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天虛一生無悔

飛羽峰，半山腰的演武場上。

云洪和葉瀾兩人，正監督云旭修煉拳法。

演武場方圓五丈內，一股無形力量作用，令云旭那胖乎乎的小身軀似重若千鈞，每一招每一式都施展的極為艱難。

汗水，早已浸透衣裳。

但年僅八歲的云旭一聲不吭。

咬著牙。

仍在努力修煉著。

實際上，云洪引動天地之力，令這方圓五丈內有著一股類似‘地磁之力’的力量。

云旭。

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這股壓迫，就仿佛背負一塊數百斤的巨石。

無論是外部骨骼、肌肉，還是體內腑臟，盡皆會受到錘煉，這是對肉身全方位的修煉，效果極好。

時間流逝，太陽升的愈發高，但云洪仍未喊停，只是冷眼望著云旭。

云旭只能繼續咬牙修煉拳法。

“云哥。”一旁的葉瀾眼中閃過一絲心疼：“旭兒這才正式修煉不久，要不慢慢來吧！”

“我知道旭兒的極限。”云洪輕聲傳音道：“他擁有我們的血脈，天生身體強大，且這些年用各種寶物蘊養身體，雖然不過八歲，但純粹身體素質已近乎武者。”

“今天才修煉多久？”云洪搖搖頭：“還不到兩個時辰。”

葉瀾不吭聲了。

她知道丈夫說的沒錯，單論身體素質，云旭確實堪稱恐怖，別說同齡人，就算大他三歲、五歲的，都沒有能比得上他的。

之前幾年，云旭其實已接受教導，也會修煉。

但因為身體還在急劇發育期，一直還在控制訓練量。

而從半月前開始。

云旭，真正算脫離了‘孩童’時代，正式開始接受云洪的教導。

這堪稱云旭噩夢般的開始。

每天，除了固定兩個時辰的文化課程，至少要修煉六個時辰！

修煉時間，是之前的三四倍。

訓練艱苦程度，同樣是之前數倍。

云洪也一改過去慈父形象，嚴苛無比，幾乎不給云旭好臉色。

一旦云旭偷懶耍滑，更會重重責罰。

“瀾兒，我知道你擔心旭兒身體，但我會控制好量的，我每天都會在神力蘊養他神力，消除身體隱患。”云洪低沉道。

葉瀾心中輕嘆一聲。

她自然明白丈夫是為兒子好，但這般修煉……對年僅八歲的云旭來說，還是太殘酷。

“瀾兒。”云洪輕聲道：“旭兒身體天賦雖好，但若只是按部就班修煉下去，想達到生命極境，踏上界神體系一脈，幾乎沒有希望！”

“這條路，我走過，才知道有多難走！”

“旭兒若是只走大羅體系一脈，的確不用這么苦這么累，以他的天資，我有把握令他十六歲前便打破生死玄關踏上修仙路。”

“想踏上界神體系一脈？”

“那就需要刻苦！再刻苦！”云洪眼神凝重無比：“如此，方有一線希望在二十歲前達到生命極限。”

葉瀾輕輕點頭。

這么多年下來，夫妻同心。

她對云洪過往了解也極多，知曉自己丈夫能夠踏上界神體系一脈，除自身努力，更主要是覺醒了‘天龍血脈’的緣故。

而云旭。

看似身體素質驚人，但論際遇天賦，是遠不如云洪的。

而且。

自幼的優渥環境，沒經受什么磨礪，云旭本性雖不好壞，可毅力心智等方面，也難及昔日的云洪。

當然。

這都是和云洪昔日相比，若僅和同齡人比，無論哪一方面云旭都算是一等一的。

“我去看會露兒。”葉瀾輕聲道。

“嗯，好。”云洪一笑。

云露，是他們的第二個孩子的名字，如今才一歲多，頗為可愛，云洪對女兒也極喜愛。

“繼續。”云洪聲音冷厲的望著兒子。

同時。

云洪的腦海中，正迅速推演著一門門劍法，結合者感悟天地中冥冥的風之法則波動，默默修煉著。

強大的修仙者。

神魂強大，一心多用是非常輕松的。

實際上，云洪僅僅分出一絲心力監督著兒子，大部分精力都是用于自身修煉。

當然。

修煉效率，自然會比全身心投入要差上一些。

當太陽當空時。

“停。”云洪終于開口：“去洗澡藥浴吧，再吃飯休息，然后準備下午的課程。”

“是！父親！”云旭收拳，如蒙大赦。

自正式開始修煉，他便不能再叫爹爹，必須尊稱為‘父親’。

這是禮儀。

云旭艱難走出了陣法籠罩范圍，頓時感覺身體一陣舒坦，慢慢向著遠處宮殿走出。

自有仆從會安排好一切。

云洪跟著他，一同走回宮殿。

“爹爹！抱抱！”一道糯糯般的聲音響起。

“哈哈，露露，讓爹爹來抱抱。”云洪露出慈父笑容，從葉瀾手中小心翼翼接過了女兒。

正走向澡堂的云旭聽著背后歡聲，搖頭嘆息，輕聲自語：“老妹啊！好好享受你的快樂時光。”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老爹的真面目。”

