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醫二代 498.周五黃昏(丹陽傳染大會版)
,最終診斷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穆晴和李漢都是幸運的。
能在茫茫人海遇到這么一位肯追根究底的醫生,真的很不容易。許多有著相同遭遇的人,最后只能任憑答案沉入海底,永遠都見不上一面。
只不過世上的事兒有利必有弊,幸運的背后總會帶上些不那么如人意的東西。
不得不說,祁鏡追蹤傳染源頭的能力和驅動力實在太強了,以至于有時候會不惜去翻別人的老底和舊賬,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1月6日周五,祁鏡又一次站上丹醫大大禮堂的講臺。只不過這一次面前的本科醫學生和普通院前醫生,換成了傳染科和一些內科專家。
“穆恒和葉暉關系密切,當初因為市西兒科醫院的院感才走到了一起,之后就一直在為這件事兒奔波。”
祁鏡身后幕墻上出現了一座醫院的照片:“兩人一開始只是為了咨詢兒科重癥和傳染科專家,希望能得到一個妥善的處理辦法。誰知和洛杉磯兒童醫院的幾位主任聊久了,竟然促成了兩家醫院的合作關系。”
北美紅杉成了兩家醫院的友誼之樹,每兩年,兩家醫院的專家也會互相交流救治心得。
成功的牽線搭橋,促成了兩人的事業高峰,也促成了一些奇怪的東西。為了慶祝合作成功,事成后他們特地去了南加州的約書亞樹國家公園度假。
“他們從高速公路進入棕櫚泉后,直接選擇進入沙漠區域。”
祁鏡切換了ppt上掃描下的照片:“那兒就是一片沙漠地區,特產主要是沙子、石塊、灌木、粗球孢子菌,還有洞窟和蝙蝠。”
粗球孢子菌早在周一那天就和他們聊過,是美洲沙漠特有的真菌,嗜干不喜濕。會經由空氣傳播入肺,演變成真菌感染。
市西兒科醫院的粗球孢子菌就是葉暉帶來的,用途只有一個紀念一下穆恒。畢竟南加州的沙漠是兩人的共同記憶,而市西兒科醫院里的這棵北美紅杉也代表了兩人工作成果。
至于他是如何把沙土帶回國的,那就不是祁鏡能管的了。
美洲干燥的沙礫之于粗球孢子菌,就像洞窟之于蝙蝠,是美洲狂犬病的老巢。
對于靠近Mecigo的米國南部洞穴來說,蝙蝠實在太過司空見慣。甚至在同屬南部區域的得州,還有著全球最大的蝙蝠聚集地,布蘭肯洞穴。
“在米國狂犬病雖然幾乎絕跡,但依然還是有零星病例。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蝙蝠咬傷,你的意思是說穆恒在米國被蝙蝠咬傷,所以感染上了狂犬病?”一位傳染科專家問道。
“不,不是咬傷。”
祁鏡拿出了從穆晴手里得來的穆恒既往史:“他沒有動物咬傷史,當初車禍后尸檢也沒發現有任何傷口。同樣的,這次在車禍肇事者葉暉的身上,我們也沒發現有任何動物咬傷后的傷口。”
“這是怎么回事兒?狂犬病不都是被受感染動物咬傷后才感染的嗎?”
“在國內狂犬病基本被病犬包辦了,而在米國,這個病毒則是靠蝙蝠。”祁鏡說道,“蝙蝠是個神奇的生物,能和大量病毒共生共存。米國蝙蝠眾多,這種情況尤為多見。”
之后他便列舉了好幾篇文獻報道,描述了許多非咬傷所致的狂犬病感染病例,其中最讓那些專家覺得新奇的就是洞穴冒險后突發的狂犬病。
這篇文章的源頭是有兩位因感染狂犬病而死的巖洞探險者。
巖洞中有帶狂犬病病毒的蝙蝠存在,但兩人都沒有被蝙蝠咬傷,也沒有接觸過洞中的蝙蝠,所以米國傳染學專家認為是一種無咬傷感染。
至于如何驗證,他專門做了一系列實驗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空氣傳播......這也太蹊蹺了。”
“這當然需要大量先決條件,也需要一定的幾率。穆恒一開始就感染了,而葉暉則是去了好幾次之后才染上的。”祁鏡說道,“老師們,這事兒我也不信,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說罷他又拿出了三份證明。
前兩份是由李漢親自操刀的尸檢報告,穆恒和葉暉的體表都沒發現咬傷傷口,而第三份便是衲子的腦部活檢檢查報告。
尸檢也就算了,無非證明一下感染途徑而已,至少葉暉的狂犬病是實打實存在的。可對一只疑似感染了狂犬病的貓做腦活檢,這有點說不過去。
“你們竟然沒有做安樂死?”
