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雨中浮萍

直到他察覺，自己無論怎樣催動紅色結晶，再也沒有任何太歲鬼理會他的時候，尤其是看到有極為可怕的更加恐怖的紅色之理，隱隱從大龍山處傳來，奇異波動直接傳遞到那紅色結晶中，沈清立刻就明白了。

這是一種……警告。

“小廟仙……”

沈清深吸一口氣，眼中露出了凝重。

他掌握的信息太少，根本無法確定小廟仙和更加神秘的謫仙人到底是一群什么玩意兒，兩者之間又到底是怎么樣的關系，是簡單的主仆關系，還是更加復雜……

這時，萬天一爆發的陣陣怒吼聲傳出，被正在急速逃竄的沈清聽到。

“太歲……？”

沈清如有所思，腦海中有驚雷閃過。如果結合前世記憶，人們喜歡以“命犯太歲”來形容一些倒霉蛋，尤其是那些下場很慘的倒霉蛋。

而放在這命修世界……

“太歲，謫仙人會是太歲嗎，那得到了紅色結晶的我又算什么，太歲一脈？”

沈清沉吟著，將種種念頭壓在心底，思索了許久，大致明白了些東西，但始終無法確定。

他抬頭看去，望著那逐漸消散的金光，以及大龍山處傳來的恐怖轟擊，尤其是聽到萬天一那張狂的聲音，且有遠超天鼎境的威壓爆發，將整個東都域都壓的仿佛黯淡了下來。

“萬天一……”

沈清沉默了一下，眼中露出果斷，在對方沒有追殺上來之前，他以更加驚人的速度向東，體內的九宮格完美道基，在全力爆發下，所涌動著極為驚人的波動，在急劇膨脹中，御空飛行，在速度上隱隱不弱于林定仇那種三才境！

這時，一道狼狽的身形，正一路向著西走，渾身血肉潰爛，正固執地向著大龍山的方向奔走。在沈清看過來的瞬間，這身形立刻一震，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茫然抬頭，露出了那張已經不成人形的臉。

這人，已經變成了……太歲鬼。

沈清速度驚人，在呼嘯而過的時候，與這名太歲鬼對視，在看到這名太歲鬼的慘狀后，陷入沉默。

“王大寬……”

沈清深吸一口氣，體內的紅色結晶有所躁動，但旋即就被他壓下，身形疾速移動中，直接與這名太歲鬼擦肩而過，全然沒有任何的停留和遲疑，似乎，他跟不知什么時候轉化為太歲鬼的王大寬，根本就不認識一樣。

連有李長顯庇護的王大寬，也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嗎？連這個小胖子，也變成了太歲鬼了嗎？那李長顯又怎么樣了，是被人殺死了，還是丟下王大寬自己逃命去了，還是說……也不知在什么時候變成了一名太歲鬼……

王大寬所化的太歲鬼抬著頭，空洞麻木地望著沈清，蠢蠢欲動，似乎因為沈清身上有吸引他的東西，但很快，大龍山那邊的呼喚明顯更加強大，他就扭動僵硬的身子，繼續開始踉蹌著奔跑，一路向西。

兩人擦肩而過，像是兩個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仿佛，過去近六年的來往，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恍若一場虛幻的夢境，一覺醒來，全是虛妄。

“這就是修行界，命由天授，卻又比紙薄……我所苦苦追求的，就是擺脫這種境地，一步步成為人上人。能與日月齊壽，誰又愿意去當螻蟻……”

沈清默默無言，那眼中露出的冷漠，冰冷到讓人心悸，帶著一種決絕，寧可斬斷與過去的一切聯系，也要活得前進的力量。

界碑就在前方，沈清面色沉穩，一步跨出，整個人就直接跨越了這界碑，踏入了域外戰場。在最后身形跨過的剎那，他猛然回頭，最后看了一眼東都域，望著這已經化作一片死地，四處都有濃郁冤魂哀嚎的地方，又是不經意間的一瞥，臉色一變。

他看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在遠遠望著他。

“此人是誰，那名古修的投影？”沈清腦海中一道念頭劃過。

下一瞬，一切都消失，他已經離開了東都域，進入了域外戰場。

映入眼簾的，是那無邊無際的荒蕪，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綠意，毫無生氣，一片死氣沉沉的樣子，更沒有一絲一毫的紅塵氣存在。

