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蟬聲 第二〇四章 真人自有降魔力 王師靜待云霽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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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掩飾得再好,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穆羆的嘴角輕輕挑起。
他的目力極佳,能夠看到城頭人影攢動,似乎是又有一隊人馬來到城頭。
張赫緹的將旗開始移動,元澄的帥旗在暴雨中展開!
呵,任城王竟然親自到了東城?城中定是出了什么大變故。
穆羆看似不經意地擺了擺右手,他身后的大纛立刻便做出了調整。
左纛高,右纛低,這是飛熊軍準備沖鋒的旗語。
只要城頭一亂,總攻立刻就要開始。
可是刷新他世界觀的一幕在他眼前發生了。
一名白衣少年輕輕躍上城頭,竟然蹈虛而行,舉步踏出了城墻。
暴雨在他的足底形成漣漪,仿佛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托舉在空中。
“元兆大士駕鶴西去,渡劫飛升。城西叛亂已平。光祿勛此來,可是為了襄助王師平叛擒賊的?”
慶云已經把西門的情況向任城王詳細匯報。
他得了任城王的吩咐,露了一手從暅之那里偷師來得頗黎障眼法,試圖鎮住敵軍心神,隨后又扔下一個大大的臺階,希望穆羆能懸崖勒馬,知難而退。
慶云中氣十足,暴雨雖驟卻也無法鎮住他的傳音。
幾萬將士聽得清清楚楚,元兆大士駕鶴西去,渡劫飛升,城西叛亂已平!
穆羆不相信,飛熊軍里大多數將士也不相信。
所有黑甲勇士的目光都投向了穆羆身后的大纛,他們在等待著主帥的軍令。
穆羆雙目圓睜,緊緊盯著空中懸停的那名年輕人,他的大腦里飛速地轉過各種念頭。
大士飛升了?敗了?死了?
怎么可能……但,對方又何必在這種事情上說謊?
西門若真失守,頂多也只能瞞住一刻,根本無法挽回戰局。
“我飛熊軍自是勤王而來。既然西門賊人已敗,帶我去掃平殘軍,為任城王解憂!”
似乎是受了鬼使神差,穆羆竟然對那名少年的話信了三分。
但信或不信,都不如他自己親眼去看。
穆羆一招手,大纛移動,黑壓壓地具足騎兵隊立刻便動了起來。鐵蹄踏地聲竟然將暴雨拍打地面的聲響壓了下去。
如若平城的穆家已經敗了,他真的沒有必要明目張膽的跳反。
他一個穆羆也許能花些代價攻下平城,但卻無法改變大局。
穆泰的經營毀于一旦,卻沒能掀起一點浪花。自己若再把飛熊軍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搭進來,整個穆丘陵一族必然會因君王一怒被徹底抹除。
但若是那名少年說了謊話,穆泰的殘余勢力已經壓制了西門,或者仍在僵持……
嗯,現在看來還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那么而今上上之策便應先摸清西門那邊的情況,評估一下敵我雙方實力的差距,再做定奪不遲。
熊騎部隊繞城疾走,城中守軍也沒有發動任何的攻擊。
驟雨猶寒,卻洗不卻空中的余燼。
傲巨獸的殘軀如折柳般飄擺,穆泰殘黨一個個神情木然。
穆羆何等樣人物?只是一眼,便審清了局勢。
大士飛升多半不假,傲巨獸殞命,穆氏底牌已失。
于是穆羆沒有片刻猶豫,拔出腰間寶刃,大喝一聲:“穆泰舉族謀反,飛熊騎隨我勤王平叛!”
領頭的穆氏長老慘然一笑,率先踏出一步,引頸就戮。
這似乎是早就商量好的默契,沒有抵抗,沒有悲傷,這只是單方面的殺戮。
穆氏族人似乎早就準備好了一批替罪羔羊,想用他們的血洗去穆羆同謀的罪孽。
“穆羆將軍!既然你是來平亂的,那可莫跑了拔拔烏合!”
