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1719 第六百五十三章 戰后格局
京都,天空晦暗,淅淅瀝瀝的小雨瓢潑而下,初春的寒氣從四面八方逼來,使得山下一郎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他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長刀,死死地盯著面前的豪門。
在一眾幕府藩兵的面前,已經出現了一座巍巍府邸,上面掛著一塊檀木制成的牌匾,用漢字端端正正寫著藤原二字,字跡大氣磅礴,很顯然出自于名家之手,而率隊前來的幕府將軍佐佐木秀次仔細打量了一眼之后,才從喉嚨里擠出了一聲感嘆。
“藤原氏啊,多么強大的藤原氏啊!”
在日本,公家其實是相對于武家的一個稱呼,主要便是指服務于天皇的貴族公卿,其中通常指的是從三位官品以上的公家,才能被冠之為公卿。而在公家當中,最為強大的便是大名鼎鼎的藤原氏。
藤原氏在日本的存在歷史十分悠久,早在飛鳥時代已經存在,且長期在日本擁有十分強大的政治影響力,并于鐮倉時代確定了藤原家世代擁有攝政的地位,不過這也使得藤原氏開始不斷分家,直到如今已經有了藤原、源氏、平氏、菅原氏、清原氏、卜部氏、大中臣氏、安倍氏、大江氏八個氏族源流,共計一百四十家公家。
一直到寬治元年以后,藤原氏的勢力才開始衰落,分家格局也基本奠定,直到德川幕府時期,藤原氏雖然在公家中的影響力依然十分強大,可是終究不能與武家抗衡。
盡管佐佐木秀次心中崇拜乃至于畏懼藤原氏,可是他手中的刀劍卻給了他勇氣,甚至使得他高聲喊道:“誅滅藤原氏,報效將軍!”
“板載!”
“誅滅國賊,報效將軍!”
幕府藩兵們心中的欲望終于沖破了對于藤原氏的恐懼,他們紛紛拔出了手中的刀劍,還有人扛著巨木朝著藤原氏的大門進行了撞擊。
“轟轟轟”
裝飾意味遠遠大于實際防御作用的大門,在眾人的撞擊下自然不堪重負,很快就垮塌了下去,一雙雙大腳踩在了代表藤原氏的家紋上面,泥水使得上面精雕細琢的花紋徹底變得面目全非,再也看不清圖案了。
廝殺聲很快就響成了一片,只是相比起幕府軍這一次的突襲,公家很明顯沒有做好任何準備,而藤原家的武士們也只能勉力反抗,只是很快就被砍翻在地,一群群的幕府藩兵們開始朝著后院沖了過去,里面有財富和女人,有他們想要的一切東西。
山下一郎是一個普通農戶的兒子,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那么多東西,那些以他貧瘠的想象力所不能想象的東西,只是在今天,他的手微微顫抖著,這些都擺在了他的面前,等待著他的拾取。
“啊多么美好的世界啊”
在充滿了血腥味道的藤原氏豪宅內,山下一郎卻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他感受到了鮮血的甜美氣息,也感受到了那濃郁的脂粉味道。
女子的尖叫聲在后院不斷響起,幕府藩兵們肆意地宣泄著自己的欲望,他們不僅感受到女人肢體的柔軟,也感受到了一種從來都沒有過的快感他們這么低賤的人啊,終于有一天也能將那些高貴的老爺們踩在了腳底下!
實際上不僅僅只是藤原氏,整個京都公家卿族們都已經徹底淪為了幕府藩兵們的發泄工具,無止境的殺戮和奸淫,使得幕府藩兵們終于感受到了一絲勝利的感覺,這是屬于他們的一種勝利方式。
與此同時,在幕府肆意剿滅公家卿族的時候,中御門天皇的所有子嗣,包括長子詔仁親王也在此時被老中田中詔意派人殺死,甚至包括其他的天皇宗嗣,在這個時候也只能慘死于刀下,甚至連京都內的皇居也都飄了黑色的煙塵。
熊熊燃燒的火焰不光吞噬了德川幕府的罪惡,也將天皇的最后一絲榮耀砸得粉碎,整個京都城內充斥著眼淚還有屠殺,越來越濃重的血腥味,使得躲在家里不敢出來的日本百姓都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幕府到底殺了多少人?
