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高塔”

八云紫也認真了起來，剛剛的那一式有著毋庸置疑的驚艷，已然超越了人之境界，就連她也不得不慎重對待。

“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二魔法……只能夠說是一部分，這一式的劍技重現了有限度的魔法現象，本質上是一樣的，但也只是有限度的一部分。”

夏冉垂下了手中的烏木之刃，搖了搖頭，心情異常平靜的這么說道。

倒也不是在裝完逼后的故作淡定，實際上內心爽到爆炸，而是他現在真的非常平靜，保持著澄清的靜穆之心。

因為每一次施展出燕返這一式劍技的時候，他都會親自體會到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仿佛那是世界的脈絡，盡頭的真理……沒錯！每當他使出這一式魔劍的時候，總是能夠看到「理」的影子……

盡管也只是一個大致的輪廓，總是霧里看花一般的看不清楚，朦朦朧朧的，但是看都看不見，與看不清楚根本就是兩回事——

別人是根本就不確定某種事物存不存在，甚至也不確定自己追求的方向是否正確，或者自己窮盡一生，倒在路上最終也還是一無所得。

而夏冉卻是已經看到并且確定了道路的存在，只是還沒有能夠完全揭開其神秘的面紗……其中的差距簡直就是天差地別一般的懸殊。

反正每一次他都看到了「理」的一部分，即使只是整體的一部分，是冰山一角，因為沒有能夠完全看清楚其脈絡，導致他沒有辦法借此掌握完整的魔法，找到那條完整的道路。

但是這種管中窺豹帶來的影響，卻多多少少都是存在的。

譬如說，每一次他都感到自己領悟了一些什么，短暫的達到了明鏡止水一般的精神性境界，能夠靜穆地以透澈之心看待一切，不為外物所動……就是持續時間有些短暫，而且也只是心態上的變化，激發不了他的什么靈感，給不了他什么啟發。

“既存在也不存在的境界嗎？虛實？有無……或許有些關系，但是不至于……”

八云紫在這個時候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是不太確定什么，她低下頭去用折扇稍稍展開遮住下半邊的美麗臉龐，皺著眉頭在自言自語著什么，表情稍稍有些復雜。

夏冉靜靜的等待著她的說法，并沒有貿然開口說話。

有些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外人一般都是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覺得根本就是故弄玄虛故作高深，然而實際上根本就是肚子里沒有貨自然倒不出來……只能夠說，不懂的人真的永遠都不會懂。

夏冉要是能夠清晰的描述出自己的感覺體會，描述出自己看到的「理」與其背后代表的道路……要是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那就代表著他早就已經掌握第二魔法了，根本就用不著在這里和八云紫扯皮。

事實上就是因為他只有一些大概的體會，模糊的感悟，根本沒有辦法形成一個雛形，所以迫于無奈之下，才只能夠向這位掌控境界的大妖怪求助。

“目前我有了一些思路，但是暫時沒有辦法和你說明……”在沉吟了好大一會兒之后，妖怪少女搖了搖頭。

“為什么？”夏冉非常平靜的問道，他不覺得八云紫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唬他，也不覺得對方是在待價而沽什么的，這完全沒有意義。

所以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因為，我的確有了一些想法，但是我的思路可能不適合你……不，是肯定不適合你，畢竟我的能力與你剛剛的那一式劍技表現出來的現象，即使是有相同之處，但是原理也肯定有所區別……”

八云紫也不隱瞞，很是爽快的給出了自己的理由。

“所以即使是直接告訴了你，也不會對你有任何的幫助，你要么就是根本聽不懂我說的是什么東西，這還是比較好的。但如果是一知半解，然后先入為主的有了某種錯誤的認知，你可能就永遠沒有辦法回到正確的道路上了……”

說到這里，她稍稍停頓了一下，問出了這么一個問題——

“你覺得你是因為什么原因，才沒有辦法向我詳細的描述你感受到的東西呢？”

“咦？”

夏冉微微一愣，但是緊接著他馬上就明白了過來，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沒錯，看來你已經發現了，你感受到的東西沒有辦法確切地形容出來，我也是一樣的……”

妖怪少女笑瞇瞇的這么解釋說道。

“只不過你是因為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看到了什么，才無法說明，而我是因為我很清楚，所以才知道沒有辦法告訴你……”

因為夏冉是霧里看花，終隔一層，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所以沒有辦法說出自己的具體感悟。

而八云紫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然而卻更加知道自己看到的東西沒有辦法直接作為夏冉的參考，甚至沒有辦法清楚的描述出來。

