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醫二代 441.分工
半夜12點17分,彭建國躺在自家的床上,眼睛看著雪白的天花板,身上蓋的是條厚絨毯子,耳邊來回轉的是自己“老朋友”的念叨。
從念叨的內容來看,丹陽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他這個當所長的,怎么也得負起責任才行。
本以為過了十月,過了一年中動物疫情最重的月份,天氣也轉涼,自己該輕松輕松好好享受一番,待來年開春再重新投入工作。可沒想到,最不該來的事兒還是來了。一旦動物疫病和人扯上關系,那就是個天大的麻煩,怎么躲都躲不過。
彭建國輕輕地嘆了口氣,側臉看了眼身邊還在熟睡的女人,準備慢慢起身,然后跑去隔壁的書房再和老友好好合計合計整件事兒的來龍去脈。
然而黃興樺沒那么好的耐心。
從電話接通開始,一直都是他在那兒磨嘴皮子,彭建國這兒半個字不多說,全是有氣無力的嗯嗯啊啊,任誰聽了都會來氣:“老彭,你倒是說話啊。”
“啊喲,黃老兄,你聲音輕點,性子也太急了點吧。”
彭健國刻意調低了手機通話音量,輕聲地回了一句,然后躡手躡腳地掀開毯子,準備離開這張床:“我知道事情嚴重,可我剛還在睡覺呢,天氣怪冷的,容我穿上衣服再說......”
可能是女人天生敏感,也可能是這姑娘本來就睡得淺,彭建國只是稍稍挪了身子就讓她察覺到了床墊的細微變化。
身下輕輕的起伏攪了女人的清夢,她回身見自己的男人要走,便迷迷糊糊地把手輕輕搭在了彭健國的腿上,聲音柔得能讓人聽了醉死過去:“所長,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所長?
黃興樺耳尖,立刻聽出了味兒:“老小子,你竟然在偷吃?!”
彭建國來不及顧及女人,先被自己的老朋友嚇了兩句,忍不住辯解道:“你別亂說,什么偷不偷吃的,老子早就離婚了,這是吃的正餐。”
“哦?是嗎?”
黃興樺和彭建國確實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以前在上京工作的時候,兩人雖分屬人醫獸醫兩個不同的系統,但因為要防治動物疫源傳染病的擴散,所以時常見面。不過后來各自的際遇略有不同,一升一貶,他們便疏了來往。
黃興樺本來打電話來就是為了正事兒,不想和他爭論這種私生活關系,話鋒一轉,把重點又落在了鉤體病上:“讓你們所里的應急防控小組出去干活吧,這次事兒不小了。”
彭建國進了書房,把電話開成免提,然后穿上了外套:“丹陽那么大,現在出動也是大海撈針,難度很大啊。”
“我知道難度大,不過......”黃興樺頓了頓,還是決定押寶在祁鏡身上,“有人已經找到了源頭了,有范圍的話,你這兒應該沒問題了吧。”
“嗯?那么快?”
說到這,黃興樺有點得意,好歹是自己看中的年輕人,能在亂七八糟的急診里篩查出鉤體病,說實話非常驚艷。要不是自己本來就了解他,見慣了這種事兒,恐怕會嚇一大跳。一個二十多歲的住院醫,能看出鉤體病,說出去沒幾個人信。
“他是急診醫生,手里有病人地址嘛。”
“哦......”
彭建國剛睡下被吵醒,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
可現在他是一點風聲都沒聽到,什么情況?
彭建國想了想沒想明白,也懶得再問:“源頭具體在哪兒?”
“暫時有一個初步范圍,麗華小區周圍。”黃興樺按祁鏡的結論又說了一遍,“聽說明天你們那兒要下雨,如果拖到明天,下雨之后的鉤體會怎么樣,你應該清楚。”
“好,我懂了。”
彭健國嘴里喃喃了兩句,開始著手翻起了藏抽屜里的一本應急小組組長的通訊錄。他打開桌上的臺燈,一邊戴上老花鏡一邊吐槽了一句:“鉤體病,這年頭竟然還有鉤體病,麻煩啊。”
“是挺麻煩的,臨床的癥狀還極不典型。”說起這事兒,黃興樺倒是很來勁,“聽說丹陽疾控已經在一個捕鼠人的鼠籠上找到了鉤體。”
“真查出來了?怎么沒和我說啊?”
