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山海志 第二百四十七章 庶明勵翼明弼諧
獻俘后就是賜宴,宴分三等。
五百將士有京兆府出面宴請,侍衛軍作陪。徐天德等人出席中軍都督府和兵部的宴會,由五軍都督府的將官們作陪。
劉玄出席的則是隆慶帝在武英殿東配殿凝道殿里舉行的慶功宴。作陪的是內閣和軍機班。
姜本慶為首的五位軍機個個紅光滿面,劉玄雖然是狀元郎,卻是軍將世家出身,算是他們子侄晚輩,現在立了首功的就是他,這說明打仗還是要看他們軍將,否則朝中那么多狀元、榜眼、探花,賊亂之時也沒見誰自告奮勇上去平賊的。
內閣七位也都到齊了,包括體仁閣學士、刑部尚書韋正禮,也強撐著身體赴宴了。劉玄很少見過這一位,但聽說過這位的不少故事。流傳最廣的一個是,當年三十五歲的他中了進士回到陜西榆林老家,咦,雙喜臨門啊,他爹和姨太太給他生了弟弟,韋正孝。
不過韋正禮倒也不嫌棄,把這個比自己兒子還要小的幼弟拉扯大,教他讀書,最后二十四歲也中了進士,還是榜眼。兄弟兩進士,也算是一段佳話。
但劉玄深知,這位韋正禮韋大人可不是一般人。當年他只是中了三甲同進士,不是庶吉士出身,也沒進過翰林院,甚至觀政后就被派遣到隴右為縣官,然后一直在隴右、安西宦海沉浮了三十年,六十多歲才從安西布政使兼署蔥嶺都護任上調回京。
他都七十多歲了,在閣老位上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乞骸奏章上了幾十封,可是從隆慶帝到三位宰輔,一時半會都想不出誰能替代他,所以就一直在那里扛著。
而他的弟弟韋正孝也一直在西北為官,現在四十多歲,已經是安西布政使,甚至還因為軍功封了輕車都尉,屬于朝中為數不多,跟劉玄一樣能夠出將入相的復合型人才。朝中上下都稱韋氏兄弟為國朝西北雙柱。
“諸位愛卿,今天是浙西平亂慶功宴,朕先敬首功劉卿一杯。”
“謝圣上恩典!”收回心思的劉玄連忙起身,恭敬地領酒,一飲而盡。
宰輔和領班軍機們又上來敬了酒,接著是閣老個軍機們敬酒,七個加五位,再加上此前隆慶帝的一杯,十三杯就下了肚。不過這御酒跟瓊林宴一個德行,都是什么依照古法,特制的醴酒。再特制,它還是甜酒。度數不高,喝著還甜滋滋的。不要說十三杯,三十杯也沒事。
酒酌過后,隆慶帝問起一些平賊的細節,劉玄一一作答,態度非常謙遜,把大部分功勞都推到部屬和同僚頭上。他的首功就擺在那里,不用搶也是他的,還不如擺擺姿態。
果真,劉玄的謙遜引起隆慶帝的大悅,他笑著答道:“劉卿,你的賜封已經明發,官階加銜,內閣和軍機也擬定了,吳大伴,你給四郎讀讀。”
“遵旨。著授劉玄從五品朝散使、從四品武義大夫階、領文淵閣侍講、署樞密院都承旨、加左僉都御史。”
“劉卿,可還滿意?”隆慶帝笑瞇瞇地問道。
“回圣上的話,臣只是立了微薄之功,卻得圣上如此厚賞,微臣感恩涕零,銘感五內,今后當更加勤勉用事,來報答圣上的恩典。”劉玄出列拜謝道。
隆慶帝對劉玄的答話很滿意,他這話很實在。自己給臣工們進官加爵,就是讓他們勇于任事,更好地為朝廷效命。有些大臣謝恩的時候動不動就“粉身碎骨,難報萬一”,聽著就假。
心情大好的隆慶帝半開玩笑地問道:“劉卿,你想做什么官,只管說來。”
沒錯,剛才吳寶象念的那一串,只是劉玄的文武官階和加銜。文淵閣侍講,是意味著他無論去哪里任職,都是京官,庶吉士的特權。樞密院都承旨,說明他有參預軍機要務的資格。左僉都御史意味著他有彈劾大權,而且他的彈劾奏章可以直呈內閣和御前。但劉玄的實授官職卻還沒有,所以隆慶帝才有這么一問。
其余臣工聽了隆慶帝的話,卻是羨慕不已。雖然只是圣上開玩笑的話,但這份寵信,卻是表露無疑,滿朝文武再難找到這么一位。
劉玄恭敬地答道:“回圣上的話,微臣自出京任職以來,先是海賊,又是浙西亂賊,進剿綏靖,直接和間接喪于微臣手里的性命,少說也有三四萬人。雖然都是亂賊盜匪,罪有應得。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臣下如此殺戮,實在是有違天和。為消除業障,臣下當尋一僻靜處修道靜心,早離孽海。”