“如果檢查出病毒,自然會安樂死。”祁鏡說道,“這是之前就和貓主人談好的條件,當然,最后的結果是好的。這只貓非常健康,大腦發育良好,也沒有發現年老后萎縮的跡象。”
唯一的寵物沒有狂犬病,身上沒有動物咬傷的傷口,又去過盛產蝙蝠的米國南方洞穴,整個證據鏈都指向了那篇非咬傷感染狂犬病的文獻。
解決完第一步感染,接下去便是第二步,也就是穆恒死后的臟器移植。
在全球移植量第一的米國,移植后感染的報道并不少見。而在穆恒和他臟器受體之間的感染鏈已經非常明確,角膜移植、心臟移植、胰腺移植、骨髓移植的四個移植受體皆在術后半個月2年半的時間內相繼發病死亡。
“這點我沒法認同。”另一位傳染科專家說道,“移植術后死亡實在是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兒了,除非你能拿出確鑿的證據。”
“對,這需要證據支持,否則空口無憑。”
祁鏡早就知道這些專家不是省油的燈,比起那些普通醫生和醫學生,他們有更高的學術素養。當然在接受新鮮事物的時候,也更頑固,更會提一句為什么。
其實這已經非常給祁鏡面子了。
要不是因為徹底解決了11月的鉤體病和之前的市西院感,再加上黃興樺和其他幾位相熟的專家推薦,他們怎么可能靜下心來聽一個住院醫生的病例匯報演講。
既然要站上講臺,祁鏡白齒紅牙自然要說點東西出來。
解決掉狂犬病感染這一關后,接下去移植后感染的感染鏈并不難找,無非是把明海、廣云和江城全都跑一遍罷了。
祁鏡平時還要工作,高健、胡東升和紀清也都走不開,李漢這些天也被衲子纏著,這事兒就落在了袁天馳的身上。
這個富二代本身沒什么醫學基礎,最多在祁鏡身邊待久了懂一些專業名詞罷了。但這次只是跑腿,并且套取一些病史和證據罷了,需要的只是一些小小的“技巧”罷了。
死亡最快的那位是在江城心血管治療中心做了心臟移植的何某,術后半個月死于未知腦炎,同時合并心肺功能衰竭、肺炎、感染性休克。
接著是在明海市中一院做角膜移植的梁某,術后五個月死于自殺。
雖是自殺,但家屬口述病人在死前有性格變化的情況。不僅狂躁易怒,對藥物治療產生恐懼心理,而且更怕光......
“等等!狂犬病不該怕風怕水么?”
“還有頸項強直、喉肌痙攣、呼吸困難和排便排尿障礙。”剛才那位反駁的專家說道,“在沒有明確尸檢的前提下,我們需要你提供更為經典的狂犬病癥狀,否則我們很難認同你的觀點。”
四位移植后死亡病人的癥狀里確實沒他們所說的經典癥狀。
但祁鏡有自己的證據,一張表格:“這是米國近些年遭蝙蝠咬傷后未及時救治導致狂犬病發作后的癥狀條目和各自所占的比例,其中所謂的經典癥狀并不多見,反而是一些非經典癥狀占了絕大多數比例。”
其中占比最高的便是惡心、嘔吐、腹痛、意識混亂所代表的腦炎。
與國內死于肌肉的持續性痙攣和呼吸肌麻痹不同,這類國內看似非經典的狂犬病病毒性腦炎,會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內,迅速發展成蛛網膜下腔出血以及腦水腫和腦疝。
“當同一種疾病,經過不同種群傳播后,會發生一些特殊的變化。”祁鏡解釋道,“所以,這也是為什么這些病人并沒有被懷疑得上狂犬病的原因之一,因為癥狀對國內醫生而言太不經典了。”
繼角膜移植病人死亡后,接著便是做骨髓移植的李某。
術后9個月再次復發,于復發2個月后宣布死亡。急診入院時表現出的癥狀,就是占比70以上的癲癇和60左右的肢體偏癱。死亡原因依然是未知的病毒性腦炎、肺炎、全身多器官功能衰竭、急粒白血病和感染性休克。
最后一位,也是最可惜的一位,杜默。
術后2年08個月發病,基本超出了狂犬病病毒發作的潛伏期。
病患有明顯性格改變,變得更為孤僻和敏感,同時相伴有的則是惡心、嘔吐和胃納差。不過只持續了兩天,病人就因糖分攝取不足導致低血糖入院。
“那腎衰竭呢?”
