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5冰封帝國 第三十章 風雨欲來(二)金陵春夢(中)
李邦華一出口,剩下的幾個尚未出聲的大臣也不好說話了,放在以前,作為都察院的黃道周無論如何也是要說上幾句的,不過一來他對于戰事并不精通,二來他對李邦華能夠護衛太子南下,“挽大明江山于將傾”深為敬服,故此也沒說話。
不過姜曰廣此時說話了,“臣以為不妥,大凡決戰,都是畢其功于一役,成功了自然好說,若是失敗了就不堪設想!薩爾滸之戰、河南之戰、松山之戰,莫不如是!萬望陛下三思”
“好了”,朱慈烺終于出聲了,他心里也很清楚,若是一城一地防守,自然能延緩敵人的進攻,不過最終失敗的可能性更大,此時由于尼堪親自帶兵在雨季南下,一旦有一絲成功的可能,必將給大明帶來至少幾十年的平安。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朕意已決,就在江淮與蠻賊決戰!這決戰如何展開……”
史可法趕緊說道:“凡戰,生死之道,不可不查……”
朱慈烺這才想到如何調配兵馬,如何行軍都是眼下最機密的大事,豈能堂而皇之在朝堂上分說,便說道:“也好,首輔、兵部、戶部留下繼續商議,其他人暫時回避”
傍晚,華燈初上,莫愁湖一派熱鬧景象。
緊靠著莫愁湖的是外城大大小小的畫舫,其中不乏包含伎館、飲食、戲曲、說書匯雜繁盛之處,用后世的話來說,那就是一條龍服務。
孫臨回來了。
對了,就是那個跟著大夏國的船只去瀛洲,并在后世西雅圖建立了貨棧的那位號稱“飛將”的孫臨,而他新納的小妾,葛嫩娘,原本就是莫愁湖附近最大一家酒樓“漢宮秋”的頭牌。
漢宮秋,其明面上的東主,正是與大夏國關系匪淺、縱橫揚州府、應天府的揚州豪商楊文利,當然了,最為南直隸最大的鹽商,他與朝廷諸位高官有道不清說不明的關系,別的不說,韓贊周、趙之龍每年都能從漢宮秋拿到不少銀子。
眼下,趙之龍雖然明面上還掛著京營都指揮使的頭銜,不過明眼人都知曉,最為勛貴之首,他這個頭銜不過是一個虛銜罷了,但原本的鎮守太監韓贊周依舊是內廷大太監,就憑這一點,楊文利依舊屹立不倒,何況,作為縱橫南直隸幾十年不倒的家族,楊文利也不會只攀上韓贊周一家,以前在南京盤桓日久的姜曰廣、王鐸都在他編織的網絡里。
漢宮秋雖然賺錢,不過楊文利卻幾乎沒有進項,賺來的錢全部用來打點文武官員了,楊文利也不在乎,對于他來說,食鹽、糧食、當鋪才是他最賺錢的生意。
這一節,在中國是久盛不衰,就像后世那些房地產老板做大后,紛紛做起了餐飲、酒店生意,是為了賺錢嗎?自然不是,其中深意只有長期浸淫在官場、商場之人才會明白。
漢宮秋正好位于內城進出外城的城門石城門附近,擁有四進的大院,第三進中間的正房還是三層高的樓宇,那里,只有達官貴人才能抵達并享受一切服務。
莫愁湖上,最大的一艘畫舫也是漢宮秋的,畫舫的名字叫浣溪沙,倒是與漢宮秋登對得很。
當然了,莫愁湖附近畫舫眾多,遠不止漢宮秋一家,能在此地設置畫舫、酒樓,背景都不一般,實際上以楊文利的實力,將最大的幾艘畫舫都放到自己名下自然也可以,不過他不敢這么做,若是這樣做了,肯定會吃不了兜著走。
山雨欲來,遠處的驚雷陣陣,悶熱如故,涼風習習,正是泛舟的好時候。
眼下,莫愁湖邊所有的畫舫都開出來了,一時,絲竹之聲,昆曲之音,引吭高歌,絡繹不絕,當然了,其中也摻雜著吆五喝六的聲音,弄得周圍自命清高的文人士子一陣腹誹。
浣溪沙是一艘兩層的畫舫,今日卻被馬士英占據了,與他在一起的還是那位阮大鋮。
阮大鋮在后世被刻畫得一塌糊涂,實際上他是一位戲曲高手,眼下漢宮秋自己從蘇州買來的、從幾歲起便開始培養的戲子們正在演奏阮大鋮的名作《燕子箋》。
浣溪沙日常也是有人打理的,這幾年都是一個叫賈偉的二十出頭的人在船上周旋,能在浣溪沙上喝酒、狎妓、弄月吟風者非富即貴,伺候者也無一不是伶俐之輩,這賈偉原本是楊文利的家丁,在家丁里面算是玲瓏剔透者,加上又有一些身手,便在這浣溪沙長期呆了下來。
一曲終了,馬士英揮揮手讓戲子們、伺候的丫環們下去了。
“圓海”,馬士英的聲音既醇厚又悅耳,令人陶醉,“眼看這夏國就要打過來了,江南大震,你沒有官身多好,悠游泉林,吟風弄月,豈不快哉,非得要投到這大缸里浸染?”
