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曾經我也是人嗎?

這兩個家伙簡直就跟傳說中的神仙一樣，飛檐走壁無所不能，大狗自知完全沒有還手的能力，它把身體蜷縮在了角落，要不是山崖邊實在沒有退路，它早就跑了，此時大狗看著李良和小黑低聲商議著某些話題，眼見他們兩個突然朝著自己看了過來，大狗嚇得渾身緊繃，不停對他們發出威脅性的低吼，盡管這只是它的色厲內茬。

小黑定定望著大狗。

玄犬心智初長成，涉世未深，心地仍然單純質樸，但是這世間有很多東西小黑還沒有見過，也有很多問題它想不明白，就好比這條大狗，在大狗身邊時，它這條真正的狗反而更像是人。

“你隨我修行多年，靈竅已開，如今的智慧不輸于同齡的人類，它的情況剛好與你相反。”李良似是看出了小黑的疑惑，他沉聲說了一句，目光隨之看向小黑：“你是犬中之人，而它，是人中之犬。”

小黑沉默以對。

李良不再多言，轉而看向大狗。

沒有足夠的活體實驗材料，積累不出這份移植技術成果，這座村莊迄今為止已經殘害了數不清的人，眼前這條大狗只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現在不是討論大狗出身的時候，李良喚了小黑一聲命其跟上，隨后他提起大狗，縱身跳下了山崖。

李良把大狗重新放回了山道上。

眼見自己重獲自由，大狗警惕的盯著李良一步步后退，唯恐李良突然沖過來襲擊自己，直到大狗退遠了才敢轉過身去拔腿逃跑，從始至終，這條大狗壓根就沒想過往山外逃，就好像大狗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被遺落在了村子一樣，明明再向外一步就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可悲的是，大狗第一個念頭卻是跑回村子。

望著大狗在夜色中漸行漸遠。

李良沖小黑揚了揚下巴，小黑頓時會意，只見小黑一個墊步俯沖便是隱入了山道的夜色中，體表漆黑的毛皮完全和黑夜融為了一體，而李良則是尾隨大狗深入山嶺，尋找隱藏在山嶺深處的村莊。

師徒倆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田園犬的狩獵天性乃是與生俱來，再加上李良后天的傳授與教導，小黑隱匿蹤跡的手段十分專業，它先是滾入草叢中，用爪子搗碎了大量的雜草，并用下體與四爪腳底蹭上了草木的汁液，借此掩蓋尿道與汗腺散發出來的氣味。

做完了這一切之后小黑順著山路跟了上去。

師父就在數百米外。

黑夜雖然遮蔽了小黑的視覺，令它在昏暗環境中視距受阻，但它憑借敏銳的嗅覺，依然能大致推斷出師父所在的方位，師父的氣味它是不會跟丟的，在小黑趁著夜色的潛行之中，它接連翻過兩座山頭，緊跟著師父的味道，最終發現了一座隱藏在山嶺之中的村莊。

小黑沒有貿然接近。

這樣直接過去會讓自己的氣味暴露。

由于師父懷疑山里隱藏著一個嗅覺十分靈敏的超凡生物，再加上師父本身不擅長嗅覺索敵，因此明面上的行動由師父去做，小黑則隱匿于暗處，與那窺伺師父的超凡生物進行嗅覺領域的博弈。

進入山嶺之后的這段期間，除了大狗之外，小黑并沒有嗅到過什么可疑的氣味，甚至于那只超凡生物是否存在都說不準，但既然師父說有，那就一定有，小黑對師父深信不疑，它小心翼翼的收斂著氣味，盡量避免腳底肉墊周邊的汗腺在地面留下氣味。

山里的溫差極大，山風也由此而生出了風向，考慮到風向對氣味的影響，謹慎起見，小黑專門找了個逆風的路線，一邊感受著山風的流動，一邊繞過山路，從一條流淌著溪水的山溝溝淌了過去，為了趕上師父流動的氣味，小黑加快了速度，從山嶺另一邊繞到了村子背后，逆著山風爬到了半山腰上，停了下來。

再往上就會進入順風區域。

那樣一來小黑的體味可能會暴露在山風中。

那隱藏在暗中的超凡生物究竟身在何處？小黑循著村子的聚居地繞了大半周，四處尋覓，期間它并沒有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的氣味，小黑掛在村落北邊的山崖峭壁上，嘗試推測那只超凡生物的方位。

“山里沒有可疑的痕跡……”

小黑四處打量著黑漆漆的山野，同時在心中回憶起了它在書本上看到過的知識。

在小黑曾經看過的一本《自然科學》上，書里描述有氣流與溫差導致氣候變化的內容，冷空氣下降，暖空氣上升，結合山里環境的氣候，山風的流動應該是呈現環形向高處聚攏，而高處降溫后的空氣則會在上升氣流外圍區域形成下降循環。

