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紀略 第132章 你是呆的嗎
流水的人,鐵打的營,乞活流營。
自陳留郡主推行流營律制,從天下要沖之地設置乞活流營以來,乞食各地的流民們便有了歸處。
流營之內,有三章約法,乃是陳留郡主在鄴都皇城外長跪七天七夜,乞由大趙天王欽定的--
鈞令之下,禁動兵杖!
無罪之人,不得處刑!
流營若亡,首官裁撤!
只憑這三章約法,命如草芥的人,便有了護身符!
朝能保夕,日有一餐,頭頂有檐,卻不用淪落為奴,對于流民來講,這便是有了著落。
要沖之地,生計必然是多一些的,有了著落的人,但凡誰能吃下苦勤快一些,總能攢下一些家當,混個賴活。
但流營的人,卻如流水一般,少有人能扎下根,因為流營,從來都不是太平的。
禁動兵杖,還有拳腳可用,栽贓嫁禍不難,激人犯錯也是容易,所謂尋釁滋事,聽來簡單,卻能將人活活逼死。
從流營設立的那天起,覬覦便從未斷過,流民一直在被人惦記著,種種手段便如刀子割肉,安穩一陣便要被割的鮮血淋漓,而后休養一陣,種種手段又會層出不窮,周而復始。
蕭關流營的境況稍微好一點,畢竟有一個很精明很謹慎的人在極力周旋,但會例外么?褚妙子不知道,她再精明再謹慎,也不知道,她忐忑不敢想,直覺告訴她,刀子割下來的那一日似乎就在眼前了,一日一日的臨近。
她若認識司馬白,肯定會與他痛飲一番引為知交,因為她的直覺和他的嘴一樣毒!
逍遙公壽辰臨近,大趙權貴們紛紛蒞臨陳倉道,這些人會閑著么?他們必然要找樂子的,血比酒更能讓他們興奮!
陳倉城已經傳來了消息,陳倉流營出事了,因為窩藏行刺大單于的刺客。
鈞令之下,禁動兵杖,關中之地能稱鈞令之人,只有坐鎮長安的大都督卞朗,可大單于石邃的太子令,自然要在鈞令之上的。
這下可是方便了,天王的三章約法全廢了,令有了,罪也有了,而大單于石邃,是不會介意陳倉統鎮被裁撤的,實際上,兵圍陳倉流營之前,他早親手砍下了陳倉統鎮的腦袋,說是看那統鎮長的像一個他想殺的人。
林子肥了,狩獵已經開始了。
從接到陳倉消息的那刻,褚妙子便寢食不安,誰知道陳倉的貴人會不會來蕭關消遣一下?畢竟這里是很富的!
她恨不能將蕭關從輿圖上暫時抹去,日日禱告,不論是天師還是大祠祭官,她都不敢漏了,只盼蕭關不要引起那些貴人的注意。
可她運氣不好,蕭關偏偏就出事了,偏偏就在這時候惹人耳目。
關外驛站騷亂,兵馬圍了客商,說是搜查刺客,但當兵的見了那些錢財能不眼紅?
從長安來的羯人精銳大開殺戒,不論漢胡,除了羯人自家人,那一夜,殺的血流成河!
又是刺客!褚妙子想不通,忽然的,哪來那么多刺客!
她這幾日提心吊膽,卻偏偏還要應付撿到的那四個人,尤其那個白七。
“陳倉的事,我聽說了,難怪你每日魂不守舍的,”
那日,白七忽然提起她的憂慮,似乎是良心發現,要寬慰寬慰她,
“你放心好了,蕭關不會有事的。”
“你且顧好你自己吧!”褚妙子望著營中流民的身影,不禁輕嘆一聲,這六千男女婦孺老幼,能躲過這一劫么?
“擔心護不住營中人?”白七仍廢話不停。
褚妙子連搭理都省了,又嘆一聲,我一個女子,要怎么才能護住他們啊!我又不是大首領!
那白七卻不知趣,愈加討人厭道:“他們自有手腳,不用你護的,你又何必把擔子全攬在自己身上?”
褚妙子冷冷的呵呵一笑,反問道:“你也自有手腳,為何要用我護?”
白七明顯一怔:“你竟問住我了!”
褚妙子又是一聲冷笑,她有些后悔幫他了,她撂下了一句話:“我既站在了這里,便要護他們,誰站在了我如今這個位置,都會護他們!哦,你可能除外!”
“我可不能被除外,”白七毫不生氣,竟哈哈一笑,“你看,我這刀子很鋒利的,我說了,你放心好了,蕭關不會有事的。”
褚妙子打量了一眼那把極狹長的刀,呸的一聲啐在地上:“你這把刀若能管用,姐姐讓你白睡一輩子!”
“哈哈哈哈!”白七大笑,“不敢,可不敢,我女人非打我不可!”
褚妙子被他笑的心煩,本想再罵他一句,但聽著這個男人的笑聲,她心中陰霾竟一掃而空,那是一種找到了依靠的輕松,她久違了的輕松。
“瞎子的瞎話!”褚妙子又啐了一口,真是莫名其妙,他憑何笑的自信,而自己又怎能信他。
白七的笑聲戛然而止,忽而異常認真道:“你放心好了,蕭關流營不會有事,這里有我,有我的刀!”
褚妙子望著好似換了一個人的白七,她不禁想,他若不瞎,眼睛肯定很精神。
“那你可要把刀磨利了,”嘴上仍是不饒,她譏諷道,“你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呆的?”
太白紀略 第132章 你是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