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借有還?

那是宛若銀河一般璀璨，環亙在這片空間之中，也包圍著整個地球的“光帶”——

“將這些凝聚成光帶，你們抬頭所見的熱量，就是這顆行星的熱情，是身處于這個時代的人們所有痕跡的凝縮，可謂人類史的結晶啊！”

“果然……你的目的果然不是毀滅人類，而是將人類作為燃料使用……”

藤丸立香壓抑著情緒，沉聲問道：

“但你到底是打算怎么運用這些能量呢？你又是為了什么，才需要如此巨大的魔力呢！”

盡管情緒很激動，充滿了憤怒，但是她也知道，眼下每拖延多一秒鐘，多知道一些情報，都要比自己兩個人直接不自量力的沖上去，然后被對方直接輕飄飄的殺死這個結果要好得多。

雖然通訊已經斷了，但是自己還能夠穩定的存在在這個領域之中，就說明迦勒底那邊的存在證明沒有出問題，雖然無法直接聯系，溝通交流。

但是自己等人這邊的影像、聲音等情報，應該還是能夠反饋回去的，就算是很模糊也好，這些情報都是極其珍貴的……只要拖延下去，那就是有希望。

“在過去有一個打從出生時，就被當做能傾聽神之聲的王來對待的男人，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他被神賜予能力，擁有能通曉過去與未來的雙眼，接受了一次啟示，僅以人類之手就確立了魔術，在此之前魔術是神之領域……”

蓋提亞平靜的回答道。

“我們成為了那個男人的影子，獲得了與那個男人相同的視點，身為那個男人守護靈體的我們不得不與他同調。然后見證了諸多悲哀，見證了諸多背叛，見證了諸多掠奪，見證了諸多終結……”

“已經夠了，已經沒什么必須看的存在了。在這顆行星上，連神都沒有除了「消滅」以外的結局，我們已經對人類以及未來沒有興趣了。”

高高舉起雙手，仿佛是要擁抱整個宇宙一般，玉座上的魔神王蓋提亞如此斷言道：“我所追求的，乃是能夠培養健全知性體的完全環境。”

“培養健全知性體……的完全環境？”

“沒錯，我會抵達極點，回溯46億年的過去，見證這個領域出現天體的瞬間……”蓋提亞狂熱起來，說出了它為之奮斗了三千年的大業。

“……重新……創造行星……”

藤丸立香這下子卻是徹底驚呆了，她壓根就沒有想過真相居然是這樣的一個原因。

——目標的規模差距太大了！

“好了，對你們的獎勵到此結束，愉快的對話到此為止，讓我完成在這領域、這時代、這地球的最后一件工作吧。”

在將自己密謀已久的偉業秘密全盤托出之后，蓋提亞似乎也是心里暢快了許多，它心滿意足的看著少女震驚的模樣，臉上的表情重新恢復到了平靜。

瑪修一下子如臨大敵，渾身緊繃著進入臨戰狀態，死死的握住手中的十字大盾。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

“吼吼吼……”

憤怒的咆哮聲響徹，宛若銅鐵澆鑄的筋肉巨人，仿佛坦克一般踏著令大地劇烈震動的步伐，手持著神殿基巖加工而成的巨大刀斧，在遠處沖鋒了過來。

赫拉克勒斯！

在這位飛速接近著的希臘大英雄的身后，還有宛若流星一般的赤紅光芒，遠遠的飛射而來，以超過音速不知道多少倍的速度，帶起了恐怖的尖嘯聲和破滅一切的激波從天而降！

穿刺死棘之槍！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各種遠程寶具的支援，各種寶具裹挾著龐大的魔力波動，釋放出令人膽寒的光與熱，如同空對地導彈一般，精準的瞬間就打擊到了玉座之上！

轟隆巨響接連響徹，煙塵四處彌漫！

猛烈的風壓將玉座之下的藤丸立香的裙擺和長發，都吹拂得獵獵而動。

“大家……都來了……”