想到這一點。

小黑頓時眼前一亮。

想通了山里的氣流變化之后，小黑立刻撒開了峭壁，縱身向后墜入了山溝，它不再執迷于進入大狗返回的村莊，也不再追逐師父流動的氣味，而是直接跑出了這座山頭。

嗅覺索敵的對決好比是狙擊手之間的較量，敵我雙方就看誰先發現誰，眼下李良身在明處，氣味早已暴露給了那只超凡生物，因此索敵的任務只能由小黑去完成，現在小黑已經想到了辦法。

搶占上風位！

退到山體冷空氣范圍之外，小黑感受著風向的變化，尋到了一處山風覆蓋不及的丘嶺上，它仰望著李良所在的山頭，心中默默計算風場與山體之間的高度。

片刻后。

小黑低頭看向了腳腕上的天狼武具。

想要在這場嗅覺的博弈中搶占上風位，就必須登上風場的冷熱空氣交匯點上，換言之，就是山風外圍環形氣流的制高點，如果說山頂的海拔高度大約有七百多米，那么小黑至少得登上海拔高度九百米左右才行。

恐高果然是犬類天生的弱點，但是比起害怕高空，小黑更怕完不成師父交代的任務，如果它沒有提前找出暗中的超凡生物，一旦對方瞅準時機對師父張開獠牙，師父還真不一定能防得住對方的奇襲。

那可是超凡生物，一只擅長嗅覺索敵的超凡生物若是伺機發動奇襲，那可不是開玩笑的，沒想到師父竟然把這么重要的索敵任務交給了自己。

左邊是犬類恐高的天性，右邊是師父可能會步入險境。

小黑進退兩難。

它不安的在原地走來走去，時不時仰頭看一眼山頂，想到師父可能會遭遇的奇襲，小黑哀鳴了一聲，它硬著頭皮縱身一躍，跳向了空中……拼了！

小黑一躍之際騰身于三四米的半空，身處于空中，趁著起跳慣性還未消失，小黑腳下再次發力，天狼武具隨之運轉了起來，在小黑腳下形成了一股極強的增壓氣流，那原本散漫無形的空氣分子竟在這一刻被氣壓凝成了實體，形成一股強橫的反作用力，這股反作用力頓時成為了小黑身在半空中能夠借力的踏腳處。

小黑再次騰空一躍。

天狼武具在增壓的特性下再一次為小黑提供了借力點，小黑踩踏著空氣又是騰空數米高，但在空中二次跳躍過后，小黑眼看著距離地面越來越遠，它止不住的開始四腿發軟，在經過第三次和第四次跳躍之后，小黑終于一個發力不穩，從十幾米的空中栽了下去。

小黑重新爬了起來。

它又一次嘗試用天狼武具登空而行，這一次，它仍然是止步于第四次跳躍，根本沒法像師父那樣把天狼武具運用自如，接連幾次失敗之后，小黑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到底適不適合繼承師父傳給它的這套兵器。

平時不敢登空到高處就罷了。

關系到師父安危的時刻居然也掉了鏈子……

或許李良這個做師父的沒有親眼見證小黑的出生，但是小黑每一步的成長，李良都歷歷在目，它會怎么做，又會抱以怎樣的心情去迎接全新的問題，其實李良一開始就能推測出個大概，畢竟，沒有人比他這個師父更了解自己的徒弟。

即使小黑完不成李良交代的任務他也一點都不意外。

李良從沒說過必須要它成功，他只是讓小黑去做而已。

“玄心這會兒應該正在煩惱怎么搶占風位吧？”李良站在一座三角瓦房屋頂的最高處，負著雙手，抬頭仰望著夜空清冷的殘月。

而在李良正下方的院落，便是圈養那條大狗的村民家里。

大狗逃回村子的行為，剛好幫李良節省了漫山遍野尋找吳王村的工夫，在大狗的帶領下，他一路尾隨大狗潛入了吳王村，李良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這座隱藏于山中的村莊，此時大狗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把李良帶回了村子，圈養著大狗的村民更不知道，這條大狗究竟把什么樣的人引回了自己家。

月光凄涼，夜色幽幽。

跑回來的大狗就像一顆丟入了湖面的石子，在寂靜的夜晚泛起了陣陣漣漪。

那些外出探查的村民不僅什么都沒發現，還折損了一條大狗，幾個村民都聚在一起正愁著怎么跟村里執法隊交代呢，沒想到大狗居然失而復得，大狗主人高興之余，狠狠往大狗身上踢了兩腳，然后一伙人就帶著大狗去了村子里的公堂，找執法隊匯報。

等到幾人牽著大狗走遠。

李良從屋頂輕盈落地。

大狗主人和村民已經走遠了，院子里就剩下大狗主人的媳婦和兩個孩子，此時兩個孩子都已入睡，那女人之前被丈夫和幾個村民吵醒，這會兒還沒休息，李良來到屋外，看了看這間陳舊的土胚房，他沒有驚動屋里的女人，而是循著些許微弱的動靜繞到了土胚房后面。