沒有人知道這個數字,可是無論是誰看到這一血淋淋的慘狀時,都會感覺到不寒而栗。
德川吉宗站在高臺之上,望著已經城內隱隱出現的火光,臉上卻浮現出一種痛快感,若非公家卿族的阻攔,他又何至于淪落于此境地?
唯有復仇,才能一解他內心的痛苦。
京都城內發生的一切并沒有被掩蓋在重重迷霧之下,至少在甲賀街道上,一只粗壯有力的手正握著筆在記錄著它的主人見到的一切。
“京都發生的這一切簡直如同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我眼睜睜看著無數的人們死在我的面前,他們像豬牛一般被人給殺掉,鮮血幾乎流淌了一整條街,堆積的尸體幾乎讓我以為這里變成了屠宰場,而不再是京都.”七八中文m.7#8zw
阿爾曼德一邊快速書寫著,臉上則流露出些許的憐憫之色,他原本是荷蘭東印度公司派駐到幕府的使者,只是隨著江戶之戰之后,他便跟著幕府一路逃到了京都,可是在今日,他卻看到這難以言說的一幕。
“上帝啊,這到底是怎么了”
阿爾曼德緊握著脖子上掛著的十字架,他喃喃自語地走到了窗前,眼前的京都卻是跟那日的江戶何其相似甚至就連街道上正在肆意殺戮的士兵們,都似乎是同一批人
“砰砰砰”
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的聲音,似乎外面的人十分焦急一般,這不由得讓阿爾曼德的心瞬間揪住,他不知道自己的所做所為是否觸怒了這些士兵,甚至都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如果死在了這里該怎么辦?他那可憐的阿曼達又該怎么活下去呢?
然而敲門聲越發急促起來,這使得阿爾曼德不敢再耽擱下去,他連忙過去打開了大門,只見一隊幕府藩兵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們一臉殺氣地站在阿爾曼德對面,手中的長刀上似乎還沾染著大量的血跡。
阿爾曼德神情緊張地用日語大聲詢問道:“你們是什么人?你們想干什么?”
一旁的士兵們很快就讓開了一條道路,只見一名身形矮壯的將領走了過來,他的臉上帶著些許血跡,可是在見到阿爾曼德的時候,卻顯得十分彬彬有禮,還行了一個禮節。
“阿爾曼德先生,將軍擔心您會被叛亂分子所驚擾,決定讓我們護送您前往安全地帶。”
“可是我這里并沒有叛亂分子......”
阿爾曼德望著眼睛里帶著殺氣的幕府士兵們,終于果斷認了慫,他舉起雙手道:“我會跟你們走,只是有一點,能否讓我收拾一下屋子里的東西?”
那將領神情似乎有些不耐,可是終究有些忌憚阿爾曼德的身份,只得允許了下來,然后等到阿爾曼德收拾妥當后,便帶著人將他一路領到了其他的住所,那里十分安靜,既看不到這里的情景,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哎,或許見不到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上帝不會再責怪我了......”
阿爾曼德如是想著,只是他抬頭時,卻看到遠方墻壁上露出的一抹褐紅,頓時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南京,爆發在日本京都的這一場屠殺,很快就登上了各家報紙的頭版,其中內容詳實,證據確鑿,字里行間透露出來的慘劇卻是令人唏噓不已。
當然,這些報紙之所以能夠掌握這么準確詳細的新聞來源,背后自然是樞密院布置在日本暗諜的功勞,他們當中甚至都有人親自參與了對公家卿族的屠殺,因此得到的資料自然詳盡無比,栩栩如生。
當南京百姓在購買了這些報紙之后,很快就被里面記錄的內容給激怒了,特別是很多百姓在十幾年前就已經遭遇過戰亂,卻是更能明白這種感受,因此百姓們對于當下正在爆發的這場戰爭,卻是多了許多支持。
討伐不道,原本就應該是天朝上國應該做的事情。
不過在彭啟豐看來,這一次針對日本京都屠殺事件的集中報道,更像是針對日本攻心之策的延續,因為它在國內的宣傳僅僅是第一波,很快相關的報紙會流傳到日本去,從而起到第二波的效果,而這才是目前樞密院的真正意圖。
“這一次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將更多的報紙帶到日本去,繼江戶大火一事后,一定要讓更多的日本百姓明白,幕府就是制造這一切的劊子手,而我大楚是為日本帶去和平和希望的仁義之軍!”
