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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九章 直搗黃龍

更新時間:2022-05-27  作者:鑲黃旗
國潮1980 第七百六十九章 直搗黃龍
曲笑和石凱麗買好了一切所需的東西,下午三點鐘就趕回了宿舍。

她們很幸運,剛進門,外面就下起了冰冷的雨。

東京的冬天酷似滬海,很少下雪,經常下雨,陰冷潮濕。

她們可都沒帶傘,真要被淋濕了,狼狽不說,以她們瘦弱的身體素質,很可能會感冒。

更幸運的是,宿舍里也果然如石凱麗所料,空無一人。

她們大可以隨心所欲,使用這里唯一的一部電話。

只可惜,幸運卻未能一直延續下去。

在曲笑跟家里通話二十分鐘之后,石凱麗真的拿過電話給皮爾卡頓公司撥打,卻始終沒能找到寧衛民。

寧衛民辦公室電話只有盲音,再打給公司前臺,回復說寧衛民今天確實在公司,可半小時前就走了。

于是想給寧衛民一個驚喜,和他聊聊天的愿望落了空,兩個姑娘只能悻悻然掛斷電話。

她們怎么都沒想到,年末的最后一班崗,寧衛民居然溜號了,真是讓人失望……

不過實話實說,她們還真是誤會了,寧衛民在這事上其實很冤枉。

因為就在半小時前,寧衛民還在辦公室事里忙得不可開交呢。

精心且專注地在為公司勾畫明年的運營計劃。

不為別的,俗話說,當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鐘嘛。

寧衛民雖不是正人君子,卻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以德報德是他做人的基本。

既然宋華桂如此的器重他,幾乎是無條件的支持他,相信他。

甚至縱容他可以不遵從公司的安排,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兒。

那他怎么也得為公司做出點實際的貢獻來,才能對得起公司,對得起宋華桂呀。

所以春節過后,他至少得在上半年讓公司的業績再上一個臺階,到時候才好把這副擔子交還給鄒國棟。

否則的話,要是他連半點成績都沒有,那不就成了尸位素餐,光站著茅坑不拉屎的主兒了?

又有何臉面再去日本開店呢?

可就偏偏在他正忙的時候,突如其來的意外情況出現了。

辦公室電話聲響起,前臺的人告訴寧衛民,有客來訪。

蹊蹺的是,來人不肯透露來歷,卻聲稱有重要之事,指名道姓要馬上見他。

寧衛民當時聽了也沒太在意,就讓前臺把人帶過來。

心思全在工作上的他,可不愿意為這種事再費腦細胞,覺著見了面,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可是萬萬沒想到啊,饒是他已經見過許多大風大浪,自認為不會再有什么事兒是他承受不住的了,結果還是托大了。

這次會面竟然讓他嚇了一大跳,徹底慌了神兒。

應該說,被前臺送進辦公室的這個人,在寧衛民印象里確實從來沒有見過,絕對的陌生人。

然而其人不到三十歲的年紀,一絲不茍的西裝領帶,鄭重嚴肅的神情,卻顯示出一種相當出眾的氣質,讓人無法小覷。

寧衛民毫不猶豫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并且主動伸出手來與對方握手。

對方也對他熱情的招呼,做了禮貌的回應,熟料之后,此人的表現就很有點不可理喻了。

根本都沒容寧衛民開口,對方居然就自作主張把前臺給轟走了。

并且緊緊的關上了門,就好像即將要討論什么重大機密似的。

這可是寧衛民的地盤啊,尤其他自詡沒干過什么虧心事非要避諱他人。

自然為對方這樣會引起公司誤會,甚至是

流言蜚語的舉動,很不高興。

可是當對方轉身自報家門之后,寧衛民根本顧不上進行指責了,反而驚得目瞪口呆。

“我叫彭原,是霍司長的秘書。今天初次見面,有些突兀,請不要介意。”

“什么什么?霍……霍司長?”

“你和霍欣應該很熟吧,霍司長是霍欣的父親。”

“是是,我了解,我知道,那請問……您……的來意是?”

“霍司長想跟你談談。如果方便的話,現在請跟我走一趟吧。霍司長就在樓下車里等你。”

“什么?就現在?霍司長在樓下?這……這……”

此時此刻,寧衛民心頭真有一萬頭草泥馬狂奔!

其感受到的震驚、尷尬和手足無措,比起去年除夕他開車送霍欣,在史家胡同51號院門口被霍欣父母撞見那次,還要嚴重得多。

要知道,去年的除夕那一面純屬意外,而今年卻是人家直搗黃龍,目的明確的急襲。

說起來,他和霍司長除了霍欣之外毫無任何連接點。

霍欣呢,又是因為情感被他拒絕,含恨離開公司的。

用屁股想都知道,這千斤大小姐的親爹登門傳喚,必定不會是什么好事。

不管是出于心虛,還是懼怕,反正寧衛民額頭出了密密麻麻的一頭細汗。

他心里琢磨,就這么下去嗎?

不,肯定不行啊!

自己送上門去,坐進人家的車里,那跟被綁票有什么區別?