“就三小時之前的事兒。”黃興樺笑著說道,“就你們家那值夜班的,不管來什么電話都說明天,也不管急不急。”
“哦......”
彭建國眨了眨眼睛,馬上意識到他說的是誰。這就是床上那姑娘的弟弟,今年剛進所里,想混個臉熟,然后明年就能正式提拔上去了。他沒想到會出這事兒,他現在又不能直說,只能盡快換個話題:
“那......那個鉤體傳染幾個人了?”
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都清楚鉤體病爆發時是個什么樣子,彭建國不敢怠慢,換話題的同時又不忘翻出了丹陽地圖:“最好把感染病人的區域都給我標出來。”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
黃興樺成功把話題引向了祁鏡:“不過那個查到鉤體病的年輕人知道,他可以回答你的問題。”
“年輕人?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個急診醫生?”
“嗯,挺聰明一孩子。”
彭建國看著地圖,有些錯愕:“我還以為是你在丹陽指揮呢。”
“我當然在上京了,沒事兒我跑丹陽來干嘛。”黃興樺也不浪費時間,直接說道,“既然你醒了,我待會兒就和他說一聲。兩分鐘后,他應該會打電話給你,有疑問就找他吧。”
“他靠不靠譜啊。”彭建國有些不放心,“是你學生?要是你學生倒還能信一信。”
“我學生都在研究所干活呢,怎么會去丹陽。”黃興樺打了個哈欠,就像卸了重擔似地說道,“你再在電話邊等著吧,我先睡覺了。”
“喂,老黃,你在開玩笑吧,現在睡覺?這可是鉤體病,你把事兒交給一個年輕人算什么意思?一個急診醫生懂什么流調啊......喂?說話啊!!”
彭建國沒想到這家伙竟然會那么放心,還想多說兩句,可誰知黃興樺直接掛掉了電話,壓根沒想再聊下去。他實在搞不明白一個在上京出任疾控中心所長的家伙,怎么放心把這種事兒交給一個年輕人做。
難道是丹陽疾控沒人了?再怎么給傳染病學專家排座次,也輪不到一個年輕人上來啊。
不過兩分鐘后,他懂了。
彭建國和太多的傳染病學專家有過接觸,非常了解他們。現在耳邊的這位哪兒是什么年輕急診內科醫生,不論說話的口氣還是對鉤體病的了解程度,他都有資深傳染科主任的實力。
這人能從病人紛雜的癥狀下手,排查了一院這一星期在內科急診留觀的上百位病人。在短短三個多小時里,他已經幫彭建國在地圖上標下了所有疑似病例的位置,并且找到了最有可能出現傳染源的地區。
不論速度還是精確度都是老手,沒有任何青澀的影子。
“麗華小區啊......”
