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520、三年5月21日 雨 也無風雨也無晴
這幾日悶熱,梅雨似是提前了,雨水格外充足,襄陽城外那變得圓滾滾的長江讓人看得心中發毛,若是再這么下去,三國戰備全得作罷,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治理水環安置災民。
當然,襄陽城內該是如何還是會如何,柴家和刺史的奪權之戰已經進入了白熱化,兩方人甚至已經公開進行對峙,雖然現在還沒有上升到軍事行動,但真的只差臨門一腳了。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小宋把剛寫好的圣旨推到小魚面前:“你看看,這可還帥啊。”
小魚表情很古怪,他看了看圣旨又看了看宋北云:“宋大人……這有些太大了,不合祖制。”
“大,大就對了。”小宋吹干了圣旨上的墨,然后拿起旁邊一個用蘿卜雕的章外頭蒙上一層金箔之后,沾上蓖麻油的印泥,往圣旨上那么一蓋:“完美!”
小魚苦笑著拿起圣旨端詳了起來,仔細分辨之后,的確是可以以假亂真的,只是……這君臣二人都是從哪弄來這等蘿卜雕章的能耐,一個比一個以假亂真,官家那個多少還能看出是假的,宋大人手中這個簡直絕了,三次比對之后無一定點誤差,便是玉璽上故意磕碰的那個痕都清清楚楚。
“為什么要往上蒙金箔,其實就為了模仿這上頭的褶皺、殘缺之類的東西,你看這玉璽是由四塊蘿卜拼在一起的,但它就是看不出來真假。”
宋北云洋洋得意的炫耀自己的作假技術,這要換在人家身上,那可就不是一個簡單的死罪了,這仿造玉璽假傳圣旨,等同謀反、意同作亂,要殺全家的。
但宋大人奉旨作假,要不是他慫,如今蓋在這上頭的大印,那就是大宋皇帝傳國玉璽……
“等會你我一并去刺史府,柴家那頭我已經安排好了。”小宋起身:“咱們給駱駝身上再加一根稻草。”
“宋大人,真的要逼反荊州刺史嗎?”
小宋停頓片刻,面露高深的笑容:“大宋啊,需要一場風卷殘云的勝仗,對外的,你明白嗎,小寶貝。“
小寶貝是小宋的口癖,他見誰都這么叫,但在小魚這里,小寶貝三個字一出來,前面所有的疑問和擔心都成了亂碼,宋大人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換上內務省官服,小魚恍然就化作了宮內的那個大伴,他個拱著手跟隨著小宋穿過街道一路來到了刺史府門口。
此刻里頭正展開一番激烈的爭論,今日柴得金親自帶人前往刺史府洽談稅務和募兵權之事,說白了,就是削刺史的權來了。
雙方進行了友好的商談,只是下頭的人不懂事,互相拿著棍棒在對峙而已。
“圣旨到!”
小魚站在門口一聲唱,不多一會兒里頭的刺史孫則為和柴得金就走了出來。
“荊州刺史柴得金聽旨。”
“稍等。”
小宋叫停了小魚宣讀圣旨,之后走上前拽了拽孫則為的袖子,將他拉到了一邊。
“孫大人,你要做好些心理準備。”小宋長嘆一聲:“圣旨可是對孫大人不太有利。”
孫則為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朝宋北云拱了拱手:“宋大人……可否透露一二。”
宋北云裝模作樣的環顧四周,然后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道:“官家袒護柴家。”
孫則為雖然一早便預料到了,但卻是沒想到還真的是如此,他死死握緊拳頭抬頭看了一眼宋狗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柴得金。
“宋大人,可還有回旋余地?”
小宋輕輕搖頭:“上頭的意思便是這樣,孫大人還是……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從長計議吧。”
孫則為黑著臉拂袖而去,十分不服氣的領了圣旨,而他仔細觀看圣旨并加以揣摩之后,幾乎確定的就是現在朝廷對他已經完全不信任了。
他想到之前與宋北云喝酒時,那廝喝醉酒后說了一句話,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那句話便是“主疑,臣不反則死”,現在看來這句話顯然是宋北云提前告誡自己的,他恨自己當時怎么就沒聽明白呢。
如今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孫則為認為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因為柴家拿去了募兵權和稅收之后,那就是什么都沒有了。
孫則為憤憤領了圣旨后,柴得金看了宋北云一眼也緩步走了,而宋北云看了看天色,對小魚說:“火候快到了。”
而與此同時,佛寶奴手上端著秘信,臉色氣得潮紅,她將信拍在妙言的面前:“還有這等事!”
