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饒命 第六十七章 同一座梧宮,不同的畫風
靜極思動?
不,逸仙長老可不是這種人。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梧宮,完全是因為黃問師尊與勾陳長老這二位。
但是,萬事皆有因。
逸仙自出生至此前的幾千年道生,都不曾出過山門。他連在自家仙山內都懶得走動,更別說是在這種‘仙生無聊、找點樂子’的仙宗串門時露面了。
其因,便是逸仙主動提出參加梧宮七日壇。
黃問師尊與勾陳長老,這二位為自家‘宅到海枯石爛’小師弟操碎了心的長者,見小師弟近來頗為活躍,便將他安排進了此次接待團名單內。
“是時候讓小師弟歷練歷練了。”
“善。此次三宗論道,由逸仙執首禮、表吾六道宗之威儀。待客諸事,你且于旁多加提點。”
就這樣,這二位便定下了由逸仙長老領隊、勾陳長老從旁輔助的接待團核心宗旨。
那邊廂,黑長直勾陳長老腳踩玉蓮臺,領著超預算但尚在可控范圍內的觀光仙研團成員,往巋然峰飛來;
這邊廂,一襲淺葡色長衫、罩一層霧紗的逸仙長老,長身直立于梧宮寬門高廊前,面帶‘看不透、卻迷死人不償命’的微微笑意。
他在笑什么?
自然是在笑李長安方才講的笑話。
不過,此時正藏身于逸仙長老佩于腰側的那桿白玉笛內的李長安,其實也搞不大懂自己剛才所說,有什么可笑的。
不就是對梧宮內等候聽用的四十九名精英弟子,如出一轍的姿態、表情,表達了一番贊嘆嘛。
說了句:這種規格,怕是只有國宴才有。
逸仙長老傳聲問:何謂國宴。
然后他解釋道:就是一群大佬坐在一起,吃吃果子、嘮嘮嗑,講講民生、談談天,就把一些大事給定了。
當然了,也有不那么順利和諧的情況。
比如,吃著吃著,突然就掀桌子開撕;再比如,聊著聊著,順手就把鞋子脫下來拍人臉上之類的迷惑行為…
就這,逸仙長老好幾次差點笑噴。
這位溫柔長老的笑點……嗯,好的吧。
不及一刻,巋然峰外的風,便喧鬧了起來。
片片仙云降下,道道仙光隱落。
逸仙長老小施神通,藏身于白玉笛中的李長安,自是能將外間一切聽得、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愧是大修士啊,登場自帶舞臺燈光、冷焰火效果,佩服佩服!
除了出場方式頗為酷炫的十幾位,另有兩撥大修士,或腳踩飛劍、或直直自云上跳落。看上去好像不夠有排面,但李長安卻隱隱感受到這些修士身上有股子凌厲之感。
似乎,都是殺伐果斷之人。
聽師父說,中原洲、東神洲、南極洲的道門仙宗,已經安逸了幾會。
正規道門仙宗弟子很少出外游歷行走,誰家仙山還沒幾座大礦了。只有那種實在不受師父待見的,才會下山靠降妖除怪,賺點修行所需。
但此等小打小鬧,陣仗與格局始終不會太大。
蕩妖大會、除魔大戰,那都是古早前的老黃歷了。
所以,這些身帶殺伐之意的修士,是怎么回事?
