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世雙諧 第四十三章 無心埋隱患
且說那“后臺”,即位于擂臺后方的選手休息區內。
此時在這兒等候的,可不僅僅只有上擂臺比武的選手而已——根據規定,每一個參賽方,除了選手本人之外,還可以允許三個人與選手一同進休息區等候。
這個人數,無疑也是經過研究討論的。
您想啊,如果您是某個雇傭了編外人員來參賽的門派,那您不得派幾個信得過的人來這后臺盯著嗎?否則您的選手在這兒被人游說買通了怎么辦?到時候你被演了都不知道。
所以很多門派來到這后臺的配置就是:一名雇傭來的選手,加上該門派的兩名領導,最后再帶上一名想要培養的心腹弟子,讓他來給前面那幾位端個茶遞個水、順便見見世面。
就比如那興義門吧,他們雇傭的選手,是孫黃推薦給他們的三字王,然后他們門派負責來督戰的,便是邵德錦和邵杉虎父子,而這倆貨帶上的一名心腹弟子,名叫蔣萬。
能在邵家父子手下成為心腹的人,靠的肯定不是什么硬實力;這蔣萬呢,就是那種……別的能耐沒有,但欺上瞞下、搬弄是非、阿諛奉承、搶功甩鍋等等都玩兒得很溜的類型。
他們這四位往那兒一站,也算是一道人憎狗嫌的風景了。
不僅是滄州本地的武林人士跟這邵家父子不怎么對付,那些外省來的人,一瞧興義門竟然雇了個殺手來出賽,也是紛紛側目。
但是呢……確實也沒人對此提出什么異議,更沒有人敢去趕他走。
一來,三字王曾經在“刀劍戡魔”中立過功,這個是全武林都不可否認的。
二來,三字王和雙諧關系匪淺,這也不是什么秘密。
就沖這兩點,大家也得給個面子吧?
何況還有第三點:如果有人用三字王的殺手身份來質疑他當選手的正當性,并且還成功了,那接下來,就一定會有人用相同的手段、從類似的角度,去質疑其他的選手。
那些給參賽門派當雇傭兵的,很多都是三字王這樣的散兵游勇,人在江湖,誰身上還不沾點破事兒?要是有人開了這個頭,那還有完?
因此,鄙夷不屑也好,望而側目也罷,在他們擂臺落敗之前,大家也不好說啥。
只是,這休息區中,有一個人,對此格外介懷……
那就是悟冥子。
這貨前段日子剛以“面具人”的形象在炨林跟三字王、令狐翔和秦風交過手,盡管他自認為沒有被識破身份吧……但如今那么快又遇到了對方,他心里還是有點虛的啊。
“這三字王也不是什么等閑之輩,萬一他看到我的比武,后知后覺意識到了我就是面具人,那怎么辦?”
如是想著,悟冥子的內心壓力也是頗大,以至于他很長時間都坐在位置上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看到這兒,再結合前文書,列位看官應該也都發現了——悟冥子這個人啊,精神內耗的問題比較嚴重。
他前半生的經歷給他的三觀帶來了太大的沖擊,讓他變得過于小心了。
但說實話,他搞陰謀詭計的才能并不怎么出色,縱然他都這么小心、這么“周密”了,還是露了破綻。
三字王、令狐翔、秦風這三位,既然能把有關他的情報賣給聽風樓,那自然也能將其無償地告訴孫亦諧和黃東來。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孫黃二人早就已經在重點防著悟冥子了。
他們已事先叮囑了現場安保工作的總負責人——方丈,就說是:“其他人你不用太在意,反正霸拳宗和慕容家的人手也會幫忙管的,你就盯好那個昆侖派的悟冥子,這逼有問題。”
當然了,方丈也問了:“他有什么問題?”
而雙諧也真敢告訴他:“悟冥子這狗逼不僅收編了蕭準的殘部為自己所用,還戴著面具,手持kiang來的參瑕劍,從三字王手里搶走了真俠令……這妥妥兒的是要搞什么大陰謀啊。”
方丈聽罷,立刻就脫口而出了一個“肏”字,然后他就用十分后悔的語氣罵罵咧咧道:“老子問這干嘛!”