因為對她來說，境界是觸手可及的事象，是可以隨意操縱的力量，如臂使指一般。

但是對于夏冉來說，境界是一種模糊而又抽象的概念，他是沒有辦法獲得八云紫的那種體驗的，哪怕八云紫再怎么和他努力描述，他也聽不懂。

——所謂夏蟲不可以語冰，道不同不相為謀。

這不是在鄙視什么，而是在訴說現實。

對于生命周期只有夏天幾個月的蟲子，跟它說冰是什么東西，它是不會知道的，它也想象不出來那個東西，因為它的生命周期從來不經過冬天。

同樣的道理，比起八云紫這樣的境界妖來說，夏冉就像是一個天生的盲人，無論前者怎么和他描述顏色是什么、光影是什么，始終也只能夠停留在描述的階段——

因為作為一個真正的盲人，夏冉從來沒有能夠真正的看到過光影與顏色，腦子里根本就沒有那個概念。

“似乎走上了一條錯誤的道路呢，居然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夏冉手中的烏木之刃消失，認認真真的思考了起來，這條路看起來似乎充滿了希望，然而卻因為一些現實的問題，還沒有開始就被堵死了？

持有與根源相關的能力，能夠隨意的操縱境界的大妖怪，在自己親自通過劍技展示了多重次元曲折現象之后，應該是真的發現了什么關鍵的要點。

然而，他自己就像是先天性就缺少了某種感官器官的人，天然就沒有辦法接收到外界環境的某些訊息……難道說，在達到自己的目的之前，還得首先考慮一下怎么讓自己能夠做到操縱境界這樣的事情？

等、等等，這好像不太對勁，總覺得這種開頭肯定會讓自己越走越遠……

那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

——我一開始只打算給自己造一把漂亮的刀，結果發現自己不懂，于是就去看金屬材料方面的書。然后發現這東西還需要化學知識和物理知識，于是就又去看這兩方面的資料。然后又發現……

反正就是莫名其妙的一圈下來，結果就連古代史都可以考證了，一開始想要的那把刀卻是忘做了……

夏冉搖了搖頭，驅散了腦海里的這個莫名其妙的念頭，這種荒謬的事情怎么可能發生在他的身上呢？他抬頭直視著還在思考著什么，貌似是在糾結怎么繞過這個矛盾點的妖怪少女：

“那個……關于境界的力量，你能夠給我展示一下嗎？”

“你難道還真的有辦法感覺得到它？”

八云紫奇怪地看了一眼他，然后收斂了表情，語氣輕松的說道——

“其實有些問題是可以交由時間來解決的，雖然能夠操縱境界的只有我一個人，但是在幻想鄉里有不少存在都能夠感知到我的境界之力，譬如說太陽花田的那個花妖，很多時候都能夠以力破法……”

言下之意就是說，其實夏冉根本就不用著急，只要成長到那種程度，自然而然的就會觸及到那種層次。

“先試一試吧……”夏冉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而且要是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覺得我可能也已經解決這個問題了，那時候還有什么必要糾結境界不境界的呢？”

妖怪少女凝視了他片刻，接著了然的點點頭：“如果你堅持的話……”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Saber的聲音在門外一同響起：“Master，夜、夜宵已經做好了……”

“啊呀呀，看來今天委實是有些不合時宜呢……”八云紫對此沒感到驚訝，只是嫣然一笑，“那之后再說吧，我還會再來的……不用擔心，用不了幾天的，你不是說想要進幻想鄉看看嗎？”

“呃……這個，我本來是想要向你請教一下，才準備去幻想鄉的，現在既然已經達成了共識，那就不用了吧？”夏冉愣了一下，緊接著連忙搖頭。

“哦？這是還沒有過河……就準備拆橋了嗎？”

妖怪少女用折扇遮臉，暗金色的眸子里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夏冉：“……”

次日，下午時分。

特別大樓四樓東側，侍奉部的活動室之中。

“我來了……”雪之下準時的出現在了門前，開口就直入正題，“現在就出發嗎？我們怎么去守矢神社，乘坐電車先去市中心，還是別的方式……”

坐在座位上的夏冉抬起頭來，遲疑了一下之后才回答道：“已經不用去守矢神社……”

“為什么？你不打算去幻想鄉了？”雪之下輕蹙眉頭，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打算去啊……只不過用不著再去找守矢神社的那兩位了，昨天晚上那個妖怪賢者就來找過我了。”夏冉嘆了口氣，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想去呢。

昨天晚上？

雪之下的眼神微微一凝，但是看到邊上的Saber沒有什么異樣表現，還有當事人似乎頗為頭疼的樣子，旋即就放松了下來……

少女輕輕頷首，來到魔術師的對面坐下，看了一眼對方桌子上擺放著的塔羅牌，開口問道：“那你現在在干什么？”

“占卜啊！雖然只是學過關于這方面的知識，也沒有實踐過，而且我也不像是那種有天賦的人，但是臨時抱抱佛腳應該還是可以的……”

夏冉理所當然的這么回答道，他在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判斷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有沒有危險。

雪之下奇怪的看了一眼，發現在他身前攤開的那張牌是一張“高塔”——

一座高聳入云的塔被閃電擊毀了，兩個人從坍塌中的高塔上跌落到地面上。

這張牌是唯一一張正反兩面都沒有好寓意的大阿卡納。

迷途的敘事詩 第一百零五章 “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