李長安微感詫異,不免對那兩撥修士多了幾分關注。
正疑惑間,諸位登場完畢。
將自身威嚴感調低了幾分的勾陳長老,有禮有節地為逸仙長老介紹了幾位相對重要的人物,一行幾十人,這便烏泱泱入了梧宮。
果然,李長安的感知沒有出錯。
此番來客,除了凌天宗,還有來自北極洲[驚鴻島]與[凌絕山]兩大以劍入道的劍宗大修。
這與最初拜帖所示略有出入,勾陳長老也是昨日方才收到凌天宗長老的絹鶴傳書。
言說,北方劍宗訪凌天宗。聽聞凌天宗要去無極仙山吃喝玩樂…咳,坐而論道,便提議隨行一同前去。學習學習、觀摩觀摩,見識見識大山門大道宗的風采。
倒也無傷大雅,他們六道宗雖今時不同往日了,但怎么說也還是被冠以天下第二的大山門,總不能因為這么點兒小事,便拒人于門外。
昔日的巔峰強者、道門大宗之風度,可見一斑。
入得宮內,逸仙長老作為此次接待團‘領隊’,便有些傻眼了。
勾陳長老也不開口,還沒到他張羅事的時候,且先看看小師弟如何應對這小小的突發狀況。
基于對溫柔長老的了解,李長安立即傳聲道:
“長老,將三大仙宗輩份最高的那六位仙長,安排于首座。
凌天宗乃是首客,便安置于首座旁前列;
驚鴻島、凌絕山的陪客中,方才勾陳長老介紹的那幾位重要人物安排在中座,其余后座。”
聞聽此聲,逸仙長老面上立馬綻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這便招了幾名弟子安排觀光團的座位事宜。
諸位大修、仙長,于玉臺上紛紛落座。勾陳長老于側旁,向自己小師弟投去一個眼神,心底默默點了個贊。
我家逸仙,好像成熟點了呢。
而整個觀光仙研團成員,則時不時地向那位著淺葡色長衫的年輕長老,投以探究的目光。
這目光中,有七成驚艷、一成疑惑、一成尋味、一成揣測。
仙樂飄飄、鶴舞呈祥,梅朵隨風轉、笑談語不亂。
諸位訪客聊得歡,聽用弟子煮茶忙。
事先便安排來接待的十幾名執事,與臨時從各功能峰抽調過來的十幾名執事,組成陪聊團;穿梭往來與凌天宗及驚鴻島、凌絕山兩大劍宗的仙客,暢談仙生、把盞言歡。
期間,在場諸位仙客,除首座位上分別來自三大仙宗、六位輩份最高的‘領隊’以外,其余諸位隨行仙客,均有與‘陪聊團’執事們談了會兒就換下一個的舉動。
這…還帶互換陪聊對象的?
這一番花式操作,差點亮瞎暗中觀察的李長安的眼。
大半日下來,總算摸清大概狀況了。
原來,陪聊團的三十來名執事,各有所長、各有所專;來自三大仙宗的仙客們亦然。
大家總要先有個初步了解,才能聊得起來。
先淺談幾句,發現對方所修之道、所學之術法,與自己有相同,或相通之處,有了這樣的基礎,方能暢談交流。
否然,一個修的是天地清靜、妙法自然的圓融之道,一個所學卻是至剛至猛、橫推無敵的霸道劍術,如何能聊到一處去?
總歸,相配方才相得宜彰嘛。
譬如:干柴烈火劍對情意綿綿刀,黯然消魂掌對天馬流星拳…咳,意思是那個意思,大家都懂的。
不消一日,諸位陪聊與被陪聊對象,都找到了各自的修儀伙伴。
凌天宗與兩大劍宗的六位‘領隊’仙長,三位年歲稍長的圍著勾陳長老,另三位眉清目秀的后起之秀,則端坐于逸仙長老面前。
看得出來,三家仙宗此番對于自身人員結構組成,也是頗費了一番小心思。應是有意要提一提自家晚輩,此次無極仙山觀光仙研工作,對于這三位年輕人來說,既是考驗、又是修行。
但這三位,已然將‘考驗與機遇同在、修行與學習并重’的宗旨,給拋到無極仙山護山大陣外的九霄云海中去了。
白玉笛中的李長安,一手扶額,后腦勺兩掛冷汗。
呵,大修。
逸仙長老并未展露自身道韻、修為,只靜靜端坐于玉臺之上,面帶一分淺笑與九分看似溫柔的茫然,一一回應眼前三位仙客所提之問。
若是問些與修行相關、與悟道沾邊的問題,也則罷了;又或是,旁敲側擊套路幾句功法隱秘之類的,那也都不算事兒。
可,這三位問的都是個啥?