確實,他不該問的。
有些事,他不知道,自不放在心上,可一旦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方丈雖然嘴上向來不以“俠”自居,但他骨子里無疑還是個好人,是個武林正道。
他不喜歡去摻和、甚至常常拒絕別人的邀請去摻和一些所謂行俠仗義的事,只是因為他明白……當一個“俠”是很累的,是要付出許多代價的。
他不希望自己也變成海蒼峰那樣的濫好人。
那種人,十個有八個,不得善終。
修橋補路雙瞎眼,殺人放火子孫全,這樣的事,方丈見過太多了,往上捯三輩兒,他祖上的方家,又何嘗不是武林俠門,但又有什么好下場呢?
可這波……方丈主要也是沒想到,孫黃竟然把這么大的秘密,一張口就跟自己說了,連一句“這事兒可大,你可別到處去講啊”之類的鋪墊都沒有。
那說白了,雙諧也是看穿了方丈那俠義的本質嘛。
于是,聽到這情報的方丈,就等于是把責任給擔上了,接下來你就算想讓他不把悟冥子當回事兒,他都做不到。
所以這休息區里,其他的人搞什么,方丈那是真不咋留意,其注意力幾乎就一直盯在那悟冥子的身上。
可這……卻也成了個隱患。
成了那“無影毒尊”得以悄然行事的契機。
說回擂臺之上。
隨著聞太騋宣告了又一場比賽的結果,這擂臺賽不知不覺已戰到了第十場。
黃東來的解說也是適時跟上:“那么第九場比賽就到此為止,接下來是第十場,也是今天上午的一場重頭戲……”
孫亦諧在此接過話頭:“本場是由,聽風樓代表——‘活羅漢’福厭,對陣星輝樓……哦不……是有價幫的代表——‘殘功’沙鶻侖。”
這一場,確是焦點之戰。
聽風樓和有價幫,雖然名頭都不小,實力也頗強,但因為都是做“灰色產業”的,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名門正派”,所以他們被排到這第一輪里,也是合情合理。
可能有人會說了,那慕容世家不也是灰色產業嗎?
是,不過人家畢竟還有個“武林世家”的名頭可以吹一下不是?
那年頭,你祖上要是有頭有臉,那是真管用啊,要不然為什么有些出身低微的皇帝,在登基以后非得給自己去找個同姓的古代名仕去攀親戚呢?
但聽風樓和有價幫,就沒慕容世家那種條件了,這兩家都是白手起家,干著刀口舔血的買賣,靠著幫主個人的運營能力壯大的。
就像他們這次雇傭的兩名選手,也體現了他們這種“生意人”高效務實的風格……
代表聽風樓出戰的福厭,身高丈二(也就這么一說,其實就是一米八往上),身材魁梧,頂著個大光頭,斜披一件破袈裟,五官粗莽,面若怒佛,下巴那兒還留著一圈兒絡腮胡,分鬃亂刺,好一個“活羅漢”。
這位的形象,乍一看,誰都會以為是個壯年的武僧,但實際上呢……他脫發。
英年早脫,誰來都沒救的那種。
而且仔細看,他頭上也沒戒疤,并不是什么僧人。
那么他這打扮咋回事兒呢?
首先,這福厭的確跟“和尚”有點關系……
年少時,他因為脫發嚴重、相貌老成,家里又不富裕,所以完全沒有女人緣,就連平時出去干個雜活兒啥的,也常因禿頭被人取笑;那既然事業和愛情兩條路都有點不順,他便決定……不如我換條路走走唄?
于是,他就上少室山拜師去了。
他選擇那里的理由也很單純,因為他作為一個文化很有限的市井小民,他所知道的,充滿了和他一樣的禿子、且非常厲害、能教人武功的地方,那就只有少林寺了。
半個月后,福厭順利來到了少室山的山門,守山的武僧瞧他一眼,當即給他施禮。
“這位大師父,敢問您是哪座禪院的高僧,來我們少林何事啊?”
福厭大嘴一撇:“我今年十八,來拜師的。”
“哦……”那幾個比他大十來歲的武僧聞言,看向他的眼神是越發得肅然起敬,“那您……呃……施主稍等……”
長話短說,因為福厭這很有說服力的長相,少林和尚們覺得他可能真有點兒佛緣,就先把他收下當了個俗家弟子,想觀察觀察,要是合適呢,再考慮給他剃度。
此處說個題外話,在咱這書里,少林寺的內門弟子,也就是那些“非俗家弟子”,收徒的門檻可不低,像淳空小師父那種還是嬰兒時就被高僧撿到的情況算是少數特例;正常來說,那些來拜師的人,尤其是成年人,想讓少林給你剃度出家,你都得先當一段時間的俗家弟子,讓他們考察幾個月到幾年不等才行呢。
且就算是俗家弟子,也不是誰來都收的……你要么就拿著那種地方財主、達官顯貴的推薦信來,要么就得有好的資質根骨,不然我憑什么收你?