在新聞出版司內,數十家報刊機構的負責人認真傾聽著彭啟豐的講話,并且不時用筆記錄著,而作為清流報總編的汪景祺的嘴角則是露出了一絲笑意,像這般的輿論戰可謂是清流報的拿手好戲,特別是像這種根本找不到對手的事情上,更能體現出他汪總編的深厚根底來。
而坐在一旁的復漢軍軍官羅文泰臉上卻是露出了些許笑意,他原本是屬于樞密院總參謀部下屬的軍官,不過這一次他擔任了一個頗為新穎的官職輿論參謀,即全權處理后續輿論戰中與各大報刊的聯絡關系,說白了就是這一次軍方的代表。
實際上在以往的時候,樞密院在同行政院下屬其他部分溝通的時候,態度都十分小心謹慎,通常都會通過內閣的方式進行對接嗎,目的便是為了能夠避嫌,防止一些有心人拿這件事來給樞密院做文章。
不過在這件事情上,卻是皇帝寧渝主動要求的,畢竟輿論戰作為一種別開生面的作戰形式,在某種程度上反倒能夠更好的配合正面戰場,因此軍方代表的加入自然在所難免。
當然主持全局的依然是彭啟豐,他正規正距地分配了所有的任務之后,才輕聲道:“諸位都明白,新聞出版司的存在對于各位而言,絕不僅僅只是鉗制大家,而是為了更好的去實現有計劃地進行輿論宣導,傳播出更加有價值的文字,因此諸位也應該明白,凡事與朝廷合,方能與天下人合。”
“是,我等自當與朝廷合。”
眾人連忙訕笑著點頭答應了,他們過去的時候倒不是不想搞一些大事情出來,來提升報紙的銷量,可是自從新聞出版司下狠手吊銷了三家報刊業的從業資格,并且將所有相關人員送進了大牢之后,便再也沒有人敢胡作非為。
作為皇帝的寧渝也從來沒想過放開輿論管轄,畢竟他在前世可是見識過,那些無良小報對于這個行業的威脅,堪稱是劣幣驅逐良幣的典范,因為人們熱衷于追逐熱點,而小報則是不顧事實真相去制造熱點獲取流量,因此所有的內容里面自然充斥著大量的垃圾。
在會議結束之后,眾人紛紛離開了會議室,不過汪景祺卻并沒有第一時間離開,他依然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望著面前的一沓報紙,臉上露出些許微笑。
彭啟豐從抽屜里拿出了一盒香煙,撕開了上面的包裝之后,往彭啟豐和羅文泰的方向分別丟了一根,然后便取出了打火機給自己點上了,才悠悠道:“這一次對日本的輿論戰只是一次預演,其實我們未來真正的目的不在亞洲。”
“歐洲?”
汪景祺的臉上露出一絲了然,他輕輕地吸了一口香煙,低聲道:“看來樞密院的野心很大,下一步棋就已經考慮了后三步,只是想做到這一點太難了。”
羅文泰呵呵一笑,他吐出了一個煙圈,平靜道:“如果只是對付日本,我們根本不需要花這么多的心思,大軍蕩平并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實際上這關系到一個很大的計劃,具體的雖然不能透露,可是簡單的東西我可以說說。”
說到這里,羅文泰站起了身子,輕聲道:“到了今天,德川幕府戰敗只是一個時間問題,而戰敗之后的亞洲也將會進入一個高速的整合時期,大概最多只需要十年的時間,整個亞洲包括新發現的澳洲,都會納入到大楚制定的世界格局當中。”
“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將會全面開啟同西方世界的競爭,這種競爭將會從各個方面進行,戰爭反倒只是最后一種手段,而在樞密院內部,將這種新型的競爭模式稱之為冷戰。”
“在冷戰當中,輿論戰將會成為一種核心手段,有利于我們達成應該要達成的戰略目的。”
伐清1719 第六百五十三章 戰后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