少女發現在狂化的赫拉克勒斯的身后，還有好幾騎值得信賴的身影正在流星般的飛速接近過來，頓時就是心里一松，感覺終于有了一絲絲的曙光。

幸虧拖時間拖到了現在，終于有些英靈也能夠暫時脫離外面的慘烈戰場，沖進這里面支援了。

“抵抗相當頑強，值得夸獎……”

蓋提亞冷笑的聲音響起，玉座上的塵煙散開，玉座與它都是毫發無損，“我承認只要英靈座還存在，他們就是無窮無盡的威脅，但是他們不過是從者，只要殺了御主，一切就都結束了。”

“就讓你們明白——”

“你們的犧牲有多么的悲哀，反抗有多么的徒勞，讓你們明白你們在我面前是多么的無力吧！”

那橫亙星河的璀璨光帶，開始依照它冷漠的言語，而緩緩的在這片空間之中轉動收束起來。

乍一看像是包圍地球的光環，但實際卻是幾億光線的集合體，而且每根光線都擁有媲美A階寶具誓約勝利之劍的極大傷害力，地球上沒有任何可以凌駕該寶具熱量的存在。

只要聚集幾億條這種光線形成光帶，進行加速、收束，甚至能形成逆行運河，完成漫長歲月的時間逆行……

而在這個將轉換為魔力的人類史進行集聚、統合的空間之中，蓋提亞自身端坐于神殿正中的玉座上，就能夠輕松的操縱這個假想第一寶具，簡單到就好像是將子彈裝填進入手槍，再扣下扳機一般。

沒有任何人可以在這里對抗它。

“靈基反應又消失了兩騎！”

“不、不行了，外面陣地也壓制不住了……”

“我這里已經失去了觀測！”

迦勒底內部，夏冉正在靜靜的看著如同蟻群一般忙碌著的各個工作人員。

有人時不時的驚叫起來，臉上滿是汗水和絕望。

但是達芬奇卻往往非常果決，迅速的做出了決定，努力的穩住了局勢，也很好的安撫住了所有人的精神狀態，在這成敗在此一舉的生死關頭，所有人都背負著巨大的壓力。

他們要做的工作極其繁忙，壓力雖然不如沖鋒在第一線的藤丸立香和瑪修兩人，卻也非常沉重。

然而，這似乎沒有任何的意義，彼此之間的差距過于巨大，似乎無論如何的掙扎都沒有意義。

盡管有好幾騎強大的從者也沖進了玉座區域，但是并沒有能夠改變什么，依然是被蓋提亞隨手就給擊潰了，不管是希臘神話里的大英雄，還是擁有所有寶具原型的英雄王。

在那完全不講道理，壓倒性的貫穿一起的光線面前，都是瞬間就被終結了。

這還是蓋提亞抱著貓戲老鼠的心態，慢條斯理的將所有來馳援的英靈都給一一點名狙殺之后，才將注意力放在了藤丸立香和瑪修兩人的身上，才讓兩人得以支撐到現在的原因。

但是這也到結束的時候了——

蓋提亞最后對瑪修發出了邀請，用它的話來說，就是它們之中的一柱魔神柱還在猶豫，哪怕只有一個也好，希望人類中能有理解它們的存在。

它們之中的某個人表示不能夠對她坐視不理。

所以只要瑪修同意，那么她這個也是被人類創造，即將消失的生命，就能夠被七十二柱魔神看作是同類，被帶上一起離開，在否定人類史之后，前往星的始端。

藤丸立香有些動搖，如果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什么，那么只拯救瑪修一個人，或許也是有價值的吧？

但是持盾少女卻是果斷的否定了，她要與自己的御主戰斗到最后一秒鐘。她對藤丸立香的感謝之情，正是如此強烈。哪怕，那不過是“在某天早上見面了”的這種毫不足道的微小契機。