這座村子里的建筑格局基本都是一家一個院子，規格散亂，房屋樣式全憑村民自身能力與喜好，就比如李良此時所在的這座院子，院內僅用一堆破爛的籬笆圍了個墻，占的地方倒是挺大，但是屋主人把這院子弄得亂糟糟的，土胚房也蓋的十分簡陋，充滿了舊時代窮苦民風的氣息。

至于土胚房后面的后院則是一堆雜草叢生的荒地。

后院的角落有個小土房，從里面飄出來的味道判斷，應該是旱廁，李良的目光從旱廁移到了旁邊那片荒地上，剛才他就是聽到這片土壤發出了些許微弱的動靜。

李良無視了空氣中飄過來的惡臭，他移步到了荒地中，穿過足有小腿高的雜草，不顧土壤中可能存在的某些穢物，側身趴伏到了地上，傾聽著地下的動靜。

“咯吱……咯吱……”

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地下蠕動。

耳中的聲音像是某種植物根莖正在撕裂，李良凝神靜氣，然后開始快速刨起了地上的土，片刻后，一節手指從土壤中露了出來，看那手指的尺寸，應該是個未滿十歲的幼童，李良加快了刨土的速度，慢慢把這具埋在土里的尸體挖了出來，露出了手臂和腦袋。

這是一具皮膚大面積潰爛的女童尸體。

她沒穿衣服，渾身赤裸的被埋在了后院的土里，身上存在著大片大片的潰爛，從身體表皮的痕跡去看，李良能看得出這種潰爛絕非自然原因死亡，而是被人以某種殘忍的手段毀去了全身皮膚，并且李良還從尸體表皮上找到了幾處針線縫合的痕跡，那被鋼針穿透的傷口，里面還有蛆蟲正在鉆來鉆去。

女童尸體被挖掉了眼睛，并且身體里還寄生著某種東西，剛才李良聽到的動靜，應該就是這東西啃咬尸體發出來的聲音，李良沒有完全把尸體從地里挖出來，他只挖出了尸體的半個身子，眼見尸體的胸腔內有東西在動，李良扶起尸身翻了個面，頓時露出了尸體胸口血肉模糊的窟窿。

密密麻麻的蛆蟲正在尸體胸腔中游走。

不僅如此，還有一節黑色的植物根莖正在寄生這具尸身。

看到黑色根莖的瞬間，李良臉色一沉，他伸手就把尸體內的根莖拽了出來，然后壓低了聲音罵道：“我還奇怪你到底跑哪去了，你這是在干啥？”

正在寄生尸體的根莖上張開了一只花骨朵。

骨朵內睜開了一只龍的豎眼。

這只詭異的眼睛看了李良一眼之后，頓了頓，隨后它猛地從李良手中掙脫了出去，鉆入了尸體之中，下一刻，這具已經死透了的尸體居然活了過來，身體大片潰爛的尸身猛然睜開了雙眼，扭動著肢體，重新轉回了土壤中，就好比節肢動物那般潛入了地底，一個轉眼便已消失不見。

李良目瞪口呆的看著尸體留下的深洞。

后院的動靜也是驚動了屋里的女人。

自家院子后面都埋過些什么，作為這個院子的女主人，屋子里的女人當然再清楚不過，像是那些身體撐不住改造的大狗，一般都會在進行祭祀之后，交由村民自行處理，就拿女人嫁到這個家里開始算起，他們家后院已經埋過不下七八條大狗了。

原本女人在送走丈夫之后打算入睡，突然聽到后院傳來動靜，女人一個機靈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沒有吭聲，而是悄悄摸索到窗戶邊偷看起了后院，不知道是不是心虛的緣故，女人始終沒敢出門。

但是不出門卻不等于危險不會主動找上門。

“你想死還是想活？”

就在女人悄悄觀察窗外動靜之時，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嚇得女人險些當場尖叫出來，她猛然轉身，就看到一個少年倒掛在屋頂房梁上，腳上頭下，以一種十分可怕的角度俯視著女人。

女人一瞬間就癱倒在了床上。

她死死捂著嘴不敢發出聲音來。

“我問，你答。”李良淡漠的眼神看向女人：“你來自什么地方？”

女人深呼吸了片刻，努力平復著快要跳出來的心臟，她結結巴巴的答道：“平川……”

平川乃是巴蜀一座還算比較繁華的城市，以美食與交通文明于全國，但是就以這個女人的情況而言，很顯然，她絕對不是以正常途徑被嫁到淮南這處偏遠之地的，看這個女人雙手雖然粗糙，但是臉蛋兒依然留有秀氣的痕跡，絕非這片窮山惡水能養出來的根骨。

地球最后一位仙人 第四百六十八章 曾經我也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