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夜

雙手合什，低聲的念了一句，魔佛分身眼神淡漠，伸手探進自己寬大的袖子里，輕輕的取出了一小塊奇異的「事物」。

那絕對是某種極其怪異的東西，它略顯透明而且扭曲，有著某種類似觸手一般的黑色氣息，正在向著緩緩蠕動著，試圖沒入虛空之中……就像是什么活著的軟體生物，或者至少是從那些東西上切除下來的組織。

——正體不明的不祥。

只不過魔佛分身的掌中不僅僅只有這塊仿若軟體組織一般的碎片，更是凝聚著淡淡的神圣金色光芒，那是一朵金色的蓮花，內中隱約可見一座佛國，在那浩瀚的清凈國土之中，內外通明，琉璃光轉，無邊無際，清凈自生。

有解脫清凈，無量莊嚴的大佛光影，端坐于金座之上，座下無數佛陀、菩薩、羅漢、伽藍、比丘，宛若恒河沙數，影影綽綽，變幻無窮……

梅法拉的精髓碎片，雖然是徹底超越人之境界的魔神本質，但是終歸也只是一塊尚未復蘇的碎片，偉力自然不敵魔性菩薩之身，被輕而易舉的禁錮在后者的掌中佛國當中。

夏冉只是輕輕伸手一招，金色蓮花便自他掌中飛出，只是依然將魔神碎片牢牢禁錮，鎮壓在那座凈土深處。

金蓮化作一抹流光，轉瞬就已經從山巔之上，直沖向天穹之中，頃刻間就落入了那由無數人的心靈之光組成的無形海洋之中，宛若是一枚種子落下，在虛空之中悄然扎根。

接著，就在下一個瞬間。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伴隨著話語的落下，在浩浩蕩蕩的心靈大海之上，無數的復雜線條緩緩展現雛形，組合成了各種怪異繁復的圖紋，并且迅速的擴大開來，蔓延至集體無意識之海的每一個最遙遠最陰暗的角落。

只是片刻功夫，復雜無比的圖紋就像是一根根堅韌的鋼絲，緊緊的勒住了由人類靈長想要活下去的集體意識，所組合而出的巨大術式更是直接網住了其所形成的整片浩瀚海洋……

就像是一朵正在虛空之中迅速生長的巨大曼陀羅花，正在緩緩合攏，包裹整個心靈大海。

——「胎藏界曼荼羅·五停心觀」。

佛教講一切本自具足，本心能生出萬法，就好像千千萬萬不同的人都是從胎兒慢慢長大的，一切顯現都由心出，所以名“胎“；又如同樹木長成什么樣子，屬于什么品種，都是由種子決定的，不同的特性都能“收藏”在種子里，所以名“藏”。

如果說金剛界是方法論，那么胎藏界便是世界觀。

至于五停心觀也是佛教的說法，不過同樣也是CCC世界線之中的殺生院祈荒，所開發的醫療軟件，她將五停心觀類比為疫苗，借此來發現并摘除SG。

所以兩者結合，被如此命名的這個術式的作用就很明顯了。

夏冉要在這個世界的全人類的心靈大海上，直接來一針疫苗，幫助他們在意識、認知的層面上打上防火墻補丁，主要是為了再多加一道保險，壓制梅法拉的本質碎片，免得掌中佛國的封印力度還不夠強。

因為是魔佛分身，所以就使用了這么一個術式，如果是魔術師之身到來的話，大概就是「惡魔論·缸中之腦」了……不過也沒啥差別。

“真是一舉兩得，兩全其美，小僧我果然是功德無量……”

直接雷厲風行的做完這一切，魔性菩薩再度雙手合什，發自內心的給自己點了個贊。

點化人類的集體潛意識，催生具體的阿賴耶意識，然后將梅法拉的碎片鎮壓入此界眾生的心靈大海深處，借助由人類想要回避破滅的共同意識而生的抑止力，抑止魔神碎片的復蘇，順便在這個過程之中梳理調節地球上已經接近崩潰的能量平衡。

——這就是他的救世之法。

阿賴耶是集體無意識制造出來的存在，也正因為是沒有意識的存在，所以反而不會受到思維定勢、經驗主義等因素的影響，也不會出現什么燈下黑的狀況，對于悄然出現的危機察覺不到。

即使是不會被人注意到，不會被人意識到的危險因素，它也絕對不會漏掉，一定會對可能危及到人類世界的對象進行抑止……這是最好的監視者，全天候二十四小時發動，終年無休，只要人類還沒有滅絕，它都會持續發動。

