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隱相 二百一十章 過了奈何橋,前事已矣
飽腹之余,生了閑心的陳柏升問道:“我們要不要給柳善源提個醒,說他這只雞太過豐腴,有人已磨刀霍霍,正準備殺富濟貧了?”
李清抬眼望向方郗,方郗無可無不可:“你做決定唄,總歸是要利益最大化才好。”
李清想了想,說道:“那還是暫時別提算了,像柳善源這一類人,骨子里對朝廷就懷有戒心,和他說了,他信不信暫且別論,最怕是信了,但又不信任我們,不配合行動,反而自行其是,屆時打草驚蛇不說,或許還會打亂了我們的其它計劃和布署。”
方郗點點頭,“現在也尚未確定柳善源這時來榆縣,除了目前我們已知和可推測的原因外,是否還有其它目的,正好可以等等看看。再者,這其中還會牽涉到朱琴,既然曹衡盛因她而來,我們也從中得到了實惠,故而無論后續要怎樣進行,我們終得事先和曹衡盛通氣一聲,看看他們一家有何打算,如若需要,我們也可以適當配合。
有來有往,方是君子之道。”
當夜,莊子里某處的燈亮了一晚,到天將破曉時,曹衡盛方才離開,同一時間李清也趕回了大營,接下來的諸多布置繞不開軍方,他得趕緊兒知會鄧威銘、張宏旭等人,商議且布置去。
終于完事了,方郗打了個哈欠,抹去眼角要落不落的生理淚水,十分嫉妒此時正流連夢鄉的陳柏胖,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可不是有福么,啥事兒不用理,自有別人替他操著心。
哪像自個……勞心又勞力的方郗突然間懷疑起自己來,咋不知不覺就攬了恁多事兒?腦殼子壞了!
不由恨恨的說:“老楊,這次回去咱就閉關!”
楊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閉不了,那時你該成親了。”
成親啊方郗暗暗咀嚼了一遍,從未有過這樣清晰的時刻,讓這個詞兒以不容回避、不可拒絕的姿態,直直的,硬生生砸進他的心里。
忐忑?茫然?不知所措?
稍許。
有期待嗎?
有吧?
做好準備了嗎?
不知道……
時間如此綿長,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已經做好接納另一個人進入自己生活的準備,與那人,自此休戚與共,生同衾,死同穴。
愣了一會神,方郗自嘲般的輕嗤了一聲,想什么呢?忒是矯情!
不過是一個得了些機緣,又仰仗了父祖蔭庇的小子,還沒怎么滴,就不知所謂起來。
天亮了,可以洗洗睡了。
孟婆湯的效果不太好,至少對方郗而言,如此。那些零亂的記憶碎片,重重疊疊,氤氳在夢里,擾的他不能安眠。
他仿佛又回到前生,看見那個倉惶不安的小小孩童,卷縮在柜子黑暗的角落里,張著懵懂的眼,透過縫隙,靜靜的看著,一些人,一些場景,開始,收場,落幕。
歲月如刀,刻畫著時間和時間的距離。
不被期待的生命,橫沖直撞,野蠻生長,終于在某天明白,其實有些路注定要一個人走,沒有什么可以掙扎。
他只是受不了那種漠然的眼神,還有他(她)離開時急促的步伐。
視之如草芥,棄之如敝屐。
“郗子郗子,醒醒……”
睜開眼,方郗呆呆地看著,兩眼無神,猛然間現實和夢境的交錯,讓他有些兒恍惚。
這是誰?
老楊?胖胖?
楊江一語不發,面沉如水,仔細把著脈,直到確定脈像無異常后,方才稍稍松緩了神情,轉身去給方郗打水和取更換的中衣。
“魘著了?”頂著雞窩頭的陳柏升湊近著臉,端看著方郗的面色,難掩眼中憂色。
“嗯,魘著了。”
“摸摸毛,嚇不著……”陳柏升伸手摸了摸方郗的腦袋,如同小時候那般,輕輕的念叨著,“摸摸耳,嚇不大會兒。”
只瞬息方郗就清醒了,勾了勾唇角,“沒事兒,醒了。”
“真沒事兒了?”
“嗯,真沒事了。”
陳柏升這才直起身,拍了拍胸膛,長舒了一口氣,“差點兒沒被你嚇死,肯定是最近太費腦子了,成天想七想八,睡覺都不得安生,這才被魘著了。
我說,你別搶那些幕僚的活兒,省得那些人都快閑得長毛了。”
方郗半坐起來,眼底藏笑,“嗯,你說的對。”
“我睡多久了?”
楊江一手端著水,一手拿著衣服走了進來,“不到兩個時辰。”
陳柏升很自覺的起身接過水盆,擰了毛巾遞過,“要不要吃杯安神茶再睡會兒?”
方郗將臉埋在溫熱的毛巾里,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呼出,過了奈何橋,前事終已矣。
“不睡了,今兒進城去,住了別人這么久的房子,咋著也得和人家偶遇一回去。”
“此間樂”是榆縣頂級的銷金窟,傳聞非腰纏萬慣者不敢進此間。傳聞雖然稍嫌夸張,但在此間樂樂上一晚,尤其是二樓,那花費上百兩千兩雪花銀也是常事。
自三月以來,因受戰時宵禁影響,這家著名銷金窟的背后老板很是順應時勢,將營業時間改成了午時至戌初,原只想求個不虧本,不料生意卻意外的火爆。
也是,白天安全啊,做些啥,家里的婆娘甚少會去懷疑,所有不可言喻隱晦皆埋藏在陽光下,多理直氣壯。
家花,野花,兩不辜負。
懷柳堂雖沒在榆縣開設店鋪,但柳善源在榆縣縣城的富人圈里還是相當知名的。
回來兩三天,光是請貼就接了一摞,幸好有宵禁,否則都快住在此間樂了。
吃吃喝喝不僅耗腦力,還耗體力,可沒辦法,人在江湖飄,誰人不挨刀。
借著不甚酒力,婉拒了一個投懷入抱的美人兒,柳善源走出雅房,倚著二樓的闌干,
一樓戲臺上,一位身姿妖嬈的妓\子正顧影自憐,哀哀戚戚的唱:
沒來由惹相思
兀的不痛煞人也么哥
蕭郎何處
蕭郎何處
不由奴凄凄愴愴的想
不由奴切切惶惶的盼
似這般千等萬等
怎不讓奴將這天地也生埋怨
帝國隱相 二百一十章 過了奈何橋,前事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