“嗯,那片地區是最有可能的地方,新老居民區混雜,又挨著濱江,是老鼠滋生的好地方。”
當然祁鏡不可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在麗華小區的基礎上他又找了好幾個備選的位置:“除了那兒,清里坊、文欽街的小商鋪、濱江區體育館周邊的小賣部,還有挨著麗華小區不遠的鶴山公園都有可能。”
對于專門做大范圍動物疫控的彭建國來說,只是濱江區一個小區周圍的范圍,涵蓋面積確實不大。
只不過時間并不站在他們這兒一邊,第二天的大雨說下就下。他也不是孫猴子,不可能一個猛子扎進東海,憑著和老龍王敘敘舊就能止住這場大雨。
所有針對動物的防疫工作必須在大雨來臨前完成。
“看來主要注意力要放在野狗身上。”彭建國還依稀記得城市鉤體病離不開這些被拋棄的小寵物,“恐怕野貓也沒法放過了。”
“嗯,主要還是野狗,如果時間允許的話,那自然一次性全兜回來比較好。”
“唉,要忙了。”彭建國嘆了口氣,說道,“我們會盡力的,你電話盡量別占線,電充足,如果有問題,我會第一時間打你電話。”
“嗯,我知道。我這兒會繼續排查病人,爭取多撈點線索出來。”
兩人稍稍交流了幾分鐘,得到了各自想要的東西后,開始分工操作。
第二天的大雨注定了今晚必將是個不眠夜,在全丹陽百姓進入夢鄉的時候,彭建國把全所一共五支應急防控小組全叫了過來。
任務很明確,從祁鏡給予的幾個位置開始排查,然后向麗華小區集中,形成一個包圍圈。
要求也很明確,那就是在天亮之前結束所有排查工作,所有野狗野貓,但凡在路上跑的窩里蹲的都得一并帶去動物疫控中心。然后便要開始統一做鉤體檢測,解決掉這些鉤體。
當然只是這些還不夠,城市傳染中野狗比重不小,但作為主要傳染源的還是老鼠,必須解決。
靠他們沒法把老鼠弄干凈,專業的事兒還是得找專業的人來做。為了應對這種情況,彭建國一直都和生物除害公司有聯系。
接下去便是一場聲勢浩大的除四害工程。
而對于祁鏡來說,源頭既然已經有人幫著排查,他就可以干自己的老本行,抽身出來繼續排查病人。
然而現在排查的目的出現了變化。
之前是為了靠病人的地址來推算出可能的傳染源地點,但現在是為了徹底排查掉所有得了鉤體病的病人。范圍也已經從一院急診擴散到了全濱江區的醫院,當然從時間上來看,祁鏡的時間稍稍寬松了些。
乘夜宵出租車回到一院,胡東升的摸排工作已經基本完成,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列15人大名單。
“祁哥,人都在這兒了。”
“一院的?”
“嗯,我們自己醫院的有8個,高健還在復查。”胡東升指著一旁的護士站,說道,“我們醫院的留觀人數太多了,再加上時間跨度有點大,工作量不小。”
“先讓他停一停。”
祁鏡在診療室里抓了一把記號筆:“對了,把這兒閑下來的急診醫生都叫過來,一起做鑒別診斷。”
“我哪兒叫的動他們啊。”
祁鏡指了指他胸口上那塊寫了祁鏡名字的特殊工作牌:“這就是我們的雞毛令箭,行政總值班劉副院長發的,拿著它應該能叫到人。”
事實證明,這他還是高估了行政在普通醫生心目里的高度。到頭肯來的也就只有兩個實習生而已,就這還是胡東升說了不少才忽悠來的。
不過來的兩人里倒是有個熟面孔。
“祁老師,你沒走啊。”小姑娘臉上難得露出了笑容。
祁鏡自然認得她,余偉民進醫院就是她幫的忙:“你不是才大三么?”
“哦,我爸讓我有空就來急診練練,沒想到直接安排進實習組了。”林奕辰苦笑了兩聲,接著說道,“不過現在正巧沒事兒,我就過來看看。”
別說這姑娘沒想到,祁鏡也是沒想到,二代的路子可以玩得那么溜。
大三第二學期還沒到,臨床四大金剛、診斷學、影像學都沒接觸,就把人送進了第一線,看來這父親也是個實戰派。
其他醫生沒來就沒來吧,本來占了一院醫療資源就不太好。
現在自己身邊有紀清、胡東升和高健,解決20來個病人并不算太難。至于這兩個實習生,當個下手,做做記錄也不錯。
而且關鍵是之前那個林奕辰就在面前,本來還想等一段時間好好養養,就和某些喜歡養書一樣,但沒想到那么快就要看了。
“來,胡東升,把名單和你寫的東西給他們倆。”
祁鏡一改之前急切的心情,突然放緩了節奏:“對了,把筆和記錄板也給他們,看看一院實習生都是什么水平。”
我真不是醫二代 441.分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