至于在這個過程之中，還可以順便梳理調節能量平衡的這一點，也并不是信口雌黃——

正如Fate世界里的抑止力，能夠對被選中的代行者發出信號和力量，締結契約，將那人拱上英雄之座一般……雖然這個世界剛剛被魔佛分身催化的阿賴耶，暫時還沒有可能造出英靈和守護者，不過類似的機制卻是可以仿造的。

按照夏冉的設想，他雖然是利用了這個世界的阿賴耶識，幫助自己鎮壓魔神梅法拉的精髓碎片的本能復蘇。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就是利用魔神的碎片來不斷汲取環境之中的能量，確保正在不斷被太陽加熱的地球不會真的被蒸熟，末日到來的時間點就會不斷的被延后……

而阿賴耶識為了抑止魔神碎片的完全復蘇，又一定會將匯聚在全人類的集體無意識之海當中的力量不斷的散去，通過各種方式轉化、宣泄出來，夏冉正好就給它提供了這樣的一個「靈氣復蘇」的機制……

如此一來——

魔神碎片不斷的汲取能量，緩解了行星的生態系統面臨的壓力，延長了人類世界的存在時間，使得阿賴耶識得以持續發動……

而人類世界持續存在，阿賴耶識持續發動，又會反過來不斷抑止魔神碎片的復蘇，不斷散去它積蓄的力量，讓它永遠都達不到復蘇的真實……

這就是夏冉既拯救了這個世界，又順便解決了自己的一個小麻煩的方法，簡直是堪比“功德無量放生機”一般的設計。

魔佛分身在雪區的夜空之下，那雙清澈的眼眸自山巔之上俯瞰大地，猶如俯瞰整個行星，整個人類世界，那能觀諸象、具未來視的天眼通再度發動，物質現象頓時破碎，時空的曲線迅速的勾勒出了通向未來的無形之河。

劫火自蒼穹落盡，納比斯汀之怒濤襲來！——這樣的未來并非直接消失不見，但是相關的未來影像片段明顯正在不斷的減少，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可能性的出現，不斷的蔓延，占據未來長河更多的分支……

在魔佛分身的注視之中，能夠清楚的看見，世界末日的大災害發生的可能性正在迅速減小，即使是在剩下的可能性“IF”之中，世界末日發生的時間點，也在不斷的向后推遲。

占據了未來可能性的主流走向，卻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嗯，這樣就足夠了，剩下的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夏冉認真地端詳片刻，確認一切變化走向都符合他臨時制定的第二計劃的預期，于是也就放下心來。

“變革即將開始，人類社會也必須付出代價，但是承受這樣的陣痛，總好過直接被滅絕……”

因為這個世界的末日主因很麻煩，既是因為自然環境和資源長期被人類掠奪性的破壞，地球自身的平衡系統已經達到極限，面臨崩潰。也是正好遭遇了來自太陽的某些變故，所以地球就像是一只被放進了微波爐里的雞蛋一般。

想要從根本性上的解決這個問題的話，只能夠在太陽系之內進行重新創造，至少要重塑行星……倒不是說做不到，不過他不想這么做，既浪費時間不說，而且后果也不一定就要比現在的這種做法要好。

因為那樣做的話，大概會讓這個世界的人們將之后的未來，全部寄托在神佛的存在之上。

然而就算是真正的佛陀，也不可能說直接就能夠無條件的度盡眾生，人只能自救。而且真正的救贖也從來都是如此，不是來自他人，只能夠是源自自身內心的真正覺醒。

所有的災難都不會發生……

所有的不幸都有神圣阻止……

整個世界成為沒有任何不好概念的地上天國……

這怎么可能呢？就算是再良心的公司企業，也不可能說主動出錢請個大爺回來，什么都不干，只是享受公司提供的各種福利服務，卻一點兒事情都不做……那么又有什么理由奢望這樣的事情會出現呢？

別的都不說，即使真的有神圣愿意成為全人類的仆人和保姆，兢兢業業的給自己的主子們提供最舒適的條件和生活環境。但是這么一來，人類是真的到達了最終極的社會形態，還是單純被當豬養？

答案應該是顯而易見的。

夏冉從一開始就沒準備大包大攬，發下宏愿要拯救全人類，七十億人一個都不能少什么的……不說可能不可能的問題，他根本就沒有那份責任，也沒有那個義務。

這本來就是一個注定毀滅的人類世界，要死七十億的那種，只要搞明白這一點，就應該知道這個道理——

就連拯救世界都不是他本來的責任，自然更加沒有理由說他還有義務，需要保證這個世界的人類一點兒犧牲代價都不需要付出，否則就是他的罪過。

深夜時分，凌晨接近一點左右。

“鐘聲……全世界都出現了嗎……”

