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幼龍乳虎

散朝后，張導回到家中，子女上前問安。

張導將長子張云叫到書房，問他田里莊稼情況。

張云道：“今年年景尚佳，家中三百頃田皆可獲豐收。”

張導唔了一聲，豐收固然不錯，但土地今年并未增加多少，張云手段還是太過稚嫩。

同是外州人，魏郡太守許攸家良田已經有千頃之多。許攸還與甄家合伙經商，張導不通商賈之事，子侄輩也沒有這方面的人才，只能眼睜睜看著許攸家產日益膨脹，將自己遠遠拋在后面。

要知道大家剛投入袁紹麾下時，許攸家貲還不如張導。現在十個張導加起來，也不如許攸一家豪富。

不能通過歉收再收一些土地，張導有些失落。

不過豐收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有利于陛下交辦給自己的任務。

催辦租賦、征集糧谷之事，最終還是要分解到郡守、縣令頭上。

張導對各郡縣應分攤的指標，已經心中有數，準備拖幾天就報給袁紹，請袁紹以詔令形式下發各郡縣。

這次收了麥，想必軍糧能夠豐裕一些。

想到軍糧，張導又懊惱無法插手到軍隊中，若是有一支私兵，用于屯田、討賊等，該有多好。

左將軍淳于瓊在這方面就極為擅長，其部曲私兵一萬人，就屯在鄴都周圍，幫淳于瓊開墾出大量良田，又組織武裝商隊遠赴幽州與鮮卑交易，獲利豐厚。

由于不識大局，冀州多有一些愚民鋌而走險為寇，或建堡聚眾不服王化的。淳于瓊多次領兵擊之，斬獲極多。除了向袁紹貢獻一部分之外，其余都歸了淳于瓊自己。

淳于瓊正腆著肚子坐在胡椅上，手里把玩著一方晶瑩剔透的玉璧，上面浮雕著兩條盤在一起的龍，爭奪一顆明珠。最奇異的玉璧通體碧綠，只雕刻成明珠的這處微微發紅，煞是奪目。

通體無一處瑕疵，真是傾城之珍。

淳于瓊小心翼翼地將玉璧用綢緞包好，放入匣中，皺眉問面前之人道：“汝主又有何事？說吧。”

那人是個相貌普通的中年漢子，微笑道：“我家主人新接了一樁生意，想要收購強弩五千張。”

淳于瓊吃了一驚，怒道：“五千張？汝主何不要十萬張？”

那人笑道：“全天下強弩都沒有十萬張，我主豈會強人所難？淳于將軍帳下雖沒有五千張，找其他人湊湊不就夠了？我主給出的價格，比上次上浮一成。如何？”

淳于瓊猶疑一會，問道：“汝主欲將弩賣與誰人？”

那人笑道：“肯定不是漢主就是了。”

淳于瓊追問道：“到底是誰？汝且放心，我與汝主相交多年，斷不會撇下他的。”

那人猶豫一會，終于低聲開口道：“益州。”

淳于瓊松了一口氣：“原來是他。”又有些疑惑：“漢中、荊州都已向東漢主稱臣，益州孤弱，還敢跟東漢主抗衡不成？”

那人笑道：“這又不是直接動刀兵，增強自己實力總是沒錯的。就算事到臨頭投降，也有個討價還價的余地不是？”

淳于瓊點點頭，不多問了，道：“五千張弩，數量太大，我不敢保證能否拿到。汝且在此安心等待，等我喚汝。”