李煥的聲音如晴空霹靂,自城頭的大喇叭口響起。
他當然知道穆羆演的這出好戲到底是因為存了怎樣的心思。
但明眼人看破不說破,從法理上講,穆羆的所為尚無可挑剔。
不過既然穆羆穿上了戲袍,就得把這出戲唱下去。挑撥他斬殺拔拔烏合,他不但沒有理由拒絕,還要賣力地把戲演好。
不單單是穆羆在演戲,那些準備為了穆氏犧牲的死黨們也在演著同一出戲。
拔拔烏合所御猰貐全軍覆沒,神獸猰貐因此滅族。他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又眼看大勢已去,便將自己隱藏在人群里,準備伺機逃走。
可是李煥在城頭一點名,周圍的那些穆氏族人瞬間就把目光投了過來。
拔拔烏合心膽俱裂,抱頭逃竄,但是無論他擠往哪個方向,身前的穆氏族人都會并肩抵足防得風雨不透。
穆羆跳下軍馬,拔出腰刀,邁步走向人群。
跨步。
再斬!
跨步。
一步一人,渾不留行。
墨甲銀鋒如破波斬浪,就這樣劃開一條血路,直奔拔拔烏合而來。
拔拔心知不妙,把心一橫,奪了身邊一人佩劍,隨手便斬。
他不想坐以待斃,也欲殺開血路,逃出生天。
但穆羆是穆羆,他拔拔是拔拔。
穆羆的刀能斬開人群,但他的劍就算洞穿了身邊死士,對方的尸體也會被同伴緊緊擠住,立而不倒。
拔拔烏合兇相畢露,目眥滲血,可是他身邊的穆氏家臣,一個個面帶詭異微笑,手牽手,肩并肩,始終沒有讓開一寸縫隙。
拔拔手中劍劈刺得更加瘋狂,他不認命,他一定要展開一道缺口!
皇天不負有心人,缺口終于出現。
可是伴隨那一道缺口涌入的,是如匹練般的刀光。
劍斷,人亡,
血肉模糊,軟作一團。
穆羆用手輕輕一撥,內卷里的穆家死士如骨牌一般紛紛軟倒。
刀光再起。
穆羆提起拔拔烏合的頭顱向城上喊道:“賊子頭顱在此!穆羆特來平叛!”
一只藤筐從城頭落下,砸在如霜雪般凝結的護城河面上。
“任城王請將軍入城一敘!”
城中兵力嚴重不足。
在最終談判結束前,任城王自然不敢放熊騎兵悉數入城。
穆羆只是沉默了片刻,便毅然踏步走向城墻。
“將軍,不可啊!”,副將急忙來勸。
穆羆擺了擺手,壓低聲音吩咐道,“若我此去一日仍未現身,你便帶著兄弟殺入漠北,從此不要再回來了。穆泰那邊的人,凡是不抵抗的,全部殺掉,留首記功。那些輕壯能跑的,窮寇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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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黑女,本名玄,字黑女,南陽白水人,官至北魏司空。
其人魏書無傳,但是之前筆者說過,北魏墓葬保存極好,魏碑墓志因此成為我們研究歷史的重要佐證之一。
《張黑女墓志》不但保存完好,而且在書法界赫赫有名被認為是魏碑扛鼎之作。
晚晴書法家何紹基就曾評價:化篆分入楷,遂爾無種不妙,無妙不臻,然遒厚精古,未有何比肩《黑女》者。
本作中出現的張夫人陳氏,巨鹿太守陳進壽之女,便是出自墓志記載。
黑女死于蒲板任上,晉地,于是張夫人也于晉地登場。
黑女,大多傳讀“賀汝”,其實并不確切。之前筆者在討論古人名字發音時曾經多次提到過,應當有統一標準。如果從古音便都讀古音,從今音便統一今音。否則憑什么李白讀李白,張黑女就偏偏不能讀黑女呢?
漢魏古音,黑女,近似今日吳音,黑讀賀,女通假汝讀忍與切讀rǚ。這個發音現代普通話已經沒有了,只有在江南語系中仍有存留。
所以各位看官,如果以后有人問起魏碑第一佳作,盡可大大方方按照今音讀出黑女,不丟人。否則古代人名發音咱們可都得捯飭一遍,那工作量可就大了。
蘭若蟬聲 第二〇四章 真人自有降魔力 王師靜待云霽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