天朝的某座沿海城市里，夏苒在自己的房間之中，蓋著被子躺在床上舉著手機，大拇指不斷的劃動著，皺著眉頭，相當認真投入的樣子。

而且房間里的燈也是開著。

按道理說，在往常的這個時候，她早就應該關燈睡覺了，畢竟明天早上還要早起，八點之前就得到學校了。然而今天她卻是罕見的熬夜了，主要也是實在一點兒睡意都沒有。

下午放學的時候，在空蕩蕩的教學樓的走廊上……

這件事情實在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越想就越是覺得詭異，越想就越是覺得心里發毛。再加上之后出現的鐘聲事件，更是令少女覺得這兩件事之間可能有什么聯系。

很多人都是當時渾然不覺，直到晚間新聞緊急插播，以及在網絡上的各大媒體平臺和聊天室里，相關信息如同野火燎原一般愈燒愈烈之后，才愕然發現自己在之前聽到的鐘聲，竟然是全世界同步的。

大約也是政府知道瞞不住，再加上暫時沒發現有什么威脅，所以新聞上不但播報了這件事，還緊急號召了權威專家來站臺。

不過很多民眾或許相信了，但是同樣也有很多人表示懷疑，譬如說夏苒就是其中之一，在那之前剛剛又經歷過一件詭異事情的她，并不相信那些狗屁專家解釋的什么“大氣共振”、“自然現象”之類的說法。

而且貌似全世界都聽到了鐘聲，當時和自己一起回家的茜茜也是，就自己一個人沒有聽到……

哦，也不是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父母貌似也是沒有聽到，看到新聞的時候還感到一頭霧水，如果不是明知道不可能說全世界都在合伙騙自己一家，那么他們還真的要懷疑這是不是一個大型惡作劇了。

然而——

如果說父母僅僅是一頭霧水的話，那么夏苒自己就是切實的感到了某種恐懼，她將兩件事有端聯想了起來，認為這可能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將要發生了，而且靈異現象首先盯上了自己的家庭。

完了完了……

自己就不應該和那個古怪僧人說話的……

少女緊緊的抿著嘴唇，不斷地刷新手機上顯示的頁面，想要看看能不能看到有什么最新的進展，至少是那種能夠讓她安心的說法，時不時的就放下手機，疑神疑鬼的打量著自己的房間。

沒有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這讓她下意識的松了口氣，緊接著又想到了什么，提心吊膽的豎起耳朵，側耳聆聽隔壁父母房間的動靜。

還是沒有什么，她再次輕呼一口氣，稍稍放下心來，接著重新拿起手機，開始新一輪的循環過程。

這一夜對于夏苒而言，約莫是比較煎熬的，雖然都是她在自己嚇自己。

但是對于某些人來說，這一晚卻是詭譎的開端。

因為時區一致，所以在天朝的夜晚降臨的時候，日本這邊同樣也是已經入夜。七·八·中·文ω·ω·ω.柒捌zω.còм

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分，某個有些安靜的地鐵站之中，一支拍攝組正在現場忙碌著，進行著各種布置與安排。

“大家好，歡迎來到你們期待已久的深夜節目，這一期的主題是久違了的靈異世界題材哦，在我們的觀察對象登場之前，先帶你們看看我們這一期的計劃吧……”

笑容甜美，身材嬌小的女主持握著話筒，對著攝影師的鏡頭揮了揮手。

“如你們所見，我們本次所在的地方是新濱松站，或許有人不太清楚，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如月車站的傳聞呢？請容許我簡述一下，事件緣起是2ch論壇上的一個帖子，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都市傳說……”

“我們不能夠確定這個都市傳說到底是真是假，但是就從網上流傳的資料來看，經過眾多鐵道愛好者的推斷，那位失蹤的蓮實醬就是乘坐遠洲鐵道鐵道線從新濱松站出發的，而我們這一次的安排也會針對這一點來做文章……”

同一時間，在站點之外還有十多公里的道路上，一輛出租車正在靜靜的向著新濱松站的方向駛去。

“已經是深夜了，真的要過去嗎……”

車內的女性看著外面空蕩蕩的夜色和道路，覺得有種獨特的神秘感，好像自己等人正在進入一個和現實完全不同的世界一般。

“都已經簽了合約了，而且都到了這里，總不能夠回頭吧……”在她身旁的男人打著哈欠，“不用害怕的啦，別看節目上的那些人被嚇得厲害，實際上都和我們一樣，事先是知道的，只是在配合表演而已……”

“誒？”女性似乎有些驚奇，“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什么事情都不會有的，你到時候配合他們，裝作被嚇到了的樣子，這樣就可以了……”男人揮了揮手，然后再次打了個哈欠。

對于接下來的事情，他只看作是一份工作，一點兒都不期待，也沒有什么緊張感，到時候走個過場就可以了。

他超勇的。

迷途的敘事詩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