不是我能夠確定,你已經落入個人資產不足五十萬日元的境地,你又憑什么享受政府法律援助的福利?我可沒這個權利給你開后門…”

  高橋治則的眼前已經是一片模糊。

  他的思維陷入混亂,他指尖顫抖起來。

  他把手放在膝蓋上,拼命握緊拳頭,卻依然不住的顫抖。

  不過有一件事已經不需要懷疑了,很明確,他知道自己完了。

  沒有了社長的頭銜,沒有了財產,也沒有了人脈,他也就沒了脫困的機會。

  那個早就和他貌合神離的老婆,就更是不可能指望。

  他們一直沒離婚只是因為各取所需罷了。

  所以他現在除了債務和牢獄之災,可以說是一無所有。

  他還能用什么來保護自己,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呢?

  沒了!什么希望都沒了!

  等著他的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凄涼,如同地獄一樣的日子。

  別的不說,拘留所里的一晚上都這么難熬,正式的監獄,條件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尤其一想到他日后得吃外國的劣質大米和腌菜度日,還得和那些窮兇極惡的下等人排隊洗漱,光這種想象就已經讓他了無生趣了…

  不得不說,高橋治則這次真的被擊倒了,他的人生還從沒有遭遇過如此艱難,根本無法找到一絲翻盤希望的困境。

  于是想來想去,他所有的矜持和體面都不要了,他竟然失態的懇求起井上來,痛哭流涕地求這個負責審訊他的警部給予他建議和幫助。

  “警部先生。”高橋治則盡量做出一副可憐的垂淚樣子,想博得同情,“求求你,幫幫我吧。我現在應該怎么辦?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窮兇極惡的罪犯,我和真正的壞人還是有區別的。所以請你發發善心,作為專業人士給我一點有用建議吧?”

  高橋治則居然也開始知道主動服軟了。

  這真是人教人,百教不會,事教人,一次足矣。

  這倒是警部所沒想到的,他意外的張大了嘴,隨即竊笑,“這么說,你終于正確的認識到自己的處境了。那么你是打算繼續否認,還是主動坦白你的罪行呢?你還堅持要見律師再開始正式的審訊嗎?”

  “非常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高橋鞠躬一禮,“我不再要求律師在場了。我決定配合您的工作,只要您想知道的,我都會說的。”

  他是真的想明白了,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識時務。

  自己手握空拳根本沒法反抗,那干脆就承認罪名好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謀殺、強奸、綁架、搶劫之類的嚴重罪行,金融犯罪的刑期沒那么長,他和真正的罪犯還是有區別的。

  他也不是真的就放不下面子,只是看到底是否值得。

  如果有警部的關照,或許三兩年的刑期,甚至是能夠得到緩刑。

  所以他把姿態擺的很低,就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果不其然,警部顯得很高興,“哎呀,早這樣說不就好了。你就不用這么灰頭土臉了。嗯,那從現在開始,你就痛快點,把一切都交代了,把藏在心里的事都說了吧。”

  “那…如果我主動交代的話,量刑的時候會不會有所關照?您會對法庭提出對我的優待嗎?能減少幾年刑期?”高橋治則小心翼翼的問。

  此時在他看來,這無論對于自己還是警部來說,都是筆劃算的交易,沒有做不成的道理。

  然而他卻沒想到,警部的確是笑了,但是給出的回復卻不是他想要的。

  “你想通過我獲得優待,想減刑?”

  “可以嗎?”

  “你總算是這么說了。不過…我拒絕。不可以!”警部殘忍的拒絕劃過高橋治則的心頭,把他最后那一點微弱的希冀也給熄滅了。

  “認清現實吧,別做夢了。無論你說不說,配合與否,其實我根本不在乎。因為即使你保持緘默,就憑現有證據也足夠把你關十年的了。檢察官的可不會讓你逃過的。恰恰相反,我反而希望你不配合。因為那樣的話,我就有了充分的時間來折磨你,侮辱你,戲弄你了。總之一句話,你已經落在我的手里,肯定是沒有好結果的。我會親手把你送進監獄,并且焊死你短期內重獲自由的希望!”

  “你…你說什么?”

  驚訝莫名的高橋治則簡直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因為警部給他的感覺一直很平靜,有時候甚至表現得像是他的朋友。

  但是此時居然對自己突然爆發出來這樣的惡意,這樣的強烈反差簡直是沒有道理。

  “警部,你…”

  高橋神情恍惚的嘟囔著。“你怎么可以這樣,你不是執法者嘛。何況我是要配合你工作的啊,…”

  轉瞬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情緒帶上了憤怒,“難道說,你是被那些害我的人驅使的?你知道幕后究竟是誰在害我對不對?你難道非要逼死我不成?你們到底是為什么抓住我不放!你說啊,告訴我真相…”

  但他又猜錯了,井上還真不知道幕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這也并不影響他所要求的正義,對于高橋治則實施報復,他有自己的理由。

  “不,我可不知道究竟是誰要你倒霉。至于我,為什么要這么對你,那得怪你自己以前造的孽啊。”

  “一派胡言。我怎么得罪你了?我們都不認識…”

  “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事實。你還記得五年前有個叫井水正男的人嗎?你還記得世田谷區二子玉川站附近的一家名為井上工業,擁有45名員工的小廠嗎?”

  “我…我…”

  “看你的樣子,你當然是不記得了。可我要告訴你,那是我哥哥的廠子,是你用金融合同騙走了他的廠子,在原址蓋了商業樓。現在你明白了吧,我是替哥哥來討債的。過去像你這樣的大人物,我碰不了你。但現在,是我走運,老天爺把你送到了我的手里。再沒有什么能保護你了。至于我,一定會讓你這個人渣在這里過上收到特殊關照的生活的。你就認命吧。”

  說到這里,井水似乎仍然感到不解恨,故意調侃道。

  “啊,對了,順便說一句,雖然不不知道到底是誰把你弄到這里來的。但我發自內心的感激他,我會永遠祝福這個人,希望他長命百歲。”

  而井水的話,對于高橋治則來說無異于最殘酷的精神凌辱。

  或許是出于恐懼,也或許是出于絕望,此時的高橋治則再也沒有了斗志。

  幾乎是癱倒在座椅上,只剩下了萎靡和沮喪的他,“嗚嗚嗚”地像小狗一樣嗚咽起來。

  最后甚至變成了嚎啕大哭。

  不用說,這次可不是他為了博取同情的演戲的了,而是情難自抑的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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