這類門檻,是高門大派基本都有的,是一種潛規則,也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你的門派內部幾乎無門檻地長期收一些烏合之眾,完蛋是遲早的事,怎么PUA那些“外門弟子”本身也是一門學問。
然而呢,這福厭……至少在性格上,就是個標準的“烏合之眾”。
雖說他長得很像羅漢金剛,但他實際上就是個大俗人啊,他所追求的就是金錢美女而已。
他來少林的原因咱上面也說了,他只是想來拜師學武功,想著有了武藝,以后下山就沒人敢笑話自己了。
所以考察也沒持續多久,福厭就被少林趕了出來。
大家注意啊,他是被趕出來的……跟“諾唯思基”兄弟那種偷偷逃走的一樣,根本沒打通過銅人陣。
甚至他還不如那兩兄弟呢,人家至少還去藏經閣偷學了一門絕技跑的,而福厭呢,待的那段日子里,他就只學了一套最基礎的羅漢拳。
可萬萬沒想到……這貨也是個奇才啊。
福厭在被趕下山后的頭一個十年里,憑一件撿來的破袈裟,和他那張其實不用袈裟也能裝成和尚的臉,假裝自己是個游方的武僧,四處賣藝化緣。
他幾乎每一天,都在人前不斷表演著他唯一學會的那點武功,即那套羅漢拳。
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無數次的重復后,福厭在不知不覺中,悟到了什么……
一般來說,禪宗武學,即便是這最基礎的羅漢拳,也是需要對佛法有一定程度的理解才能練到最高境界的,而福厭當初還沒學到任何佛法就被少林給ban了,所以他這種情況就類似于想造一座木橋,可手里只有木頭,其他的釘子、錘子、鋸子等等一概沒有。
按理說,這樣就算再怎么練,也是徒勞。
可這福厭,偏偏就在沒有任何禪宗心法支持的基礎上,憑著自己在市井紅塵中多年流浪的感悟,配上他對羅漢拳無以復加的熟練度,成功將這武功推到了一個前人從來沒有抵達的奇特境界。
原來與禪門正宗那佛法、心法幾乎相反的……世間最通俗、庸俗、低俗的種種大俗之理,一樣可以與這禪宗招式結合,另辟新境。
這種仿佛是在一個只有一條直線的技能樹上強行點出支線的操作,還真不是說武學天分高就行的,基本算是性格或者命運所造就。
歲月如梭,又過了十年,福厭終于也在自己開辟的道路上,將羅漢拳這門武學練到了一個無人見過的高峰。
福厭終于是如愿獲得了名聲、金錢、美女……
但已經躋身知名高手行列,被尊稱為“活羅漢”的他,還是不忘初心地穿著他那破袈裟,卻也不知他是在提醒自己要記得那些街頭吃苦賣藝的日子,還是單純想惡心一下趕走他的少林。
那說罷了聽風樓請來的福厭,再來說下一位。
“殘功”,沙鶻侖。
他就是咱們前文提到過好幾次的、那綠林道“四個不好惹”的人中,最后的一位。
如今這四人總算是悉數登場了。
他們分別就是——
人說,喝酒如喝水的“拙拳”,晁亢。
人說,色膽能包天的“嫖圣”,于漸離。
人說,要錢不要命的“鈍刀”,姜暮蟬。
人說,好斗如瘋狗的“殘功”,沙鶻侖。
正如世人所言,這沙鶻侖呢,是個極為好斗之人;他也不算什么武癡,他就是喜歡跟人交手,是不是生死相搏,有沒有規則限制,都無所謂……甚至有時候,加些獨特的限制條件,他更加樂在其中。
可以說,這種大型武道比賽,就是沙鶻侖的游樂場,他可比獨孤永這種為了窮其武道而戰斗、為了戰斗才參賽的類型還要“純粹”,他就是為了參賽而參賽。
今天就算是丁不住不雇傭他,他老沙也一樣會想盡辦法去找個別的雇主。
所以,丁老板和他也算是一拍即合,基本上是“象征性給點錢”人家就來了。
眼下這一出場,就能對上福厭這等高手,更是讓沙鶻侖興奮得人都在發抖。
那緊接著便要引出那——活羅漢大戰沙瘋狗,鐵山靠力敵無缺功。
蓋世雙諧 第四十三章 無心埋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