“微臣聞得蘇州開元宮乃上清道祖顯圣之處,觀內典籍眾多,真人們又修為高深。臣下誠求開元宮一卑職,在三清道祖前參修,聽真人們講解,行守壽延福。只求早日消除業孽,再為圣上效命。”
聽到這里,內閣軍機們神情各異。盧文韜等宰輔閣老們是感嘆長江后浪推前浪,再這樣下去,自己這些前浪都快要沒得浪了。
而姜本慶等軍機憋著笑憋得難受。劉玄十二歲就上陣殺敵,死人不知見了多少,你說他會因為殺人太多,心生罪過消孽之心?現在他在這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尤其是那句守壽延福,卻是讓姜本慶等人笑疼了肚子。
隆慶帝臉上的神情也是異常地復雜,過了一會,才微笑著點頭道:“劉卿這份悲天憫人之心,朕當成全。三位中堂,這提舉蘇州開元宮使一職,就先挪給劉卿吧。”
提舉某宮觀使這個官職,十分地玄妙,一二品宰輔閣老在榮休或被貶時加了一個“判”字,可以做的,那才叫守壽延福;平常時作為皇家耳目,五、六品官階也可以行攝一下,根本沒有官階規定的。所以劉玄去實授這個官,完全說得過去。
只是盧文韜等人實在沒有想到,劉玄居然會去求這個官職,真是想不到,猜不透啊。大家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向楊慎一,可煙溪先生也是一臉懵逼。你們問我,我tmd問誰去?
不過劉玄畢竟是他的弟子,生性還是知道些,加上楊慎一多聰明的一個人,轉瞬間就把弟子的心思想明白。
此前的請罪奏章還只是口頭上的退一步,現在求授開元宮使一職卻是實實在在地退了一步,尤其是在得了如此大軍功,太廟獻俘這極其榮耀之時。以前那些瘋狂彈劾他的那些人就該識趣了,不要再蹬鼻子上臉了,否則的話弄死你都是理直氣壯的。
而圣上和內閣也得了清靜。更重要的是,二十出頭的從五品,本朝極其罕見。這個官階,在京里怎么也得六部各司的主官郎中,放到地方,起碼也是揚州、益州、洛州這樣的要州知州。人家都是苦熬了十幾年,頭發都熬白了才到這樣的位置,劉玄驟然就跟他們平起平坐,叫那些人怎么想?
最妙的是劉玄雖然去蘇州守皇家道觀去了,可他還是左僉都御史,有直達天聽的彈劾大權。所以整個江南,乃至揚淮和整個南直隸,都難逃他的“法眼”。就憑他在兩浙折騰的能力和手段,誰敢掉以輕心?
想到這里,楊慎一都恨不得說,來來來,教鞭給你,你來教教怎么做官。
到了宴會快要結束時,夏守忠站在門口,像是有事稟告。吳寶象悄然出去,聽了仔細,又回來在隆慶帝跟前細語了幾句。
“哦,原來是德妃有東西要贈與劉卿,叫進來。”
這時,只見永和宮宮女采薇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先給隆慶帝行禮請安,又給十幾位大臣們見了禮。
隆慶帝開口問道:“德妃有何物要贈與劉四郎?什么說法?”
采薇連忙答道:“回圣上的話。德妃娘子說,劉大人在兩浙照顧娘子的父親賈老爺頗多。娘子說,她知道父親的為人,只有一份忠君任事的心,卻缺幾分做事的權宜。如果沒有劉大人和其他幾位大人幫襯,絕做不出這份功績,還為圣上解了少許憂患。而今劉大人又為圣上和朝廷平息了亂賊,立下了大功,于公于私,德妃娘子都應當有所表示。”
“正好有圣上前些日子賜給德妃娘子的六兩閩海巖茶、一斤六兩君山銀針。娘子借花獻佛,以此兩物贈與劉大人,共沐圣上恩澤。”
說罷,采薇捧上了兩個盒子,舉過頭頂,里面裝的正是此兩物。
隆慶帝點了點頭,轉問劉玄道:“朕聽說德妃與劉卿是親戚?”
“回圣上的話,按輩分,德妃的父親賈大人是家父的遠房表弟,臣按說該叫德妃一聲表姐。”劉玄頓了一下又說道,“從母家論,微臣未過門的正妻薛氏是德妃娘子的嫡親表妹。”
“嗯,親戚之情分乃是天注定,自當要多多走動才是。德妃能念及親情,感激恩情,友親盡孝,當配得這個德字。”
在場的都是千年的老狐貍,如何不知有隆慶帝這么一句話,德妃娘子苦心籌劃的這么一幕可算是值了。只是大家都不會去揭穿這些,都齊聲恭維道:“圣上承運秉政,外有良臣,內有賢德,定能庶明勵翼,謨明弼諧。”
一場慶功宴就這樣其樂融融地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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