那人恭維道：“這魏國哪里有淳于將軍辦不成之事。小人靜候佳音。”恭敬退下。自有人給他安排住處。

淳于瓊忍不住又取出玉璧把玩，心中盤算如何弄到這五千張弩。自己手中倒是有三千張弩，但這是自己的本錢，怎能賣給他人，再貴也不能賣。唔，賣一千張倒也無妨。

張合手中強弩不少，可惜這人脾氣孤傲，不好打交道，不找他了。

沮授手中強弩更多。此人更是休提。

陛下親兵現在分由袁熙、高干、袁敘等人執掌，袁敘此人可以做些工作，弄出一兩千張弩，應該不在話下。

前將軍蔣奇現鎮幽州，仗著鮮卑之勢，漸漸奪回上谷、代郡諸城，意得志滿，得到袁紹嘉獎。

淳于瓊心知肚明，這根本沒有蔣奇太多功勞，所謂“奪回”的城池，全是漢軍主動放棄，城中百姓悉被擄走。

從蔣奇手中應該可以買到一兩千張弩。

再加上還可以從少府郭圖手中買一些。

五千張弩，不在話下。

徐晃、衛靚確實是主動退出上谷、代郡的。

最主要原因是兩人捕捉到了軻比能和袁紹間的互動。

如今兩軍孤懸在軻比能眼皮子底下，軻比能一旦有意，完全可以切斷兩人退路，除了全軍覆沒，兩軍沒有別的下場。

而一旦兩軍覆沒，別說雁門了，太原都存在危險。

徐晃與衛靚商量后，當機立斷，將所占之地百姓挾裹一空，退至班氏。

班氏縣是代郡最西邊的縣城，占據雁門至代郡的要道，不可放棄。

雁門太守郭缊見徐晃等帶回萬余戶百姓，大喜。

徐晃道：“彼等背井離鄉，至我郡中，還請郭公妥善安置。”

郭缊道：“公明放心，雁門久遭胡亂，人口稀少，土地卻不少。雖然不少土地拋荒數年，但比鄰水，重墾不難。

我接到公明、子美提前送來消息，已向太原借來不少耕具，又準備了牛馬，可暫借給彼等。”

徐晃、衛靚見郭缊想得周到，也便放下心來。

掠奪百姓，劉備并未明令禁止。

當然，也未大肆鼓勵或下達任務。

劉備南部邊郡有潁川、汝南、廬江、豫章等，都跟荊州接壤。

汝南田疇、廬江袁渙、豫章顏斐為人正直，很少去主動引誘或掠奪荊州的百姓。

潁川徐邈卻是個混不吝的角色，因為招誘百姓之事跟南陽太守張允頻起摩擦。

徐晃、衛靚的行為，報至劉備案頭，劉備只批了個“知”字。

兩人的撤軍是經過劉備和田豫準許的。

代郡、上谷，劉備自然想要，但時機還不成熟。

去年四月徐晃、衛靚、張燕等進逼幽州的目的是吸引袁紹注意力，掩護劉猛大迂回消滅孫策。這一戰略已圓滿完成。

如今時間過去一年多，鮮卑實力快速恢復，與袁紹加緊合流，莫說代郡、上谷已不安全，雁門也有危險，必須收縮戰線。

能夠保住雁門最好，如果保不住，也可以舍棄，全軍退至太原。

當然，這是最惡劣的形勢。

賈詡、郭嘉等都不認為形勢會發展到這一步。

軻比能自然有這個實力，但他不可能冒這么大的風險跟劉備死磕。

如果惹怒劉備，提兵十萬來攻，軻比能需要自問一句能否擋得住。

劉備也不是沒考慮過懷柔手段。

在雁門郡平城縣北部，也設立了互市。

雖然糧食、鐵器等戰略物資不允許進入草原，但一些奇珍異寶、茶葉白糖、綾羅綢緞、日用百貨等則源源不斷向草原輸送，換來戰馬、皮毛、礦石等。

諸葛亮望著茫茫大漠，漫漫古道，嘆道：“不親眼看到，只看書中記載，難以揣摩此景之萬一！”

郭淮笑道：“陛下曾有佳句，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今日天氣晴朗，一會就可看到長河落日，屆時將更加壯觀！”

諸葛亮道：“不論是小橋流水，還是長河落日，都是我大漢之山川。此地云中，已非漢有，更休提五原、朔方二郡了。讓人扼腕。”

郭淮亦嘆道：“中國強，則夷狄息，中國弱，則夷狄熾。自桓靈以來，閹宦當道，忠良禁錮，又有黃巾生亂，董卓造逆，中國積弱，此三郡才淪入胡虜之手。不知何時方可重歸朝廷。”

眾人想到鮮卑實力強橫，袁紹又與之勾連，漢軍奪回三郡之日遙遙無期，都感嘆不已。

一人厲聲道：“既惋惜山川落入胡虜，何不奮志努力，報效軍中，追隨衛霍，反如小兒女只知悲戚乎？”

諸葛亮、郭淮等人忙轉頭看去，怒喝的卻是護衛中一名年輕士兵。

郭淮欲發怒斥責，諸葛亮忙拉住他，向那士兵拱手道歉道：“君言極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河山淪陷，我輩更當努力向上，確實不應只知悲嘆。小子瑯琊諸葛亮，敢問君之姓名？”

那士兵年約十八九歲，身軀壯健，相貌不凡，見諸葛亮豐神俊朗，又落落大方，坦然認錯，也不由露出歉然之色，拱手道：“在下太原郝昭，出言無狀，請貴人恕罪。”他是平民，本該自稱小人。但已在軍中，就有了身份，不能妄自菲薄，便稱在下。

