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736、七年4月7日 雨
也許今年會成為這些年來最輕松的一年,至少他自己是這么覺著的,隨著科技、軍事和政治體系愈發完善,他能干的事也越來越少,剩下的就是去完成那些他智力范圍之內的科技樹研究就好了。
回到長安時已經快到清明節了,稍微調整一下他便去辦理了工作交接。
長安監備的職責卸下來了,但還是那句話只要他還在長安一天,即便是皇帝在這里,長安的運轉都得聽他的。不過卸下職責之后,他平時的散碎工作也就沒有了。
所以他一周大概四天泡在工坊里,剩下的時間就開始著手家中那一大堆兔崽子的教育工作。
在公主府內,最不值錢的就是太子了,算上大哥狗蛋,這里總共能有三個太子,所以想在這逞威風是不成的,家傳的訓子棍現在已經光榮的傳承到了手中。
這幾個孩子之中,老二和老三是最欠揍的,老二是單純的欠,因為足夠聰明所以總是會賣弄聰明,老三則是因為被寵大的所以驕縱。
倆人在來到長安之后沒少吃父親大人的訓斥,而在老二的帶領下,老三現在學會的找紅姨告狀。然后紅姨就會過來拎著的耳朵把他罵一頓,接著他帶著一肚子火又去找那兩個小兔崽子的麻煩,惡性的循環往復。
要說這幾個里頭誰最得寵,暖玉的那個小姑娘除外,也就剩下了老大了,作為原本要成為宋仁宗的趙禎,他其實一直以來就比較懦弱也比較善良,不但不會跟著弟弟妹妹一起搞破壞,還經常幫他們背黑鍋。
不會哭鬧的孩子很得人心疼的,所以對他反而是偏愛比較多的。
至于小公主,那可不得了,她在一群哥哥弟弟之中那就是最得寵的寶貝,老趙家的女兒本來就長得好看,再加上金鈴兒和俏俏早就眼饞女兒了,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像個小仙女一樣,帶出去真的超有面子。
不過對于她么,的要求可一點也不低,用他的話來說,女人如果沒有內核的東西支撐,再漂亮也熬不住幾年的青春,所以小公主雖然很可愛,但如果不寫完作業照樣是要挨罵的。
“二哥二哥。”
佛寶奴的崽現在已經是鋼蛋的小迷弟了,整天跟在他二哥屁股后面到處轉。
“噓……”鋼蛋回過頭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指了指的臥室:“爹在里頭,我們要出去玩不能讓他給發現咯。”
說完他們兩個就躡手躡腳的往外走,但剛到了門口就聽到外頭有動靜響起,接著和玉生從拱門走了進來。
“現在的事情沒什么太緊急的,就是西北這邊也要想辦法開始屯田了,誰也保不齊有什么大災大難的,還有西域那邊的戰況怎么樣了?”就停在了月亮門的口上:“我一年沒回來,現在有點兩眼一抹黑。”
他剛好堵住了兩個小兔崽子的行進路線,他們躲在花壇后頭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生怕被發現。
“我與波斯使者談過了,不論如何他們都會保障那邊的礦石運輸。”玉生回答道:“我也給了他們承諾便是不管是誰運來礦石,一車礦石一車錢。”
“嗯。”笑了起來:“估計那個鳥不拉屎的羅布泊現在都快打臭了。”
“是。”玉生點頭道:“西域十三國陳兵羅布泊,共御波斯軍隊。現在雙方僵持不下,各占了幾個礦區,都指望著用礦產來大宋換一些軍備物資呢。”
“打。”一點對盟友的憐憫之心都沒有,反倒笑得猖狂:“狗腦子都給我打出來,打的越兇礦石越便宜。”
這些礦石在西域諸國和波斯人手里就是破爛的土坷垃,但運來這邊就是拯救蒼生的東西,因為長安出產的磷鉀肥,今年復產的希望非常大,而且就和尚那頭的情況報告,施肥和不施肥的兩塊試驗田,產量差距在八成以上,而經過育種、雜交、嫁接的作物在施加肥料之后,產量最高能有三倍。比如黃豆的產量,就足足翻了三倍,在廣大百姓都吃不起肉的時刻,豆腐就能成為了百姓主要蛋白質來源。
和尚稱化肥為天降之物是佛陀的饋贈,但說并不是,那是大自然的饋贈。
“北云。”
“嗯?”