一眼含秋波、仙裙快要裹不住某罪惡的仙子,如是問:“長老,您的名字是哪兩個字呀?可否書于雁兒手中…”
“咳…”溫柔長老輕咳一聲,抬手撩動盞中茶水,在那仙子面前的半空中,自行書就‘逸仙’二字。
身背一柄等身高巨劍、穿著軟銀甲,身形魁梧、作武修打扮的大姐,粗聲粗氣道:“長老,晚輩除十九路翻云覆雨劍外,還習得一曲戰舞。要不,晚輩獻丑,跳予長老一看。”
“哈,哈哈,哈哈哈這個,這個就…稍后再說、稍后再說。”
還有,這位又是個什么情況?
仗著自己是男的,就可以直接上手嗎?
那容貌尚算不錯、但從某方面來說足可傲視群芳、自稱雁兒的仙子,不滿地瞪著那來自北方劍宗驚鴻門的男修。兩眼中的嫉妒,都快要化作兩道激光了。
“長老,晚輩力度可以嗎?這個角度可以嗎?這樣舒服嗎?”
溫柔長老一臉尷尬、渾身繃的發僵。任由飛到自己身后的男修,一雙巧手上下施為。
若不是知道那男修在為溫柔長老,推筋舒絡,只聽這致命三連問,指不定要被人誤會這是在進行某種不可描述的道侶生活。
這不重要。
李長安一邊傳聲幫溫柔長老應對各種各樣、莫名其妙的問題,一邊關注著宮內各處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溫柔長老的小小神通,對李長安來說甚是神奇。
藏匿于白玉笛中,順利蹭靈能值,卻不被各路仙識所探查到;全方位、無死角地暗中觀察,簡直是為他量身打造的神通。
這種神通禁制,類似單向防偷窺玻璃。
外邊無法窺探入內,而身處于里頭的李長安卻可將外邊一切,納入眼底。
李長安立馬就將這一禁制類神通,列入道生必學的列表中,并排在了第二位。
到了第三日,始終保持警覺狀態的李長安,在暗中將梧宮內所有人的對話、表情、行動路線等,觀察揣摩出點眉目來后,略略松了松心神,疲憊感上涌。
從隨身帶的寶囊里,取出一顆師父此前煉制的丹藥,像嗑糖豆一樣丟進嘴里。登時,神氣精三靈清醒,藍條拉滿。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綜合已知,將仙研團人員組成梳理一番。
先說實力看齊無極仙山六道宗、大有取而代之勢的,仙門后起之秀——凌天宗。
此番前來無極仙山的凌天宗一行,共十七人,第七列階、第八前階,為多數;
虛峰境仙長一名,天峰鏡仙長兩名;
帶隊的,乃是其宗三大副宗主之一的遠空上人,金峰境修為。
這陣仗,可說是頗為豪華了。
遠空上人與另兩位來自劍宗的領隊,坐于勾陳長老面前,一群老而成精…咳,老而彌堅的仙長們,論論道、呷呷茶,聊聊門下弟子養成計劃、談談仙山管理發展。
而李長安自是能聽得出來,看似不經意的你一言、我一語中,那是滿滿的套路啊。
老話說的好,姜還是老的辣。
四位仙長,明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暗地里不時用言語與偶然展露冰山一角的氣息,勾探對方的底。
這倒是符合李長安心中對大修士的想象。
正常修士,不正是這般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流涌動,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南風自摸北風么。
咳…玩笑,玩笑。
暗中旁觀、記了些筆記,也不在乎將來用不用得上,反正將這四位大修士間的對話內容,抓幾個重點記下來先。
做完這樁,收回心神,再觀逸仙長老這邊。
瞧那有序排列著十幾名仙客,一臉癡迷的模樣,李長安便覺得有些許辣眼睛。
若將勾陳長老那邊比作正常修士間的交流,那么,逸仙長老這邊,就是集合了文藝修士、二逼修士的各種奇怪行為大賞。
這二位長老玉臺法座當間,像有一條看不見的分割線,將整座梧宮割裂成兩方小世界。
真當是,同一座梧宮、不同的畫風。
好好的仙研團,氣質突變、整場垮掉!
姥姥饒命 第六十七章 同一座梧宮,不同的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