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戰 從容而退

“安靜！二十三區辦公！”

安德魯又是一聲高聲的吶喊，聲音如同滾雷一般朝著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會場開始安靜了下來，那些身著禮服的貴客與袒胸露肩的侍女躲在同一張桌子背后，驚恐地盯著每一個黑漆漆的槍口。

所有人都被這突生的變故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杰奎琳手中的酒杯險險就要落在了地上，她忍住心頭的吃驚，看著底下那個略顯單薄的男人，實在是搞不懂他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鬧這么一出。

他想宣戰嗎？

莉莉絲放慢了吃東西的速度，她拿著一個雞腿咬了一口，一面側著臉盯著那一伙裝備精良的警衛，略微皺著眉頭，似乎是在琢磨什么事情。

卡羅爾則是一改先前強硬的態度，他將自己的椅子轉過來正對著晚會的現場，然后悠哉悠哉地將雙腿靠在欄桿上，然后又從桌子上拿起一盤小甜點，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模樣。

尼克則仍然是不動聲色，他臉上依舊掛著輕飄飄的笑容，讓人琢磨不清他究竟是在想這些什么。

而比起這幾位，希伯來則是怒火沖天。

“他竟然敢大鬧我的現場？他竟然敢！”他咬著牙齒喃喃念叨著，面色鐵青，鐵質的欄桿在他的手中隱隱開始變形。

他正處在發作的邊緣。

“我要給他好看！我一定要給他好看！”

說著希伯來正準備有所動作的時候，老約翰開口了。

他說：“等等，看看他準備做什么。”

“可是這里是我的主場，他等于說是在我的臉上狠狠甩了一巴掌。如果現在我不站出來將他的尸體掛在波林克鼓樓上的話，我今后還怎么在弗洛爾德斯立足。”

“我說等等。”

老約翰的臉隱藏在陰影之中，沒人能夠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正如一直站在他身邊的那個黑色斗篷人。

希伯來雙腮鼓起，臉上是難得一見的猙獰之色，他喘著粗氣，緊緊地盯著老約翰那張毫無表情的臉，默不作聲。

“你不是興高采烈地說過別人不知道主辦方是你嗎？你又有什么好著急的呢？”卡羅爾笑道。

“這無關乎顏面，這關乎尊嚴！”希伯來低聲道：“別人不知道，可是我自己知道。”

“拜托！”卡羅爾聳了聳肩，“難道你不能讓這場好戲稍微遲一點落幕嗎？看在我們所有人都興致高昂的程度上，你應該這么做不是嗎？”

希伯來沉默了很久，最后狠狠拍了一下欄桿，“好！讓他表演吧！”

說著他抽了一張椅子，重重地坐在上面，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重重地給自己灌了一口，雙眼直直得盯著下方，表情陰晴不定。

麥克則是嚇得腿都要軟了，他完全靠著自己的意志而強撐著自己沒有倒下。這對他而言可真是刺激的一天，但是也太過刺激了一點！

他媽的頭兒究竟想干什么？！二十三區辦公？他該不會是想將這里所有人都抓起來吧？！

該死！早知道今天是這樣的一天，他無論如何也要說服莫里斯不讓自己跟著尼克一起到這個該死的晚會上來！！！

而此時趙括環顧四周，似乎極為滿意周圍人的反應，他贊許地拍了拍安德魯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有朝一日會派上用場的。”

安德魯憨厚一笑，他從桌上拿起一個羊腿，正準備一口咬下去的時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轉頭用問詢般的眼神看了一眼趙括，得到趙括的肯定之后才樂呵呵地咬得一嘴流油。

“別害怕，所有人，我是二十三區的警長，新警長，我保證我并不會傷害任何人。”趙括大聲道。

“你知道這里是誰的地盤嗎？！”一個膽大的中年男人從桌子下面探出頭來責問道。

趙括愣了愣，“誰？這里不就是一家普通的酒店么？除了高檔一點，漂亮一點，豪華一點，熱鬧一點，這里難道還有什么非同尋常的地方嗎？”

“呵！你這個該死的條子！你竟然不知道這里是希伯來大人的地盤！今天希伯來大人就在現場，你等死吧！混賬！白癡！”

卡羅爾似笑非笑地看了希伯來一眼，然后歡快地吹了吹口哨。

希伯來臉色難看得厲害，他捏碎了手中的酒杯之后沖著站在不遠處的一個侍從招了招手，“等這件事過去，你將地下那個混賬給我抓起來，砍斷雙手雙腿之后丟到荒野喂狗。”