“我早就知道你心中掛念著的蒼生。”玉生笑道:“以一己之力養活數百萬張嘴,若沒有你,我不敢想去年的大災會是怎樣的光景。”
攏著袖子,靠在月亮門旁笑道:“未雨綢繆者,天不負。”
“是啊……這些日子你也好好歇歇吧,長安太平的很。”
“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等過些日子左柔來了,我就要開始大練兵了。”
玉生始終不明白為什么總是惦記著軍隊的事,明明即便是什么都不干,大宋的軍力已經是無可比擬了,之前西北聯大的學者便做過一次判斷,說就現在大宋的軍力如果不對上遼國的話,足夠支撐天竺和波斯的雙線作戰。即便是對上遼國仍有六成的勝率,這還是遼國換了火槍之后的戰果。
這個統計還是基于紙面數據和隊伍實際戰斗力的情況下,而如果把工坊里那些黑科技搬出來進行量產,目光所及之處都可為漢土。
但卻始終小心翼翼,不斷的強軍練軍,不斷的擴充軍備,仿佛在準備什么曠世的戰爭一般。
也許是看出了玉生的疑惑,笑著解釋道:“玉生哥,好戰必亡、忘戰必危啊。這個世界太大了,我們要面對的未知挑戰太多了,只有自己玩命的往前奔才能保證咱們不被人欺負,你也許以為沒人能欺負大宋,但萬一呢?有沒有和用不用是兩個概念。國家的底氣是建立在國防上的,我沒有別的打算,就想著有生之年能給中華民族種一棵大樹。”
玉生朝他抱拳:“明白了。”
抱拳回禮:“前路漫長,一人之力遙不可及,還請兄長多擔待。”
他兩人走了,剩下了兩個花壇后的小兔崽子,老三急匆匆的拉著哥哥的袖子:“哥哥,走呀,父親離開了。我們出去玩!”
但老二卻許久沒動,這讓老三焦急的不行,而就在他再三質問之下,老二突然回頭看著弟弟說:“爹爹的話你都聽見了?”
“嗯,聽見了呀。”
“走吧。”老二起神,提溜著弟弟的后脖領子:“回去讀書。”
“哥哥……我要出去玩……”
在絕望的呼喊中,他們回到了書房,而正巧看到戴著眼鏡在隔壁和玉生審核報表,老二敲門進去后很突兀的朝和玉生鞠了個躬,叫了伯父和父親。
“你是不是又帶弟弟搗蛋了?”抬頭看著他:“你讓你老子省點心吧……”
“沒有……只是該到下午讀書時了,我將弟弟帶來了。”
上下打量了一番兩個兔崽子,雖然感覺其中有詐,但卻還是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去吧,去把數學書之前教過的東西溫習一遍,等會要查乘法口訣表。”
“是。”
兩個小家伙走了,玉生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對孩子太過苛刻了?”
“苛刻嗎?”拍了拍胸口:“我的兒子不許走后門,以后他們想干什么必須自己從基層干起,管他是太子還是什么,如果連基層都干不出成績,皇帝也別當了。這么好的資源都競爭不過別人,要來何用?”
玉生搖頭苦笑:“到時我也把孩子送你這里來好了。”
“行啊,不過不許心疼。這里讀書很苦的。”
“哈哈哈……你可是看不起我了。我還能不知讀書苦?”玉生好像想到了當年苦讀的歲月,輕輕搖頭:“一晃多年了,還記得當年在老家時的日子,倒也是有些懷念了。”
“行了行了,你才幾歲,還不到懷舊的時候呢。咱們先往前看,等老到頭發花白再回望過去。”拿起一摞本子:“干活啦!”
