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朱顏衛(大章)

“而我便是此任夜鶯，玉真殿下便是此任朱雀。”

韓嫣蘿看了眼一旁的朱雀，然后又將目光看向了李白，似乎很期待李白接下來的表情。

“這么隱秘之事，你就這般堂而皇之的告訴我，真的沒問題？”

李白苦笑問道。

“若是在以前，這的確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就算暴露我夜鶯的身份，也不會暴露朱雀。”

韓嫣蘿點了點頭，然后接著解釋道：

“不過明皇陛下憐我朱雀衛姐妹異鄉飄零之苦，早在半年前便已經頒下一道密令，以半年為期一點點解散朱顏衛，所以只要是信得過的人，這重身份已經沒必要繼續隱瞞下去。”

“明皇這人好像還挺有人情味的……”

李白聞言有些吃驚，這個時空的明皇跟他所在時空明皇個性大體相似，但比起自己時空的明皇，對于唐國百姓似乎更為體恤。

“所以你對我的委托，跟這有關系？”

他接著問道。

“嗯。”

韓嫣蘿點了點頭，然后接著解釋了起來：

“明皇這道秘令，我們花了半年的時間，將明皇的旨意告知了每一位朱顏衛的姐妹。大多數姐妹也都陸續得到了安置，愿意回長安的我們賜予宅院田地，不愿回來的我們要么一次性給一筆可觀的錢財，要么知會當地官府代為照看，總之絕不漏下一個人。”

說到這里時，韓嫣蘿停頓了一下，似是在平復著心緒。

“但是就在我們以為已經將這道秘令通知到了每一位朱顏衛姐妹時，我們收到了一封來自吐蕃的朱顏衛密信。”

她接著皺眉道。

當韓嫣蘿說到這里時，一旁原本儀態優雅地坐在那里的玉真公主，此時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從吐蕃送來的這封密信，這有何特別之處嗎？”

李白有些奇怪地開口問道。

“我們已經將近三十年，沒有收到來自吐蕃朱顏衛的密信了。”

韓嫣蘿語氣沉重地道。

聽到這里李白心中“咯噔”了一下，立刻明白為何二人表情會變得如此沉重。

韓嫣蘿這話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早在三十年前，吐蕃境內的朱顏衛已經被全部清除。

“朱顏衛即便是在潛伏期間，也至少會以三年為期向夜鶯告知自己的生死近況，這種三十年沒一封密信送出的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吐蕃境內的朱顏衛被全部清除了。”

似是怕李白沒聽懂，玉真公主這時補充了一句。

“按照前任夜鶯傳下的卷宗記載，在前二十年里即便沒有情報傳回，還是陸陸續續派出了十幾名朱顏衛重新潛入吐蕃，但最后也都音信全無，這也佐證了我們的猜想。”

韓嫣蘿也跟著點頭附和了一句。

兩人的這番話，毫無疑問，證實了李白心中的猜想。

不過他此時卻沒有半分成就感。

一想到那些背井離鄉的女子，一個個就這般客死異鄉，心情一下子也開始變得有些沉重。

“會不會有人叛變了？”

李白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

雖然這個問題，對于死去的那些朱顏衛有些不尊重，但為了了解更多的情報，他還是問了出來。

韓嫣蘿聞言既沒有生氣，也沒有反駁，只是在深深看了李白一眼，隨后拉起了自己的袖子，將白皙如藕的手臂伸到李白跟前。

隨即李白便看到，在韓嫣蘿的手肘內測，一個飛鳥形狀的烙印一點點地顯現開來。

“每一名朱顏衛的身上都被烙印了血契，這烙印平常時候不會顯現，一旦出現在背叛唐國的念頭，立刻便會遭到反噬，所以背叛唐國的朱顏衛是不可能活下來的。”

她一邊拉上袖子，一邊解釋道。

“或許吐蕃那幫和尚找到了解除這血契的方法呢？”

李白有些懷疑道。

“除了朱雀跟夜鶯，其他朱顏衛連烙印的位置都不知道，如何解除這血契？”

回答這個問題是玉真公主。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吐蕃境內的朱顏衛，的確只有被剿滅這一種可能。”

李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那封信上寫了什么？”

他接著問道。

“這是我們將那密語轉換過來后撰抄下來的內容。”