雖然不知諸葛亮等人是誰，但朝廷本有二百精銳隨從，又能讓太原太守駱俊派一屯郡兵護送北上游山玩水的，定然不是普通人物。更不用提到雁門后雁門太守郭缊又派了一屯精兵加入隊伍中。

諸葛亮道：“不敢當貴人稱呼，叫我孔明即可。敢問君之表字？”

郝昭道：“在下字伯道。”

諸葛亮遂給郝昭介紹道：“伯道兄，某等大都是大學之學子。陛下曾言，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便結伴同游，南至荊襄，北至大漠，觀風土人情，識山川地理。回去還要撰寫報告，總結心得。非純為游山玩水也。

此濟陰步義步文節，此陳留司象司元符，此東海王詳王公密，此河東徐蓋徐伯厚，……此吳郡孫權孫仲謀。”大多是諸葛亮的師弟，或游學認識的神童。

眾人一一跟郝昭見禮。

郝昭忙再次道歉道：“在下不知諸位乃游學，胸有成見，出言無禮，還望恕罪。”

郭淮笑道：“區區小事，揭過就是，無需再提。我亦是太原人，與君同郡，姓郭名淮，字伯濟。”

郝昭忙見禮道：“在下見過郭君。郭君之名，在下在太原亦得聞。今日一見，果然出眾。”

眾人見一個普通士卒，雄健又不失文雅，舉止有禮，不卑不亢，不由嘖嘖稱奇。

諸葛亮一行北上大漠，還真不是大學布置的課題，而是劉備隨口一句話。

諸葛亮跟隨朝廷使節去了荊州。使者完成任務，前往洛陽向劉備報告出使情況。諸葛亮是劉備安排去的荊州，使者為防劉備有事詢問諸葛亮，就帶了他一起去了洛陽。

荊州劉表見關中被劉備掃平，更加謙恭。

劉備處理完政事，看到諸葛亮，問他都見了哪些賢才名士。

諸葛亮一一回答。

劉備沒聽到黃俊的名字，便問：“襄陽名士有黃俊黃承彥者，汝未見么？”

諸葛亮答道：“回稟陛下，黃公適至南郡訪友，未能得見，亮心甚憾。”

劉備也很遺憾，不好問你有沒有見到其女黃月英，想也不可能見到，問道：“此去荊州，有何感想？”

諸葛亮道：“南國風物，不與北同。襄陽人才杰出，又為天下通衢，英才匯聚，諸家爭鳴，亮獲益良多。”

劉備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汝年紀尚幼，當多長見聞，學以廣才。方今天下之事，其重在北。汝可至并州一游，尤其要多與夷狄接觸，觀其風物，察其地理，習其民情，必有所得。”

諸葛亮道：“臣謹領圣旨。”

他被劉備封了個從事的閑職，在禮部掛名，因此稱臣。

劉備又道：“此次北上，亦可帶些同學少年前往。汝為首，當好好照看。”適當給諸葛亮一些鍛煉。

諸葛亮道：“臣領旨。”

事情傳開后，考察團名額搶破頭。

一個月后，才終于成團。

大都是諸葛亮認為比較優秀的同學，但也有一些是各路大佬安排進去的，如王詳是禮部尚書王朗的侄子，徐蓋是徐晃的兒子。更優秀的年輕人也有，如應玚、步騭等，但這幾人已經高中殿士，授了官位，無法遠行了。

孫權比較特殊，是劉備提的名。

殺孫策，乃是戰陣之上，公仇。孫權等皆年幼，殺之無益。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孫權若能成長為人才，劉備不會不用。

時勢造英雄。

如果劉備后人不肖，比如說劉裕最終成長為秦二世、晉惠帝那樣的蠢貨，那劉備還用去提防曹丕、孫權、司馬懿造反？

恐怕天下皆反了。

哪怕劉裕能有宋武帝劉裕一半的英明，劉備給他打下的江山他也能穩穩地守住，什么曹丕、孫權、司馬懿，在這種大勢之下，誰都蹦跶不起來，只能乖乖地做一輩子臣子。

劉備看了大漠考察團這二十人名單，大多是神童俊才。摻雜了五六個重臣重將子弟無關緊要。

雖在劉備治下，仍有不少盜賊，到了草原，更有胡賊縱橫，保衛工作不可馬虎。

劉備指定甘寧為首領，姚虎為副，率虎士二百人護衛北上。

劉備專門叮囑甘寧：“此少年皆國家俊彥，后起之秀，君不可大意，須當保護彼等萬全。”

甘寧道：“除非末將身死，必不讓眾學子傷到一根毫毛!”

漢室可興 第460章 幼龍乳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