“這里，就是域外戰場，橫亙在各級域四周的空白地帶……”

沈清望了望遠處，看到了一些踉蹌的人影，臉上露出謹慎，在向前飛行中，時刻警惕著四周。

他迅速追上了前方的身影，一眼看去，深吸一口氣，這人他分明就是認識，正是那百泉城的童力言！

當日沈清禍水東引，在百泉城門口搞事，就是這童力言火速趕來平息了爭端。隨后，沈清更是操控著林旭的本命飛劍一劍刺殺了童力言之子童浩，旋即丟下本命飛劍瘋狂逃竄，引得姍姍來遲的童力言哀嚎咆哮，抱著童浩的尸骨痛哭流涕。

卻不成想，再一次的見面，居然是在這域外戰場。

童力言察覺到有人來，猛然轉身，眼中迸射出寒芒，哪怕氣喘吁吁，一頭白發散亂劈開，也依然有兇殘之意浮現，殘暴地注視著沈清。

“一山宗弟子……”

看到沈清身上的破爛服飾，童力言臉上的敵意立刻就收斂了，像是松了一口氣一樣，先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這才謹慎道：“一山宗弟子，我與貴宗長老有不淺的交情。”

“既然你與認識我宗長老，為何沒能跟我宗長老一同行動？”沈清沉默了一下，開口道。

童力言臉上露出了苦笑和滄桑：“我等遭到了強敵的襲擊，據說有四級域來的大宗弟子，正在這域外戰場中奉命獵殺我東都域的人……老夫一時不察遭到襲擊，跟貴宗的隊伍走散了……本已留在此地等死，卻不成想居然在死前碰到你……小兄弟貴姓？”

一邊說著，童力言一邊踉蹌挪著步子，身上的氣息無比衰弱中，向著沈清靠近。

沈清眼睛明亮，重重一抱拳：“弟子沈清，為一山宗內門弟子。”

“好好好……”

童力言又挪了幾步，旋即，猛然抬頭，眼中涌現了刻骨銘心的仇恨和怨毒，以閃電般的速度打出了手中的本命飛劍，嘶吼道：“一山宗門人，都該死！！！”

童力言忽然變臉，那張略顯頹意的老臉上，立刻就有殘暴浮現，一劍殺向了沈清。

“老夫的獨子就是被你一山宗門人所謀害，你們都該死！”

童力言低吼一聲，眼中迸射出的憎恨讓人感到心悸，那是一種滔滔江水都洗滌不凈的仇視。

沈清面色平靜，仿佛早已預料一般，自儲物袋中拿出了一件本命飛劍，轟然中就抓住，對這童力言一擊轟過去。

這種果決和極快的反應，讓童力言心中震動，他不但不后退，臉上反而浮現了異樣的癲狂，爆發出最后的命理，化作利劍一樣殺向沈清。

沈清雙目明亮，一步踏出中，九宮格局爆發，這九道格所具備的威勢，自帶有震懾人心的壓抑感，尤其是那些打出的命理中，不僅有九宮格的加持，導致品質上升，更驚人的是，其中帶有一絲絲肉眼幾乎不可見的紅色，似乎充斥著對普通命理的恐怖摧殘力量。

飛劍交擊，沈清本人連拿出第二件普通命寶或者本命寶都不需要，本人只是一步向前踏出，伸出一根手指，在動用了碎山指后，看似輕輕點出，卻瞬息打破了童力言的全部防護，在一瞬間，就如漩渦一樣，摧枯拉朽，正面點中了童力言的額頭。

童力言經年累月所積壓出來的命理，在此刻的沈清面前，全然沒有任何優勢。

沒有任何天命境的命修，能在九宮格局面前占有優勢，更何況沈清所擁有的九宮格，是有太歲之理在其中鎮壓，世間罕見！

要是將沈清所擁有的九宮格完美道基，跟那些大宗大教的核心弟子比價，哪怕同為九宮格，單單在潛力上，沈清分明更有優勢。

童力言臉色狂變，內心涌起無盡的震驚，面色一沉，嘶吼一聲，又拿出了一件普通命寶，強行壓下眼中的震撼，目眥欲裂中，就要與這強的不像話的一山宗弟子血拼。

同時，心中驚駭欲絕。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弟子明明如此年輕，分明就還沒有真正長開，可為何修為卻如此恐怖，居然能正面壓著他這個壽元將盡的天命九層？！