與馬士英相比,比他年長幾歲,以大才子著稱的阮大鋮的聲音卻粗糙、沙啞,只見他冷笑道:“大震?你看這滿湖的畫舫,有一點大震的跡象嗎?何況……”
只見阮大鋮湊近了馬士英,輕聲說道:“我觀這夏國與尋常胡人國度都不同,彼等戰力如此強橫,本來有一舉拿下天下的實力,卻蹉跎至今,何也?彼等每拿下一地,必定細細耕耘,待得穩固之后再謀他圖,穩扎穩打,每一步都異常踏實”
馬士英知曉眼前此人異常聰慧,肯定話里有話,便說道:“圓海,你我不是別人,有何高論趕緊說出,在下洗耳恭聽”
“呵呵”,阮大鋮笑道,粗啞的聲音與周圍的畫風頗為不宜,“我大膽估計,彼等拿下長江以北之地后必定跟以前一樣會穩固幾年再提渡江的事,何況,在湖北,還有李賊的幾十萬大軍,彼等也得掂量掂量”
馬士英心里一驚,暗忖:“這一節我怎地沒想到?”
阮大鋮接著說道:“五年,我大明最少有五年的時間,屆時,只要君臣一體,勠力同心,未嘗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最少也要將江南的諸流賊剿滅干凈,此誠大明危難之秋,作為飽受國恩者,閑居在家,不能為國分憂,真正是憂急如焚啊”
馬士英腹誹了一下,不過眼下的他雖然勉強進了中樞,不過“閹黨余孽”的名聲卻跑不了,就算他想要親近其他人,也得別人給他這個機會才行,最后看來看去,也只有眼下這人愿意跟他交往,還是一個白丁。
“好吧,此事我同首輔講過了,京畿已經沒有位置了,不過地方上還是有的,比如浙江、江西、福建、廣東、廣西,按察副使、巡按御史的位置還有幾個,你看……”
“這……”,阮大鋮一陣失望,他一直覺得他才高八斗,大可上達天聽的,自己年事已高,在地方上就算再位高權重,已經沒有多少誘惑力了。
作為阮大鋮的“密友”,馬士英豈有不知曉了,他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笑道:“留在京城也不是不可能,剛才聽了你一席話,圓海在兵事上頗有造詣啊,不如去兵部,不過只能做一個郎中”
“行!”
沒想到阮大鋮一口答應了,郎中可是各部的中堅啊,也是有位列朝班的機會的,何況這個職位,不像侍郎、尚書,需要庭推,由侍郎或尚書提名,皇帝批準就是了。
“圓海”,馬士英看看周圍無人,便輕聲說道:“今日議了出兵江淮的事,我雖曾督撫一方,不過依舊拿不準,心里也頗為忐忑,今日一談,沒想到你對天下大勢頗有心得”
“你說來聽聽”
“嗯,今日早朝時已經議定了出兵江淮,就在鳳陽府附近與蠻賊決一死戰,原本我是沒機會參加的,不過因為之前擔任過鳳陽廬州的總督,熟知周遭地理,最后還是留下來了”
“如何?”
“嗯,史可法掛帥,牟文綬輔之。高杰、黃得功各出兩萬精銳,牟文綬出動三萬精銳,劉良佐出動四萬精銳,牟文綬、劉良佐約定在差不多相同的時間抵達亳州,相互掩護扎營”
“黃得功、高杰部由史可法親自督撫,在離主戰場不遠的地方隱藏,相機出擊”
“左夢庚部出動五萬精銳,由金聲恒統領,以騎兵為主,也是秘密北上,據說如今蠻賊在河南的軍卒都布置在湖北附近,靠近鳳陽府的地方兵力薄弱,如是有機會從那里突入,便能抄了蠻賊的后路……”
“誰?!”
馬士英突然斷喝一聲。
在這畫舫的二層,兩頭都是艙室,是用來有需要的客人就宿的,而在中間的艙室壁板都可以卸下來,以便客人享受涼風和美景,隨著馬士英的斷喝,從船頭的艙室閃出一人。
只見那人年約二十許,身材中等,穿著一身文士服,身形卻很矯健,面相俊美,面上帶著一絲微笑,雙手托著一個紫檀木的托盤。
一條切成薄片的鱖魚盛在一個青花瓷碟子里,旁邊還有三個小蝶,裝著調料。
“員外,浣溪沙的魚娘剛好吊上一條肥美的鱖魚,趕緊做了魚膾,一做好小的就端上來了”
“是嗎?”
那人正是浣溪沙的主人賈偉,來畫舫飲酒作樂的人是不會堂而皇之稱呼自己是“某某官員的”,多半以“某員外”相稱,當然了,來的次數多了,人家也會知曉你是誰,不過依舊會以“員外”相稱,算是畫舫的一個規矩。
賈偉此人馬士英自然也了解過,不過是楊文利豢養的一個家丁罷了,無非是嘴上伶俐一些,這樣的人在馬士英看來應該無關緊要,何況此人明顯是討好他才做好魚膾后趕緊端上來孝敬。
“放下吧,記住,今后在沒有我的吩咐不得上來!”
“小的知曉了,這就退下”
賈偉退下后,兩人又談了許久才散去。
1625冰封帝國 第三十章 風雨欲來(二)金陵春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