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憐惜

謝在整個正月里都經常出入皇宮，與永寧長公主結伴替太后處理遣散宮人的事務，期間自然少不了與太后閑話聊天的機會。她有意識地在其中穿插了幾回關于藍氏的話題。

比如某幾天事務特別繁忙，她與永寧長公主都覺得累的時候，她就會適時提一提：“若是這時候藍家小姐已經嫁進宮來了，太后便多了一個幫手，長公主也不必如此辛苦了吧？”隨便再若無其事地提起三皇子對藍氏的嫌惡與排斥，好讓太后留下一個印象：三皇子與藍氏的婚禮之所以推遲到了今年春天，完全是因為當初三皇子不肯服從圣旨，有意拖延的緣故。

還有在三皇子再次被太醫診斷為右手手筋痊愈無望時，謝又提到了宮外的一些八卦傳聞：“聽說蕭家小姐擔心得哭了，還跟蕭夫人鬧著要見三殿下，或是去廟里為三殿下祈福。可惜蕭夫人眼下正病著，蕭少夫人又以自家有孝在身為由，阻止了蕭大小姐，因此蕭大小姐才未能如愿。其實，三殿下的傷勢并沒有大礙，蕭娘娘怎么不往娘家送個平安信，安一安侄女兒的心呢？”

這事兒是真的。謝如今跟蕭少夫人保持著聯系，哪怕不親自去蕭家幫襯，也會偶爾給蕭家送些東西過去。蕭少夫人很感激謝。她本人不會多說什么，卻并未禁止身邊負責傳話或傳遞東西的丫頭婆子向香桃透露些許蕭家的內情。興許，她心里還存著要借助朱瑞與謝夫妻之力，阻止蕭家長輩們某些危險決定的念頭。

太后大多數時候都只是把長孫媳婦偶爾透露的消息當作八卦傳聞來聽，只作消遣。但有些東西聽得多了，她不免會產生某些想法，比如“三孫子對正牌未婚妻藍氏真是太過刻薄無情了，就算將來成了婚，也注定會是怨偶”，又或是覺得“三孫子與蕭琳兩人也太不要臉面了吧”。再加上她如今對三皇子朱玏的觀感正降到最低值，聽了謝偶爾說起的藍氏消息，也會有一種“讓藍氏嫁給朱玏真真是糟蹋了人家好姑娘”的想法。

太后有時候也會跟永寧長公主與謝提起對藍氏的印象：“生得確實美貌動人，也有自己的心機，但大體上也不算是出了格。當初她選太子妃時鬧出來的丑聞，其實不能算過分。同時應選的閨秀中，做同樣事情的人不止她一個。只是其他人都沒入曹氏與朱瑸（廢太子）的眼，朱瑛（前二皇子）就沒放在心上，懶得去宣揚罷了。本來，最終入選的三名閨秀，無論是藍氏還是馮氏，都應該成為太子側妃才是。如此，東宮后院一正二側的位置便算是都填上了。可曹氏自有私心，朱瑛又在里頭添亂，最終藍氏和馮氏都受名聲所累，只能黯然出宮，僅有薛氏成了最后的贏家。”

不過，從長遠來看，很難說嫁給世家子弟的馮氏與即將成為三皇子正妃的藍氏，和成了太子妃卻又因為太子被廢而只能依附太后度日的薛氏相比，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輸家。

太后對藍氏的一些優點還是挺欣賞的：“心很細，擅長察顏觀色。當初她們幾個在哀家這兒吃茶時，她頭一個發現哀家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過后閑話家常時也刻意投哀家喜好。作為孫媳婦，她這樣的性子很容易討長輩喜歡。若她長相更端莊一些，興許會更走運一點兒。”至少不會在與汾陽王世子議親時，被對方父親嫌棄。

太后其實不介意藍氏生得嬌媚，言語作派也不象是一般大家閨秀那般端莊穩重。她在宮里見慣各種美人了，尤其是先帝朝時，后宮百花爭艷，什么風格的美人都有，因此她清楚有些女子的作派是刻意調教出來的。藍氏明明是伯府千金，卻還要學這等作派，而不是做個端莊雍容的大家閨秀，顯然是沖著太子寵妃的位置來的。目的不用說，是為了振興家族。曾經的老牌勛貴壽昌伯府，竟然要依靠家中女兒犧牲美色去挽救家族的衰敗，這是藍家男子的無能，也是藍家女兒的悲哀。藍氏會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聲，花費數年的時間改造自己的行止，也要為家族出力，在太后看來，便是她難得的地方了。

太后自己也是出身自子弟平庸的大家世族，當年入宮時也是抱著振興家族的想法而來的，心里自然能體恤藍氏的做法。

所以皇帝要把藍氏指婚給三皇子，太后在考慮過藍氏的名聲之后，并沒有反對。

可有些念頭出現在太后的腦海里多了，她便免不了會替藍氏委屈。倘若不是三皇子與蕭琳早有私情，又曾經在敗壞廢太子的名聲上算計過藍氏的話，興許就不會對藍氏如此排斥了吧？藍氏其實是可以做好三皇子正妃的，興許比蕭琳更合適，因為后者在太后看來根本不是什么聰明的姑娘。可如今的現實是，藍氏必須要嫁給三皇子，這輩子都不會受到丈夫尊重，三皇子興許還存了要寵妾滅妻的想法。藍氏本可以嫁得更好的，如今前程卻都被圣旨斷絕了。

太后對藍氏生出了憐惜之情，正月里就派人給她賞賜過兩回東西，開春后又讓人賞了一次。京中權貴圈子里已經有不少人在討論，三皇子與藍氏的婚期可能很快就會定下來了，三皇子既然無望儲位，那成婚后差不多就可以出宮建府了吧？

隨著工部開春后派人在京中選址，似乎是要建造什么大宅子大府第的樣子，這種傳聞也就越發令人確信了。

蕭家并沒有參與到傳聞中去。他家還在辦喪事。蕭夫人已經病倒多日，中饋如今都是蕭少夫人執掌。不過因為如今越來越沒人往蕭家去吊唁了，所以她也比先前清閑了不少。三皇子無緣儲位的消息漸漸傳開，從前看好他的宗室與皇親、武將們都沉默了下來，連帶的蕭家都受到了影響。

蕭琳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開始再次傳出哭鬧不安的消息，被大嫂軟禁在了內宅。

二月中旬，謝剛剛在京城度過了自己的十七歲生日。宮中最后一批要遣散的“高風險”宮人離開了皇城。蕭明德將軍向皇帝遞交了致仕的奏折。

而皇帝則下旨命滯留揚州多時的四皇子返回京中。

慕林 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