她具備的人性，就是時常被藤丸立香保護，只要在藤丸立香的面前就能挺身而出。

對此，蓋提亞表示遺憾，接著毫不猶豫地再度展開了那個寶具。

干擾是如此的強烈，哪怕是迦勒底的管制室之中，也是短暫的什么都看不到，畫面上出現的是龐大無邊的光之洪流在席卷而下，沖刷著一切，卷起魔力的漩渦！

“啊啊啊啊啊啊……”

持盾的少女死死的舉著盾牌，展開寶具，隱約的理想之城的魔術障壁頑強的在身前展開，死死的抵御著那可以貫穿星辰似的熱量，發出了不屈的低吼。

地球上不存在能抵擋光帶熱量的物質，但是這僅限于物理法則的范疇內。她的守護，是精神的守護。倘若她的心靈沒有任何污穢，沒有任何猶豫，就會成為不會融化，也不會碎裂的無敵壁壘。

這是英靈加拉哈德持有的寶具，以白壁之城卡美洛的中心，圓桌騎士們所就座的圓桌，作為盾牌的究極守護。

因為其強度與使用者的精神力成正比，據說只要內心不屈服的話，城墻就絕對不會崩塌……然而，此寶具的保護目標并不包括寶具的使用者本人。

這是猶如時間靜止般的光景，等到燃盡一切的光之洪流退去，出現在畫面上的模糊影像卻是讓迦勒底的眾人，還有藤丸立香都絕望不已。

——雪花之盾斜斜的插在地上，沒有倒下。

——持盾的少女已經不知所蹤，肉體因為無法承受光帶的熱量而徹底蒸發，只有雪花之盾毫發無損，那份精神會一直保護著她的主人。

藤丸立香在盾后委頓的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孤零零的盾牌，眼神空洞，久久的說不出話來。

“……結束了……滋滋……真是預料之……滋滋……中的結局……”

蓋提亞漠然的聲音在通訊之中傳來，它沒有立刻追加攻擊，沒有這個必要。

“啊啊，我……滋滋……就允許你對我發動最后的攻擊吧，因為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滋滋……就算是為瑪修·基列萊特祭奠吧，你就用那軟弱的人類之拳觸碰我的身體，然后去死吧。”

“……求之不得……”

空洞的眼神之中燃燒起了火焰，少女咬牙切齒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握緊了拳頭。

心中卻是一片悲哀，終歸是……什么都做不到嗎？

“……你已經戰斗得非常好了，立香。”

這個時候，一個平靜而且堅定，還帶著仿佛終于到達了終點的淡然意味的聲音響起。

“雖然遺憾的是最后要被我搶走風頭了，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該輪到我出場了。”

“醫生……”少女下意識的回頭看去，發現一個身影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后不遠處。

不只是她疑惑不解，感到震驚的還有迦勒底的眾人，以及玉座上的魔神王蓋提亞，后者皺起了眉頭：“羅瑪尼·阿其曼？區區人類如何出現在這玉座？”

不過緊接著，它的臉色大變：“等等，你的靈基是……”

“嗯，我已經拋棄了向圣杯許下的愿望，從現在開始，都是身為原本我的言行。”羅曼醫生平靜的說道，他脫下了手套，露出了手上的那枚戒指。

“……這是我失去了的，不，是所羅門王的第十枚戒指！”蓋提亞無比兇狠的瞪著他，眼里幾乎也要噴射出火焰來。

“嗯，不過是十一年前的事而已，迦勒底所長馬里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亞。當他參加圣杯戰爭的時候，準備了至高的圣遺物。就是這枚戒指。所羅門王去世時，遺留給遙遠未來的贈禮。”

羅曼醫生的聲音依然很平靜。

“我不知道當時為什么會做這種事，還以為只是神一如既往的心血來潮所致，不過現在看來，祂早就預見到了今日會發生的事情了吧……”