“呵！知道怕了吧！那么還不趕緊將你手中的槍放下來！你這個混賬！”這個中年男人還在叫囂，“快滾吧！你不會知道這里除了希伯來大人之外，卡羅爾大人也在這里！就算希伯來大人不跟你計較，你以為卡羅爾大人會讓你囂張嗎？”

卡羅爾轉頭沖著希伯來道：“等會把他砍斷雙腿雙腳之后直接交給我就好了，我那里什么都沒有，狗多得是。”

希伯來點了點頭。

極為難得，兩人達成了一致。如果放在平常，這肯定是需要舉辦一個大型的晚會來慶祝這一重要時刻的。

“哦？抱歉，我還真不知道兩位大人竟然會在這個地方。”趙括歉意到：“不過有一個重要的罪犯流竄到了這里，我不得不派人將這里圍起來，以免罪犯逃脫。請相信我，我事先并不知道兩位大人會在這里，而這件事也跟兩位大人無關。如果有打擾的話，請多多包涵。”

“罪犯？誰？”尼克飲了一口酒，帶著調侃的語氣道。

“肯定不會是我和這只臭蝙蝠，因為他這么真摯地告訴我們這件事與我們無關。”卡羅爾將一塊肉干丟進嘴里，調笑道：“不過你們可得小心了，說不定他就是來抓你們的！哦吼吼，我還真是希望看到他帶著人沖到二樓將你們都抓起來的場景，你們放心，我和蝙蝠肯定會花錢將你們贖回來的。”

“閉嘴好嗎？卡羅爾。”杰奎琳有些忍受不了他這種陰陽怪氣的話了。

卡羅爾攤了攤手，“僅僅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如果你不喜歡聽我說話的話，我當然愿意閉嘴，就現在。”

“誰！”這個中年男人膽子大了起來，他抖落著身上的酒漬，從桌子背后站了起來，氣宇軒昂道：“誰？我在問你的話？！誰？罪犯是誰？我嗎？還是這里所有人？哈哈，告訴我，你是不是想將這里所有人都抓起來？”

他一步一步走到趙括面前，“告訴我，你這個東方小個子！是誰給了你膽量讓你在這里放肆的？！”

趙括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他愈加得寸進尺，伸出手指頭狠狠地戳了戳趙括的胸口，惡狠狠地喊道：“誰？！罪犯是誰？給你膽子的人是誰？！”

一個站在趙括不遠處戴著頭盔的警衛忽然驚訝道：“哦，你們看到了嗎？他襲警！”

“竟然還是用……手指頭這么……厲害的武器！”

“該死的狂徒！”

所有警衛都舉起槍對著這個中年男人的腦袋，中年男人瞬間面色蒼白，“不不不，我只是戳了一下，我并沒與襲警。天地良心，我只是……”

“砰！”

男人面無人色地倒在了地上，在他頭上一個血淋淋的槍孔觸目驚心。

趙括伸出手彈了彈自己的胸衣，“你們都看到了，他竟然襲警！嗷！好痛！”

希伯來額頭上青筋凸起，他又將一個酒杯捏成了碎片，“他殺的是我的人！現在我也要無動于衷嗎？！”

“放松，”卡羅爾打趣道：“反正他本來就是要死的，不是嗎？只是唯一可惜的是，他死的過于輕松了一些。”

趙括轉頭看向仍然站在鋼琴面前似乎手足無措的黛西，笑問道：“所以黛西小姐，你可以束手就擒了嗎？”

黛西面色蒼白，她靠著鋼琴才能夠讓自己的身體不倒在地上。她搖著頭，眼神無辜道：“不，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先生。”

“哦，是嗎？”趙括想了想，“那么是不是換一個稱呼你就會容易聽懂了？卡梅拉先生？”

杰奎琳冷眼瞥了希伯來一眼，“卡梅拉，一個瘋子鋼琴家，精通于用音樂殺人！”

希伯來面色微微露著一絲尷尬，“你應該知道我不會這樣做，我們都知道他根本就奈何不了我們所有人。”

“誰知道呢？”卡羅爾接話道。

此時黛西的眼神漸漸冷冽了下來，她，哦不，是他環顧著周圍戴著頭盔的警衛，聲音也開始逐漸男性化，“既然知道我的名字，那么我應該讓你們欣賞一下美妙的音樂，不是嗎？”