午后。

殿外的庭院中，云洪正和葉瀾以及大哥大嫂逗弄著云露。

忽然。

“嗯？”云洪臉色微微一變，有著一絲愕然，更有一絲驚喜。

“云哥，怎么了？”葉瀾察覺到云洪表情的細微變化。

云淵段清同樣看了過來。

“是天虛道人，剛剛通過青玄令向我傳訊。”云洪眼眸充滿欣喜：“天虛道人！醒了！”

“天虛道人醒了？”葉瀾驚訝無比，云淵段清同樣瞪大了眼睛。

人族世界中雖盛傳天虛道人已隕落于之前的兩族決戰，但他們作為云洪親人，自然知曉天虛道人只是陷入沉睡。

“幸事！”云淵露出喜色。

自大羽皇朝建立，昌風人族年輕一代，盡皆傳頌著‘羽皇’的威名。

尤其是現在的少年們，幾乎都是將云洪作為崇拜對象。

但對年齡稍大點的，更為尊崇的都是

守護人族天下八百載。

天虛道人，在無數人心中，已是圖騰和信仰。

即使知曉云洪實力超越天虛道人，也無法動搖天虛道人在他們心中的地位。

“我現在要去天羽城見”云站站起身道：“今天我不一定能回來，若有急事，瀾兒，你可通過令牌傳訊給我。”

黑龍殿，云洪已經完全煉化，其內部同樣有類似‘青玄令’的功能，只是效果要弱許多。

且葉瀾并非靈識境修士，無法分化出一道神念分身寄托于黑龍殿中。

不過。

即使如此，昌風世界之內，只要葉瀾通過令牌傳訊，至多半個時辰云洪也會接受到訊息。

“好。”葉瀾點點頭。

“快去吧。”段清云淵他們也連道。

天虛道人蘇醒，這絕對是大事。

以云洪如今的飛行速度，全力爆發下一息便可飛過數百里，即使正常飛行，一息也可飛過上百里。

從東陽郡到天羽城，云洪僅僅飛行一刻鐘便抵達了。

縱橫千里的天羽城，剛建立不久。

真正居住于其中的居民還不算多，但大羽皇朝統領天下的各個官府衙門，都已初步形成。

當然。

所有人都清楚，建立皇朝，只是為更好治理凡俗。

整個昌風世界，真正的核心，是懸浮于‘巡天山’上空的青玄戰殿。

巡天山，毗鄰皇城，是如今的‘巡天殿’總部之所在。

如同一道流光，云洪直接掠過皇城，飛向青玄戰殿。

“見過羽皇！”守在青玄戰殿大門處的數位元海境修士都嚇了一跳，連忙行禮。

雖然皇城就建在一旁，但所有人都清楚，羽皇連一天都沒住過。

所以。

自立城大典后，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羽皇。

“嗯。”

云洪微微點頭，身形一動已消失在他們視線中，很快便抵達戰殿更深處的一間殿廳。

殿廳內，僅有一黑一紅兩道身影。

“東方師兄，”云洪望向殿中的兩人，尤其看到那紅袍中年人，更難掩心中激動。

“云洪。”

東方武和天虛道人盡皆起身，都微笑望向了云洪。

“云洪，快來坐下吧。”東方武笑道：“我給你們三個都傳訊了，安幽和江羽估計還要一會才到。”

“好。”云洪連激動點頭。

三人都坐了下來。

“云洪，所有事情的經過我都已聽東方講述了。”天虛道人盯著云洪，微笑道：“我很慶幸族中有了你，很感謝你為族群的付出，若非你最后斬殺熔火，我人族都覆滅了。”

“那一戰，也是我們合力一戰方才殺死熔火。”云洪搖頭道：“若沒你，我也殺不死他。”

“而且。”

云洪鄭重道：“真要說謝，也應該是我謝你，若非你和劍皇拼死，恐怕我還沒突破，便要被熔火殺死了。”

和熔火的那一戰。

云洪至今回想起來，都感覺兇險到了極點。

“你說我救你。”天虛道人笑道：“但我也聽東方說過，戰后，他們都以為我已死，還是你拼著神魂受損救回我。”

云洪不由一愣。

“云洪，老頭，何必這樣謝來謝去？都是為了人族。”東方武開口道：“來，酒中道盡千言，干一杯。”

東方武揮手，桌上頓時出現了三杯美酒。

“好。”

“不說了，喝一杯。”

三人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旋即。

三人相互對視，都笑了起來。

“云洪。”天虛道人放下酒杯，再度開口道：“我也聽說了你們對整個人族權力架構的調整，我覺得是對的，不必擔心我反對，放心去做就行了。”