可事到如今,避而不見也不可行。

思忖半天,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想出了一個多少能獲取點安全感的主意。

試圖把見面地點挪到自己的主場,希望能靠公司的排場,外企的屬性,讓對方心存一點顧忌。

“談談……談談當然可以,可車里多冷啊。霍司長既然來了,怎么不上來呢?您看是不是請霍司長來我這辦公室里坐坐?我這兒茶和咖啡都有……”

然而,他就連這點小算計也沒得逞,對方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似笑非笑的說。

“這兒人多眼雜,霍司長的身份上來多有不便。有些事情嘛,最好能私底下解決。你一定不想人盡皆知,對嗎?”

彭原這話一說,寧衛民立刻暗罵自己愚不可及。

是啊,他們之間談的問題本就該密議。

何況霍司長那是一般人嗎?

人家的職務和級別太敏感了,來公司非得把宋華桂都驚動了不可。

哎呀,剛才真是腦進水。

他怎么會認為這次憑著皮爾卡頓這塊牌子就能安然無恙呢?怎么就說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話來?

這下好了,對方肯定把什么都看透了,一定發現他現在是亂了陣腳。

“對對,是我考慮不周,那……這樣好不好?您先下樓,我隨后就來。”

總算寧衛民還有點急智,他指著自己一桌子的資料,做了最后的拖延戰術。

“您看,您來之前我正忙,我桌子上全是公司最緊要的文件。我總得花時間收拾一下,才能安心下樓啊。麻煩您跟霍司長說明一下情況。給我幾分鐘,我一定盡快。您看可以嗎?”

這次對方倒是沒有反對,畢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彭原凝視了寧衛民片刻,量他也不可能做出“畏罪潛逃”的愚蠢之舉,便點點頭出去了。

而寧衛民一恢復獨處狀況,便長吁了一口氣,癱坐在了椅子上。

真不是他慫,而是他心里清楚,實

力懸殊太大了。

人家要真難為他,他根本沒資格跟人家掰手腕,麻煩大了!

別說想辦什么事兒都會寸步難行,就是想要出國躲開,都未必能順利成行了。

弄不好還會連累公司的經營,影響壇宮飯莊和天壇公園的日后發展。

說真的,他自己怎么樣其實無所謂。

就是從此沒了任何進項,徹底“社死”,也餓不著他,更餓不死他家里的小板凳。

可他怕對不起相信他的那些人啊,好些人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背一輩子感情債的包袱可太難受了。

所以事到如今,也只能盡力而為,希望事情別走到最壞的那一步了。

“與智者言,依于博;與博者言,依于辨;與辨者言,依于要;與貴者言,依于勢;與富者言,依于高;與貧者言,依于利;與賤者言,依于謙;與勇者言,依于敢;與愚者言,依于銳……”

寧衛民仰靠在椅背,小聲默默念著康術德的告誡。

于此同時還從煙盒拿起一根煙點燃,深深吸了起來。

別說,這倒管用。

溫習著這些重要交際準則讓他心里多少有了底,煙草的尼古丁也讓他的情緒穩定了下來。

而一旦恢復鎮定后,智商好像也回來了,忽然間他就想通透了。

沒道理啊!我他媽已經夠小心翼翼的了。

不就是跟霍欣沒成嗎?

可我自問一直恪守道德底線,沒做過任何過分的事兒呀。

既然碰都沒碰過她啊,連戀愛關系都沒確定過。

霍欣他爸憑什么不依不饒的跟我過不去呀?我不當你們家女婿還有罪了?

操,要是這樣都能招災惹禍,那他媽簡直就是無妄之災,怎么都沒老百姓的活路了。

何況常言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就一爛瓦片,他大司長可是精美的玉器啊。

身居高位的人,智商是不可能太低的,沒道理非這么明火執仗的跟我硬碰硬啊。

別說勝之不武,他就是把我碰碎了,自己也虧大發了啊!

這事兒落人眼里,司長形象不全毀了,他的官聲和名譽還要不要了?

對對,絕對不能!頂多就是嚇唬嚇唬我,這位霍司長一定另有他意。

正常情況下,真要給我拿龍,他也不能親自來找我啊。

咬人的狗不叫,他反而得撇清自己才對嘛。

靠,丟人丟到家了,太沖動了,居然上當了!

還是缺乏安全感,沒能練出老爺子說的那份鎮定自若,高雅沉著的貴氣啊。

這要讓師父知道,我自己就把自己嚇成這樣,非得一怒把我逐出師門不可。

就這樣,寧衛民雖然還很忐忑,可是已經不再慌亂,基本上有了面對霍司長的勇氣。

他站起來,掐滅了手里的煙蒂,盡力整理了一下儀表,把桌上的文件收了起來,終于走出了辦公室。

而當他走下樓梯時,腦子里已經在琢磨霍司長究竟會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了。

去年那一面見的太草率,只覺得是一個高高在上,儀表堂堂,很有氣質,也很有氣勢的人。

光看表面,就知道不是一般人物。

霍欣骨子里的高傲,很大因素應該是擁有這樣一個值得羨慕的父親所帶來的。

今天更見識到了其秘書出色的素質,能駕馭這樣的手下,就更能說明一些問題。

那么他除了級別注定身為貴者,還有職務需求賦予的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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