韓嫣蘿似是早有準備一般，將一張折好的紙遞給了李白。

打開那張紙，李白只看到紙上只簡單寫了幾行字——“苔花死期將至，有要事求見夜鶯。老狗識途，知我所在。事關重大，來者若非夜鶯，苔花只能自行了斷。”

這封信雖然很簡略，不過看完后，李白對韓嫣蘿為何要去吐蕃，心里已經有了個大致的猜測。

“這信中老狗指的是什么？”

李白將信重新折好放進信封。

“將這封信送到暗哨的，是一條瘦骨嶙峋的老狗，應該就是那信中所說的老狗。

韓嫣蘿答道。

“我們之前一直都在懷疑，我們朱顏衛在吐蕃的聯絡方式應該是被吐蕃察覺，這才導致了這數十年來沒有一封信送出，也沒有一名朱顏衛活著回來。”

“這次她用老狗來送信，也剛好證實了我們的猜想，就是不知道她花了多少心思，才讓這老狗知曉了那暗哨的位置。”

一旁的玉真公主感慨了一聲。

“所以你們已經相信這封信是真的？”

李白一面將信交環給韓嫣蘿，一面試探著詢問道。

他雖然十分認可玉真公主的這個推測，但依舊覺得這個推測有些單薄，并不能完全證明這封信的真偽。

“這里是朱顏衛關于苔花的卷宗。”

似是早有準備一般，李白的話剛一落音，玉真公主便將一份卷宗扔了過去。

“朱顏衛苔花，原名趙念茹，洛陽人士，其父為戶部郎中趙鶴，其母柳氏乃江陰大戶柳家，自幼好讀書喜音律……”

打開卷宗一看，上面不但詳細記載著苔花的真實身份，去到吐蕃時的年紀跟潛伏地點，甚至還有她的畫像以及性格喜好也都事無巨細地記載了下來。

雖只是粗略看一遍，但李白腦海之中，已經有了一個名為念茹的開朗少女形象。

他甚至稍稍能夠體會到一些，剛剛韓嫣蘿與玉真公主的心情了。

“就算這封信是真，苔花也并未背叛大唐，也沒必要你親自去吧？反正你也不是當初送她離開長安的那個‘夜鶯’，去了她也未必認得。”

“更何況，這么多年過去了，她手上的情報或許已經沒用了，你冒這個風險值得嗎？”

李白卷起卷宗，然后故意問出了兩個尖銳的問題。

“首先，朱顏衛夜鶯的血契極為特殊，既能制約其他朱顏衛，又與其他朱顏衛身上的血契有著特殊感應，所以即便是夜鶯換了人，血契的感應也不會變，她是不會認不出我的。”

韓嫣蘿先是搖了搖頭回答了第一個問題，繼而一臉鄭重地看向李白接著道：

“其次，對于我們而言，就算她手上沒有情報，我這也不算白跑一趟。

“作為夜鶯，保護手下的姐妹，是我的本份。”

“或許在旁人眼中，苔花不過是一粒可有可無的沙，但對我們而言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所以既然知曉了她的消息，我便絕不能拋下她。”

韓嫣蘿稍微有些動情地回答道。

李白聞言沒有接話，而是轉頭看向了玉真公主：

“殿下您覺得值得嗎？”

玉真公主聞言優雅地放下手中茶杯，然后沖李白淡淡一笑道：

“我朱顏衛戒律，不允許丟下任何姐妹，這既是刻在我們血契之中的戒律，也是我們彼此的誓約。”

“若是嫣蘿死在路上，下一個上路前往吐蕃的，便是我。”

她語氣輕松，但看向李白的目光，卻是無比堅定。

聽到這里，李白搖頭無奈一笑。

這個世界給他最矛盾的地方，就是它明明是一個弱肉強食利益為先的世道，但卻總會不時出現一些秉持信念不顧個人得失的人。

“其實如今吐蕃與大唐并非交戰的狀態，關系交織二十年前已經好了許多，百姓之間的走動雖然不容易，但只要拿到通關文牒，使臣與商戶想要進到吐蕃也不是一件難事，嫣蘿姐姐若以使臣眷屬身份光明正大出訪吐蕃，再暗中將那苔花帶回來，好像也并不需要用到天師來護衛吧？”