云洪和東方武對視，心中都松了口氣。

之前巡天殿和各大國度、宗派分為治之的構架，實際是在天虛道人手中真正完善的。

換而言之，他們推翻的實際是天虛道人的想法。

“雖然安幽和江羽還沒來，但有些事先和你們說也沒什么。”天虛道人目光掃過他們兩個。

他微笑道：“其實，我這次剛醒來，就召集將你們全部叫你……只是想臨走前，向你們告別。”

“告別？”東方武一愣。

殿廳內。

頓時安靜了下來。

“天虛道人，你想離開昌風世界？”云洪忍不住開口。

“嗯。”天虛道人微笑著，坦然道：“云洪，你雖付出巨大代價將我救回，但你們應該都能感受到，我時日已無多。”

東方武和云洪沉默了。

他們如何感應不出來？

雖然。

他們已將‘百源龍花’給天虛道人使用，但那只是延緩衰老，并非恢復生命本源。

而如今，距兩族決戰又已過去近三年。

故而。

此刻天虛道人雖然還是中年人模樣，但他身上散發的死氣息，比當初的老者模樣更甚。

“我年輕時，為云皇器重，受他所托，一生都在為人族征戰，沒有去域外追尋我的修仙路。”天虛道人笑道。

“但是。”

“近千年歲月中，我愛過、恨過，有過縱橫天下的豪情，有過肆意逍遙的歲月，我天虛，一生無悔。”天虛道人笑道。

“我天虛，更從不認命！”

東方武和云洪安靜聽著。

這是告別。

這更是一位老者在回述自己的一生。

“只是。”

天虛道人閉眼輕嘆一聲：“這一次，就仿佛真正從死到生，回首過往，一切若云煙消散，放眼望去，和我同時代的好友親朋早已逝去，連晚輩都已凋零大半。”

“人老了，總喜歡回憶。”天虛道人搖頭，仿佛是自嘲般。

“老頭。”東方武眼中有淚。

“云洪。”

天虛道人目光落在云洪身上：“你天賦絕世，際遇非凡，要超越我十倍不止，未來成就之高，已非我能想象，說不定能夠得道成仙。”

云洪眼睛泛紅。

他又看向東方武：“東方，當初限于門派之別，我沒收你為徒，但你也算是我半個徒弟，你的才情天賦亦超越我，將來開辟紫府應當有望……你能叫我一聲師父嗎？”

“師父。”東方武跪了下來，他已淚流滿面。

他心中清楚。

這是天虛道人最后的告別！

“人族，交在你們手上。”

“我很放心。”天虛道人微笑道。

“過去，我一直擔心人族安危，幾乎沒有考慮過自己。”天虛道人看向他們兩位。

“但這次，我不想再為人族了，我想為自己考慮一次。”

天虛道人目光縹緲：“我的壽元，估摸還有十來年，雖然云洪給我指了一條路，但希望恐怕很渺茫。”

“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去大千界中走走。”

“去見識下，我年輕時放棄前往的修仙圣界，到底是何等燦爛。”天虛道人輕聲笑道。

不久。

安幽、江羽也來了。

他們兩個和云洪一樣，都是帶著無盡欣喜而來。

但當聽到天虛道人得話，盡皆沉默了。

讓接近壽元大限的天虛道人前往大千界？

這一別，恐怕就是永別。

可拒絕嗎？

就如天虛道人自己所言，他為人族征戰一聲，此生無悔，在生命的盡頭，只想為自己考慮一次，去了卻自己的心愿。

三日后。

涼州西部，一處幽暗峽谷中，這里，是人族原先發現的三座古傳送陣之一。

它為何人所建，已不知曉。

只能根據陣圖，知曉它通向大千界，但具體是大千界何地，昌風人族同樣不知曉。

自發現這傳送陣后，這座古傳送陣便一直塵封著。

今日。

第一次開啟。

一襲白袍的天虛道人踏入外表滿是灰塵的傳送陣中，除了云洪、東方武、安幽、江羽他們四人送行，再無任何人。

“諸位，不必傷感。”天虛道人笑道：“人生不過相聚和別離，或許將來我們會再見！”

“嗯。”云洪心中充滿酸楚，但仍勉強笑道：“天虛，一路保重。”

“保重。”

安幽和江羽相繼開口。

東方武則眼睛通紅，直接跪下，恭敬的磕了三個頭。

天虛道人露出笑容，只見傳送陣中光芒一閃，他已消失在傳送陣中。

最終還是離開了昌風世界，踏入了少年時一心向往的修仙圣界。

越十年，仍未歸來。

大羽皇朝史官記載：“立國三年，羽皇親評人族上古六千年諸先賢領袖，以成陽大帝、天虛道人為尊，位于諸先賢領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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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主 第七章 我天虛一生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