他的手指在琴鍵上快速劃過，鋼琴聲朝著四周擴散而去。但是這聲音落在耳朵里卻是尖銳、駁、崩裂，仿佛數個齒輪在大腦之中飛速轉動，頭疼欲裂。

所有人都只感覺腦袋一陣刺痛，隨后意識緩緩開始潰散。

“安德魯！”趙括喊道。

安德魯深吸一口氣，拼命朝著卡梅拉的方向一聲狂吼。

聲浪掩蓋住了聲浪，安德魯的吼聲卷積著斷裂的琴聲朝著卡梅拉倒卷而去。

卡梅拉如受重擊，一時之間愣在了原地。

“哇哦，真是一力降十會。原本以為會很麻煩，沒想到竟然這么簡單”趙括道：“手！”

兩聲槍響，卡梅拉的雙手上忽然各自出現了一個血孔。他倒在地上捂著自己的手拼命嘶吼，臉上沒有劇痛而引發的蒼白之色，而是沉沉的絕望。

“上！”

兩個身手矯健的警衛迅速沖上前去將卡梅拉摁倒在地，然后在他的手上拷上了手銬。

“跟在他身邊，”趙括沖著安德魯道：“他這種能力靠的不是鋼琴，而是任何他只要能夠發出來的聲音。如果你發覺有什么不對，那么沖著他的耳朵吼一嗓子。”

安德魯點點頭，他大跨步走上前，直接將瘦弱的卡梅拉拎起來。先沖著他耳朵吼了一嗓子之后才將其扛在了肩膀上，緩緩往門外走去。

此時艾麗絲快步從門外走了進來，她在趙括耳邊低聲道：“先生，可以走了。”

“我當然知道。”趙括小聲回道。

“我也當然知道你知道，只不過我想用在外人看來匯報工作的形式跟在你身邊，畢竟我是你的保鏢。”

趙括挑著眉頭，“做的不錯。”

“謝謝。”

“你們都親眼看見這個人的古怪能力了，他也確實是一名惡名昭彰的罪犯！如果讓他繼續演奏鋼琴的話，你們會知道自己將會面對什么樣的境地不是嗎？”趙括大聲道：“所有人，好了，所有人。現在罪犯已經被抓住了，如果你們愿意的話……”

趙括看了一眼周圍的狼藉，咂咂嘴，“為何你們不繼續你們熱鬧的晚會呢？然后，再次為我的打擾而致歉，再次祝賀你們愉快。哦對了，下次如果還有這種熱鬧的晚會的話，我希望能夠帶上我一個。再見。”

趙括戴正了自己的警帽，轉身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莉莉絲側著臉看著趙括的背影，互相眉頭一皺，她飛快從桌上拿起了自己的火槍，朝著趙括的后腦勺開出了一槍。

艾麗絲瞇著眼睛，一道看不見的空間絲線躍起，將這枚子彈切成了兩半。

兩個彈孔出現在趙括左右兩側的地面上。

莉莉絲與艾麗絲對視了一眼，然后各自轉過了頭。

“他覺得不可如此輕易離開。”希伯來道。

他身后一個侍從聽到這話之后從二樓一躍而下，他飛快朝著趙括奔去，同時朝著趙括甩出七八枚飛鏢。

站在趙括左側的一個戴著頭盔的警衛忽然朝著那個侍從一伸手，那幾枚飛速射來的飛鏢突然停在二樓半空中，然后墜落在地。

侍從罵了一句該死，然后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劍，身形一閃，出現在了趙括身后兩步之地。

他握緊短劍，正要往前一步將冰冷的劍刃刺入趙括的身體之中之時，他突然停下了。

一枚子彈憑空出現在空中，在這個侍從的身前一步之地射出了一個巨大的槍孔。

侍從后背微微發涼。

“就這么放過他了嗎？”卡羅爾轉頭看著希伯來笑道。

希伯來臉色陰晴不定，最后竟然輕松一笑，他彈了一下身前的欄桿，那個侍從愣了一下之后抱著短劍退入了人群之中。

希伯來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紅酒。

“好酒。”他說。

趙括緩緩走向門外，從頭至尾，他的腳步沒有半點停頓，也沒有半點急緩變化。

依舊從容。

噠噠噠噠……

越來越遠的腳步聲。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他們想不到這個人竟然就以這樣的方式將要走出這扇大門，而頂上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再做阻擾。

天真的要變了嗎

是時候要重新掂量一下二十三區的分量了。

趙括走出了畢塞爾酒店的大門。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

一身冷汗。

二十三區 第一百戰 從容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