“剛才的表格里就有急性腎衰竭,占比在1020之間。”祁鏡說道,“病人原本腎臟就遭受了I型糖尿病的長期攻擊,腎功能原本就不好。此后又被狂犬病病毒波及,自然會成為首個出問題的臟器。”
“甚至都沒發展到中后期腦炎的階段嗎?”
祁鏡點點頭:“因為胰腺移植術后有排斥,所以依然需要靠胰島素來維持血糖,只是穩定性高了些罷了。當然這對病人來說已經是莫大的進步,至少生活水平恢復了正常。”
“確實可惜了。”
“唉,六例死了四例,其中兩例例手術都很成功,術后就算有排斥和感染也都控制住了。可惜啊,可惜了......”
演講到了這兒基本算是結束了。
祁鏡通過解決市西院感的問題,進一步查清了杜默的死因,并且通過穆恒追查到了當年接受他臟器移植的多位死亡病人的死因真相。
靠著這些,他不僅幫萬國朝解決了手里的肺移植術后病人,又讓他和寧忠天一起注射了狂犬病疫苗。
可惜的同時,也算亡羊補牢了。
“確實可惜。”祁鏡擰開講臺上的一瓶礦泉水,喝了兩口后,說道,“不止是他們可惜,還有一個孩子也很可惜。”
臺下那些專家們都不明白他的意思,唯一懂這句起承轉合的就只有黃興樺。
“廖副主任。”祁鏡看了看到手的文件,笑著喊了一個人的名字,“上京皮膚科醫院,皮膚傳染科副主任,廖榮飛。”
這時,一些認識這個名字的人開始不約而同地向廖榮飛投去視線。
而他本人雖然站起了身子,但卻有些奇怪。尤其當黃興樺親自把麥克風交到他手里的時候,這種違和感充斥了他整個大腦:“我就是廖榮飛,不知叫我有什么事兒?”
“是廖榮飛教授吧。”祁鏡笑著從身后搬出了一把椅子,往旁邊走了兩步,讓出了講臺,“請教授上臺,我有一些問題需要請教你。”
“教授不敢當......”
廖榮飛有些受寵若驚,畢竟以他的資歷,稱個副主任綽綽有余,就算叫一句主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可教授實在過了些,他臨床水平不錯,但理論知識還不足以撐起這個稱謂。
只是客氣了一句,他就覺得周圍氣氛怪怪的。
請教我?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住院醫生,這時來到他跟前請教他,廖榮飛絕不會覺得奇怪。可臺上這個家伙,實在超出了普通住院醫生的水準。
從剛才的病例分析到最后的結論,有理有據,診斷思路更是超出常人太多。
別說是他了,就算是自己身邊的科室大主任,恐怕也沒有這樣強悍的知識儲備。沒有知識儲備就不可能聯想到此次感染鏈中的特殊傳染途徑,也就不可能得到最終答案。
這樣一個出色的后輩,竟然要自己上臺請教問題,這......這也太奇怪了!!
廖榮飛看了看身邊的師兄,又看了看一旁站著的黃興樺,自己顯然沒得選,必須上臺。
“不知,這位小兄弟為什么要請我上來?”廖榮飛走到講臺邊,頂著白蒙蒙的燈光,開始自降身份,“我對狂犬病和那個米國的粗球孢子菌,知之甚少。”
“不不,我請教的不是這兩個東西。”祁鏡翹起二郎腿,拿出手里那份病歷,笑著說道,“我這次要請教的是個皮膚科的問題,挺簡單的,廖教授之前也碰到過。”
“哦?是什么問題?”說到皮膚科,廖榮飛又有了自信。
“咱們來聊聊許文軒吧。”
只是一個名字,廖榮飛腦海頓時一片空白:“你......你問他干嘛?你到底......”
“沒事兒,就是隨便聊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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