且對方的命理，在涌動中，居然有晶瑩之色，這等品質的命理，為何會出現在一名如此年輕的弟子身上！！

“老夫連林定仇都偷襲了，又怎么會死在你這個弟子手中……給老夫死！”

童力言面容扭曲，又想起了自己那死的不明不白的孩兒，雙目赤紅，可也只是面上的兇殘，心中，分明升起了懼意思，心生退意。

沈清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一樣，面容冷酷中欺身向前，輕輕一點，這碎山指仿若具備萬鈞威勢一般，強勢撕開了童力言的命理，正中童力言的額頭。

這跟手指當場就點進了童力言的頭顱中，鮮血流下。

“童老爺子，忘了告訴你一件事……那童浩其實是我殺的，跟林定仇無關，誰讓你兒子缺少毒打呢。”

沈清以微不可聞的聲音，低聲說了一句，并瞬息開始奪命，將這陷入彌留的童力言之命，一舉奪來！再加上之前被那金光抹殺了三道命，沈清現在有七道命在手，只可惜都是一等命。

童力言的瞳孔放大，在渙散中，依然難掩驚駭和憤恨，眼角崩裂中，有血淚流下。

沈清將其一劍梟首，并破壞了其尸骸，輕輕搖了搖頭。

“童力言……可惜。”

沈清一招手，將原本屬于童力言的本命飛劍拿起，隨手塞進了儲物袋，掃了尸骸一眼，淡漠中，繼續向著前方飛遁，并不時眺望著四方。

一路上，他也看到了一些尸骨，絕大多數都是從東都域中走出的弟子們，穿著三宗的服飾。

在整個東都域遭到滅絕性屠滅的情況下，但凡能離開的，全都進了這域外戰場。

“根據我掌握的消息，以及萬天一的話語，這域外戰場危機重重，且只有第三境的命修才有能力橫行，第三境以下的……”

沈清沉默了一下，看著這愈發密集的尸骸，很多人臉上甚至依然帶著驚恐，他們生命中的最后，就聚焦到了這絕望的一刻上。

這樣的人生，還真是可悲，就像雨中浮萍一樣，只能被這狂風暴雨瘋狂搖擺，自身卻只能默默忍受，等待著所謂命運的審判。

命修都信命，但堅信人命天授，可這其中，卻分明混進來了沈清這么個異類，誰都可以信命，但唯獨沈清不行；誰都能大喊著祭祀天地，但沈清不行。

因為，他本就是個無命之人啊，一步步走到現在，根本就是靠著頻頻奪取他人之命才走到今天，甚至一手締造出了九宮格局，站在了天命境的絕對盡頭。

“我要盡快想法子脫離域外戰場，然后抵達其他域，最好能到一個四級域，那里的命修，擁有貴命的人應該更多些……我要想跨越九宮格局更進一步，就必須要奪取一道二等命！”

沈清眼中露出果斷，幾乎是踩著眾多的尸骨，其中的一些尸骨甚至讓他感到面熟，在一山宗的時候必然有所交集，此刻都被他一并無視掉。

在這荒蕪而空蕩的大地上，沈清一路飛遁，警惕觀察著四周。

這時，前方隱隱有爭斗聲傳來，伴隨著道道怒吼和絕望的慘叫。

沈清臉色一動，沉默了一下，一拍儲物袋，從中拿出了那張面具戴在臉上，很快，沈清的樣貌就變成了一名神情陰戾的中年人的模樣，連同身形也一并改變。

“前方有人斗法，總是這么漫無目的晃悠下去絕不是辦法，我對這域外戰場的規矩一無所知，且沒有地圖這種東西，連向哪個方向走都不知道……”

沈清整個人立刻向著爆發激戰的方向飛去，盡可能隱藏身形，渾身繃緊，可隨時暴起。

前方，道道怒罵聲已經傳來。

“你們東都域，就只有一群三才境和天命境的廢物進入域外戰場？你們天鼎境的宗主們呢？一旦在域外戰場戰敗，別說你們東都域，我們這些三級域都要倒霉！”

“閻魔域的怒火，不是你我這種三級域能承受的起的，你們這些狗東西，居然連域外戰場的戰事都敷衍！” 盜天者死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雨中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