隔壁的小學堂開始溫書了,紅姨心疼孩子,就親自端了熬煮的蓮子粥過來。
無意中看到這一幕,卻發現紅姨的鬢角也已是布滿了白絲,不由得恍了神。
他來這個世界不知不覺已快二十年了,曾經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逐漸開始模糊了起來,他曾經因為沒有手機、電腦而痛苦的心情早已經淡漠,甚至很久沒有在夢里回到家中的小河了。
也不知道那邊究竟怎么樣了,也不知道爸媽是不是跟紅姨一樣白了鬢角。
“北云,怎么了?”
“沒事。”搖了搖頭:“有些恍惚了,干活干活。”
下午的工作結束之后,的交接內容差不多就清了,工坊那頭沒有事也可以不用去了,于是他在下午的時候將家里大人都召集了起來。
“我打算把孩子們都帶去城外的農莊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們覺得呢?”
金鈴兒眉頭皺了起來:“帶去那里干什么?”
慢條斯理的說:“我么,一直到九月之前都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后續的工作也大多可以放下了,就等遼國那邊遷都結束。這半年的時間么,我打算讓他們下地干活,吃點苦頭。”
俏俏不問緣由的投了反對票,紅姨緊隨其后投了反對票。但金鈴兒和玉生卻投了贊成票。
“孩子才那么小……你折騰他們要作甚?”俏俏生氣的問道:“你就是閑的!”
紅姨也有幾分不悅,家中的孩子都是她的心頭肉,一聽說要把這些寶貝拉去干農活,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么?
“都是金枝玉葉的寶貝,你讓他們去隨你干活?你讓老身……老身哪里舍得。”
雙手撐著膝蓋,求助似的看著金鈴兒,金鈴兒苦笑一聲,無奈的幫襯道:“我倒覺得還行,正是因為他們都是金枝玉葉才更應該知那民間疾苦,當知一粥一飯不易,當知百姓求生不易。”
“然。”玉生一臉正氣的回答道:“等我家中那個大一些,也是要送過來的。”
紅姨已經開始找鞭子要打死這兩個兔崽子了,和玉生拔腿就跑……
此事暫時擱置……
兩人跑到外頭,蹲在巷子旁的大樹下,唉聲嘆氣。
正巧這時觀音奴帶著孩子來尋玉生,一眼就看到這兩個東西蹲在那里用樹枝戳泥巴,便湊上前笑道:“怎的了?惹得娘生氣了?”
玉生看了她一眼,推了一下,愕然的抬起頭:“你自己說唄。”
“哈哈。”觀音奴不愧是佛寶奴的妹妹,看到他們兩個的樣子立刻就反應了過來:“你們肯定是欺負孩子了,不然娘可不會發那么大脾氣。”
玉生無奈,便將剛才的事復述了一遍,觀音奴聽完,到底是帝王之家出來的,她居然很認同。
“你們二人可真是……娘將這些寶貝當了心頭肉,你們這般說不就是找打么。”觀音奴嘆氣道:“還是我去跟娘說吧。”
“你?你行?”
“你看不起誰呢。”觀音奴沖著相公翻了個白眼:“門口等著!”
她走了進去后,用肩膀撞了撞玉生:“玉生哥,我給你納個妾?你這婆娘兇的很啊。”
“可不敢胡言亂語……”玉生連忙搖頭:“讓聽見了可是要出事情的。”
看來這家伙也是個怕老婆的……靠著墻嘆氣道:“反正不管怎樣,這件事我都要辦的,以后我要把規矩立起來,不管是誰都必須從基層給我開始,越是以后可能要身居高位的,在上位之前吃的苦就得越多!”
他們一直到晚上才被喊回了家,全程躲在玉生的身后,生怕挨揍……就像小時候一樣,那時候他也是這樣躲在玉生的背后躲避挨揍的。
屋子里的氣氛莊嚴肅穆,紅姨坐在位置上臉掛寒霜,旁邊的俏俏也是滿臉不高興,倒是金鈴兒和觀音奴則一直在勸著。
“你們若是這般打算也行,不過不能離開家太遠。”紅姨說道:“我日日都要過去瞧上幾眼才能放心。”
宋北云 736、七年4月7日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