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師 第七十八章 未出口的秘密
夜深了,營地里的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帳篷歇息。
士兵們舉著火把守在各個重要的路口,火光將整個營地映照成了橙紅色的。
拂塵抱著宜康走出了營帳。
霎時間,宜康屏住了呼吸。
她看見了不遠處的柏奕和柏靈——這對兄妹正在廢棄的圓木上聊著天。
“等等。”宜康喊住了拂塵,“我們……我們在這兒,停一會兒。”
拂塵點了點頭,也順著宜康郡主的目光看去。
不遠處,柏奕正伸手比劃著,不知在和柏靈說些什么。
兩個人的談笑幾乎沒有停下來過。
宜康只能看見柏靈的背影——這個姑娘確實如她先前預料的那樣,單薄又嬌小。
那是柏奕的妹妹。
似乎是他非常引以為豪的妹妹。
想想營地外的那一幕,宜康略有些疑惑地顰眉——柏靈站立和行走的姿態顯然和普通人無異。
她身上……絕對沒有功夫。
但那種如同虎狼的氣勢,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四下的火光映照著柏奕,將他的臉渲染得那么溫柔。
宜康望著,神情有些恍然。柏奕此刻的微笑,又變得令她熟悉了起來。
那不是這幾天她看見的,那個冷漠的、兇巴巴的、毫不留情的柏大夫。
他又變回了初見時,那個駐身在見安湖畔燈火中的青年。
望著這一幕,宜康忽然又有些鼻酸。
可能,這就是家人了吧……
有柏奕這樣的哥哥,真好呢。
“拂塵!”宜寧郡主的聲音從小帳篷的里面傳來,“還在外面干什么?”
拂塵低下頭,輕聲問道,“郡主?”
“走吧。”宜康吸了吸鼻子,她低聲喃喃,“我就是覺得……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好看。”
拂塵沒有拆穿,只是抱著宜康低頭走進了新的營帳。
這一晚,宜寧和宜康兩位郡主都輾轉反側。
宜寧那邊是因為這一片營地的氣味實在難聞,但因為來得匆忙,她也沒有備下熏香,所以只能帶著幾分煩躁忍耐著。
而宜康則是一直在回想著今夜發生的事情。
她無暇顧及身上的傷痛,腦中回蕩著的,只有柏奕今晚和她說的那些話。
比如說那句——“十三歲也很小啊。”
又比方說那句——“小孩子的任務,就是平平安安地長大。”
能被當成孩子一樣照顧,有時候……感覺還,挺好的呢。
宜康裹緊了被子,她有些羞赧地將臉埋在了枕頭里。
明明嘴角忍不住地上揚,可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傷感又忽然在心底彌散開來。
宜康不明白這種心情,只覺得它是那樣地廣大,像是明暗交錯的云影緩緩掠過一片寂靜的山林。
這份隱秘的不安與期盼就像一簇柔軟的棉花團,她整個人都被包裹了起來,晃晃悠悠地,懸浮在半空中。
黑暗里,她輕輕張開唇齒,無聲地念了一個名字。
先是一個輕微的爆破音,然后舌尖頂著下顎的牙齒,輕輕送氣。
干凈利落,沒有一點拖沓。
這種感覺,就好像在漆黑河道里,小心地放下一盞孤燈。
后半夜,后知后覺地柏世鈞也終于來到了城南的營地,柏靈已經去安心準備明日白天要用的東西了,只剩柏奕在門口等著。
是孫北吉專門派人去將柏世鈞接來的。
理由也很簡單——萬一明天柏靈拿不出可行的方法,那么今晚就讓這對父女見上最后一面。
孫家的馬車悠悠駛來,柏奕遠遠見了,便上前去迎。
馬車穩穩當當地停在了營地的門口。
柏奕喊了一聲“爹”,車簾被馬夫揭起,柏世鈞扶著柏奕的手,小心地下了馬車。
也許是燈火,也或許是因為今夜的少眠,柏奕忽然就覺得,柏世鈞老了。
柏世鈞兩鬢的白發變得明顯,那雙眼睛也微微泛紅,透露出老態的疲憊。
這一眼,讓柏奕看得有點心疼。
不過柏靈已經給他們安排了專門的營帳,柏奕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帶父親去休息。
然而當柏世鈞步入空空蕩蕩的帳篷,他四下環顧了一圈,“柏靈呢?”
“她后半夜會很忙。”柏奕一邊回答,一邊抖開了床上的毯子,“您先睡吧。”
柏世鈞沒有作聲,只是走到了一旁的椅子邊,獨自坐了下來。
柏奕回頭,“爹您過來啊,坐那兒干嘛,早點休息。”
“……我還是等等。”柏世鈞半垂了眼眸,“再等等。”
“等柏靈?”
“嗯。”柏世鈞點點頭,“等你妹妹回來,我有話,要和你們講。”
柏奕輕輕嘆了一聲。
他走到父親身邊,半蹲下來,“您還是先睡吧,有什么話我們明天再說,或者您先和我講,我在這兒守著,一會兒柏靈回來了——”
柏世鈞搖了搖頭,他看著柏奕,一字一頓道,“我要講的,是很重要的事情。所有的細節,轉述是轉述不清楚的……還是等你妹妹回來,我再一起說。”
柏奕有些在意起來,“……什么事啊。”
柏世鈞不再說話了。
柏奕知道柏世鈞的脾氣,他某些時刻是很倔強的,就比方說給人治病倒貼錢這件事,柏奕吵翻了天也沒有改變柏世鈞的分毫。
柏奕想了想,決定出去燒水,回來泡一壺茶。
然而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倔強的柏世鈞已經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老父親不僅睡了過去,而且還在時不時地打鼾。
柏奕提著熱水,無奈地看了看父親,把床上的毯子抱過來給柏世鈞披上。
一條素帕子和一塊銀打的銘牌從柏世鈞的袖子里落了下來。
柏奕俯身去拾。
素帕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上全是墨漬,像是手寫的字被水暈開,已經辨認不出任何字跡了。
柏奕又翻看起銘牌——它的背面刻著一朵玉蘭,而正面……
正面滿是劃痕。
柏奕皺起了眉頭,他帶著銘牌湊到一旁的燭火邊,試圖仔細辨認上面殘留的文字。
然而沒有辦法,當初劃花這銘牌的人,大概就沒有想過要讓后人辨別出上面的字跡。
柏奕微微放下了手,轉身將這兩樣東西又重新塞回了柏世鈞的懷中。
躍動的燭火下,柏奕獨自坐在父親對面的床沿上,望著柏世鈞那張憔悴的臉,他忽然有了一些猜測。
御前心理師 第七十八章 未出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