李白問出了心中最后一個疑惑。

這種情況下，反而是護衛的等級越高，越容易被吐蕃發現異常。

“你說的沒錯，正常情況下，這種法子最為穩妥，加上我夜鶯的身份也還沒有暴露，基本上不會受到吐蕃的刁難，甚至會得到他們的護衛。”

韓嫣蘿聞言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然后嘴角揚起接著道：

“但問題并不在這里。”

看到韓嫣蘿這個意味深長的笑，李白心中再次“咯噔”了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隨即他一臉詫異地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難道此行的阻力并非來自吐蕃？”

“聰明。”

韓嫣蘿笑著點了點頭，然后接著道：

“就在一個月前，三更觀向我下了必殺令，不過此事與吐蕃無關，是我另一個身份得罪的一些人。”

“果然……”

聽到這個回答，李白心中一下子釋然。

那朱顏衛苔花是韓嫣蘿前往吐蕃的緣由，但并非以天階懸賞來委托李白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來自三更觀的追殺令。

“看不出來啊，嫣蘿姐姐你，居然這么會惹事。”

他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然后打趣道。

“沒辦法，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紅顏禍水吧。”

韓嫣蘿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弱弱道。

“不過你好像對三更觀并不怎么忌憚。”

她接著好奇地問道。

“三更觀的人，曾綁架過我家月圓。”

李白沒有隱瞞自己曾與三更觀打過交道這件事情。

“三更觀在成都府的據點……難不成是你抹去的？”

聽他這么一說，屋內三名女子皆是一臉愕然。

“這個不重要。”

把這整件事情都搞清楚之后，他的心情反倒是平靜了下來，所以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岔開話題反問道：

“又是吐蕃，又是三更觀，你憑什么覺得我會接下這個案子？”

雖然李白沒有正面回答，但韓嫣蘿跟玉真公主已經在心底斷定，三更觀在成都府栽的那個跟頭肯定跟眼前這小子有關。

兩人心有靈犀地對視了一眼，然后在心底認定，李白就是這次吐蕃之行的不二人選。

“因為你很缺斬妖功德。”

在略微沉默了一下之后，韓嫣蘿一臉狡黠地笑看向李白。

“這件案子頂多也不過是天階懸賞，天階懸賞雖然不多但也不少，我想賺斬妖功德，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李白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這可跟普通天階懸賞不一樣。”

韓嫣蘿搖頭一笑，隨后一臉神秘道：

“這次買我命的那人，為了防止出現意外，指定了讓三更觀觀主親自出手。”

說到這里她停頓了一下，然后眉眼間滿是魅惑道：

“也就是說，你有機會直接滅了三更觀，而這……能拿到的斬妖功德，將至少是普通天階懸賞的三倍！”

她豎起三根指頭朝李白晃了晃。

“三更觀觀主……親自出手？！！”

李白聞言愣在了那兒。

一旁的玉真公主見狀，小聲對韓嫣蘿嘀咕了一句：

“你把這件事情也透露出來，就不怕把這小子給嚇著了？”

“的確有些魯莽了……”

韓嫣蘿偷瞄了眼發愣的李白，一時間心底也有些沒底。

“其實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到時候不止你一個人，我們還……”

“不需要，我一個人就行！”

韓嫣蘿剛想解釋到時候不止李白一人，卻不想被李白一口否決。

“什么時候動身？”

他一臉急切地接著問道。

此刻的李白，完全就像是發現了寶藏的海盜。

“三天后……出發。”

韓嫣蘿皺眉道，對于這突然興奮起來的李白，她一下子有些不適應。

“真的不需要再請其他人？”

她接著又有些擔心地詢問了一句。

“薔薇你有空跟我走一趟嗎？”

李白沒有回答，而是將目光看向一旁的薔薇。

“當然。”

薔薇笑著一口答應。

“到時候薔薇在明我在暗即可，再增添其他人手，只怕沒遇到三更觀，就被吐蕃禿驢們給截下來了。”

李白認真看向韓嫣蘿道。

“成交！”

韓嫣蘿聞言端起了手中酒杯，十分爽利地道。

李白剛剛說的也正是她顧慮過的，如果隊伍里有太多修士，吐蕃那一關定然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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