“事情嘛,肯定是真的。不過這明顯是要激你逼反邊境的,干或者不干,在你。”
妙言看完之后說道:“宋遼邊境三城之內的賬目你也看過了,假,非常假。他們報備不到十萬人,但吃餉銀的卻有二十萬人,這多出來的十萬人是為什么?若是吃空餉,還能說是貪腐,可是這兵數瞞而不報,再加上兩年在那死了三個監軍,到底是什么情況你應該有數。”
“狗東西想干什么呀?”佛寶奴從后頭抱住妙言:“愛妃告訴我吧。”
“逼你起兵。”妙言一邊給自己描眉一邊說:“然后在你之前拿下長安城。”
佛寶奴一愣:“還有這種事?”
“你以為他會跟你客氣嗎?”妙言輕笑起來:“若是他真的是那種因為你陪他睡了幾晚就手軟的人,你也不至于昨夜做夢都喊著他名字了。”
“沒睡!”佛寶奴皺起眉頭站起身:“荊州要亂,長安要亂,朕的邊疆也要亂。好啊,那朕就看看能亂到何種地步。我這就下令即刻發兵長安,我看他們能有多快!”
妙言回頭看了她一眼,輕笑起來:“你瞞著我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明著說要長安換人,其實你肯定不會換長安,你要用我去給你傳一個假消息,其實是亂花漸欲迷人眼對吧。抱歉,我沒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佛寶奴驚愕的看著妙言,然后往后退了一步:“你們兩個都是什么怪物啊!”
妙言笑而不語,只是將首飾佩戴在脖頸之上,然后外衣脫下,露出曼妙身姿走到柜子前取出一套輕薄紗衣穿在身上:“他的心思你不知道,但你的心思他能抓個七七八八。如今這一條路你走也是要走,不走也是要走。要么放了長安,要么跟他一起將整個西北生生嚼碎。”
佛寶奴面色凝重的看了一眼妙言:“你們這樣戲耍我真的好嗎?”
“我可沒戲耍你,是你自己耍心眼,裝無辜。”妙言走到她面前,拿起一瓶香水往她身上噴了兩下:“香不香?”
“柑橘的味道?”
“他專門以你為主題制的香水,這些日子賣的非常好。柑橘、檀木和鳳仙花。”妙言又對著佛寶奴噴了一下:“前調是酸苦清香,中調是沉悶木訥,到了尾調就成了甜美軟糯。你看,他對你的了解遠超你對自己的了解,你拿什么跟人家斗,你還總是不服輸,你要再使什么陰險的招數,他可就要對你不客氣了。”
佛寶奴劈手奪下香水,滿臉不悅的說:“不客氣能如何?”
“你試試便是了。”妙言走到窗口,推開窗戶:“下雨了,看明日吧,如果明日天色放晴,西北之亂就要拉開序幕了。如果明日繼續下雨,長江水患也便要開始了。”
佛寶奴低著頭似是在琢磨什么,她一邊將香水噴在掌心細細的嗅聞,一邊眼睛在來回瞟動,似乎是在找尋什么破綻。
“你還在想辦法還擊?人家已經給了兩條路讓你選,一條是你平叛放長安,一條是他幫你平叛然后吃下你的唐州蔡州,逼近遼新都穎昌。”
“那我放了這兩州呢。”
“他就逼西夏沖擊商州鄭州。這場仗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可恨!”
“那我該如何處置?”佛寶奴眉頭皺了起來:“破他這個局。”
“想破這個局其實很簡單啊。”妙言靠在一旁,輕笑起來:“大軍調轉,直插襄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想幫你平叛,那你就先幫他平叛好了。”
“妙啊!”佛寶奴眼睛亮了起來:“他手頭無兵,我借兵給他戡亂,之后我再分兵而出是平叛是出征都在我手。”
“那西夏呢?”妙言嘻嘻一笑:“你陳兵威脅西夏,你調轉大軍去了襄陽,西夏怎么辦?人家可不會坐以待斃。人家夏新皇可是野心很大的。”
“那如你這么說,豈不是無解?”
“有啊,當然有。”妙言打了個響指:“兵分兩路,一路威懾長安,圍而不攻。一路駐守唐州,一為平叛一為控襄陽。等宋遼內憂解了,再共同發兵去長安,誰先打進去算誰的不就成了。你手頭有籌碼還怕輸?”
佛寶奴仔細琢磨著妙言的話,她本就多疑,再加上接二連三的被那個混賬折騰,她如今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肯相信了。不過經過再三的思索,似乎這個法子的確有效……
“即刻發兵!”佛寶奴想通之后喜上眉梢:“朕這便去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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