男人將自己的過去娓娓道來，包括如何在十一年前被召喚出來，如何在圣杯戰爭中獲得勝利，以及許下愿望成為人類這樣的事情。

蓋提亞臉色猙獰陰沉，卻沒有打斷他的發言，直到羅曼醫生解釋完畢，并且平靜的做出了宣告——

“蓋提亞，你說你不要魔術王之名吧，那就容我這么自報名號吧，我的名字是魔術王所羅門，是宣告你終結的存在。”

“……生命乃是終結之物，生命乃是累積痛苦的巡禮。但這絕不是死與斷絕的故事。蓋提亞，我積年的慚愧，由吾之遺骸而生的野獸啊。”

“現在正是我親手制裁汝之惡的時候了。”

一陣沉默。

玉座上的魔神王突然發出了憤怒的狂笑：“哈哈哈哈哈！這突如其來的事態令我都驚呆了，不過這確實很有你的風格！但是在所有一切都已經為時已晚的現在，你是來自取其辱的嗎？！”

它冷酷殘忍的盯著生前的主人：“你什么都做不到！能阻止我的只有生前的你！只有所羅門王的偉業才能阻止我！現在的你能夠有什么權限！讓我將你連同你那天真的腦袋一同化為烏有吧！”

“醫生……”藤丸立香聲音顫抖著，抱著微弱的希冀看著現在的羅曼醫生。

真正的所羅門王微微一笑：“過去的我，是個只會參加能打贏的戰爭的男人……現在同樣也正是最為合適的契機。”他說著，舉起了手中那熠熠生輝的戒指。

“我會被我自身的寶具消滅，因為這就是所羅門王的結局。”

“什么？”蓋提亞愕然。

“你擁有的九枚戒指，以及我擁有的最后的戒指。所有的戒指在此集齊，所以能夠重現那個時候了。”所羅門王仍然是微笑著說道，“所羅門王真正的第一寶具……”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這戒指，全能之座，不是只屬于你！”蓋提亞臉色大變，終于是哀嚎了起來。

然而回應它的，只是羅曼醫生那宛若詠嘆調一般的聲音：

“第三寶具「誕生之時已至，以此修正萬象」……”

“第二寶具「戴冠之時已至，以此啟發萬象」……”

“以及神啊，我要將您賜予的天惠還給您……全能對人而言過于遙遠，我的工作僅限于人類范疇內即可。”

稍稍停頓了一下，男人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下意識的看向了某個方向——

“第一寶具，再演。「訣別之時已至，以此舍棄世界」……”

不存在的魔術師也是整個人都愕然了，他知道在這一刻，這個男人看到了本應該不存在的自己。

甚至于，他感覺到了自己與對方的聯系重新接通了，不再是單向能夠被自己感應得到的，而是對方也能夠感覺得到自己的注視……

還有的就是，有什么資訊從鏈接的彼端瘋狂的涌了過來，龐大的信息流好似是潮水一般的在移動。

只是稍稍解析了一下，夏冉整個人都驚呆了。

剛剛對方發動了第一寶具，真正的所羅門王擁有的寶具，是放棄他迄今為止所有實現的偉業、實現的奇跡、實現的魔術等一切的告別之詩。

據說所羅門王雖擁有萬能的戒指，卻一次也沒有使用過。他最后憑自己的意志，將這戒指還給了上天。

就像是在宣告，從今往后命運將不會交給全能的神，而是人類憑自身意志活下去的時代到來了。

所羅門曾經將全能的戒指還給上天，這就是以寶具形式再現了那個傳說。只要發動這件寶具，所羅門從上帝那里得到的恩惠就會還給上天，失去凝視世界的眼睛。

但是……

是不是搞錯了什么？

那些東西又不是我借給你的，你還給我做什么？

一瞬間明白了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的夏冉，突然整個人都凌亂了。

迷途的敘事詩 第七章 有借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