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求生實錄 第1291章 內心毫無波動
揚州府衙的后院里,風塵仆仆趕來的楊素,有些疑惑的看著鄭敏敏遞給自己的信件,那是高伯逸的親筆信,上面要求楊素全力配合鄭敏敏兄妹,在淮南打擊世家的財力。
楊素手里掌握的,是一支快速機動部署的精銳軍事力量,人數不算特別多,但是各個能打,而且沒有內奸,跟本地人也不存在瓜葛。
遇到突發事件,遇到鄭敏敏無法用常規手段去解決問題的時候,楊素手里的這支軍隊,就能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
至于會遇到什么突發事件,楊素不是很清楚。想來,是淮南的世家不打算守規矩,想玩一些小動作吧。
“那我們這就告辭了,有事的話,公孫先生(竹竿)會來找楊將軍的。”
鄭敏敏躬身行了一禮,飄然而去,并不想與楊素有過多的接觸。等她和鄭元德離開府衙以后,鄭敏敏才正色對鄭元德說道:“兄長這幾日可以去期貨交易所里盯著,但是不要做任何交易,看到了什么,都要如實告訴小妹。”
鄭元德現在在揚州也算是“名人”了,他去了期貨交易所,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會引起很多人的關注。前段時間,鄭元德讓某些人吃了個暗虧,不過那些人的損失并不是很大,他們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期貨交易所里興風作浪。
至于鄭元德,在他們心中,只能算是一只外面來的野狗,叼走了一根骨頭罷了,還影響不了大局。畢竟,鄭元德當初手里的小麥期貨雖然極多,但是這段時間也都拋出來了。
先贏的只是紙,后贏的才是錢。鄭元德或許不懂這個道理,但是那些人當中的明白人,是很清楚這一點的。
在期貨交割以前,所有的東西,都是如夢似幻的泡影!不到交割實物,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
這天晚上,鄭元德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鄭敏敏的房間里,“匯報”今日所見所聞。他并不能算是一個很機敏的人,只是,很多東西如果做得太明顯,哪怕是個傻子,也能看出點門道來了。
“其他期貨,在緩緩上漲。但是小麥期貨,似乎是有人在互相倒手。”
互相倒手是什么意思呢?
兩個世家,一個掛牌高價,另外一個摘牌,買下,簽訂合約。
然后第二天,另外一個將昨日買下的期貨,以更高的價格掛牌,然后再被別人買走。
無論買或者賣,其實都是一家人,或者是約定好的一群人!
一開始,他們很害怕鄭元德這樣的人加入其中,破壞默契。所以當鄭元德清空手里的小麥期貨后,那些人就開始反擊了。
至于海鹽期貨,絲綢期貨這些東西,他們根本不放在眼里!這些人,本身就不是為了賺錢而來的。他們想要的東西,其實就只有跟朝廷討價還價的話語權而已。
小麥價格高企,這個爛攤子,最后,還是需要官府出來兜底,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剛剛秋收的時候,不管是自耕農,還是世家,手里的糧食都很多,不存在缺糧的問題。然而糧價如果一直這么高,肯定會引起社會秩序的崩潰。
而這一切,則是鄴城中樞不愿意看到的。他們必然會派人到淮南來,跟這些本地世家“做工作”,并且作出一定的妥協。
這一切鄭敏敏都看在眼里,卻并沒有對鄭元德透露半個字。
而鄭元德前些時候在期貨交易所里大殺四方,賺來的那些東西,其實,不過是人家為了打發滎陽鄭氏入局,拋出來的幾根肉骨頭罷了。
“這些人,還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
鄭敏敏嘿嘿冷笑道,似乎對淮南世家的某些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絲毫都不覺得奇怪。
期貨就是這樣,價格可以無限度的高,所謂“有價無市”。不過等你拿著這種高價去交割的時候,那可就慘了!
“我們用的錢,或者類似于錢的東西,其實都有一個很容易被人忽略,卻又是最重要的屬性。”
腦中想起臨行前高伯逸跟自己說的話,鄭敏敏只覺得在期貨交易所里鬧騰的那些人,都是腦子有問題的家伙。
“錢最重要的屬性,其實就是時間。比如說,大齊開發銀行發行很多金圓券。拿著這個金圓券,可以到各地的分行里兌換。
那么你覺得,是銀行里儲存的貨物跟錢多,還是在外面流通的金圓券多?”
當時高伯逸是這么問的。那時候,鄭敏敏還是似懂非懂,但是經過了這段時間在期貨交易所的“廝殺”,她對這些知識,已經可以做到深深理解,并且融會貫通了。
高伯逸給了她很多,幾乎是不限量的“棉布券”。如果這些棉布券同時兌換的話,絕對可以把整個大齊開發銀行都兌換垮掉!
但是,在沒有到期以前,這些棉布券,就是最厲害的殺人武器!殺人不見血!
就跟西域的雜耍人拋橘子到天上一樣,他可以一次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甚至是七八個!大部分在空中,手里永遠都只有一個,甚至連一個都沒有!
鄭敏敏手里的棉布券,實際上,就是將貨幣的時間屬性放大,一次性的打出去!當然,如果操作不當,反噬也是非常厲害的。厲害到北齊朝廷都要靠武力耍賴的地步。
然而,如果操作得當的話,這些送出去的券,最后還是會回到自己手里!那樣,騙人的把戲,就永遠都不會被拆穿。
這就是高伯逸耳提面命交代的最重要事項:務必要全部收回所有的棉布券。
至于如何收回,其實鄭元德已經無意中在期貨交易所里演示過一遍了。只需要將那種套路再玩一遍就行,并沒有什么稀奇的。
最近一段時間,鄭元德都在用棉布券,陰搓搓的收割期貨交易所里其他期貨。為什么他容易得手呢?因為世家的目光都在小麥上面,資源也在這里。而其他期貨的賣家,并不希望用他們手里的貨物,去換炙手可熱的小麥!
而有大齊開發銀行站臺背書的“棉布券”,就擁有了無比的吸引力。
首先鄴城是絲綢之路上的一個重要站點,去那邊很方便,拿著棉布券,也不怕被搶,更不用花錢去租倉儲。
到了鄴城,估計時間也要到期,那時候直接去就完事了。這樣無形中就節約了很大成本和支出。更何況,大齊開發銀行背后站著的是北齊朝廷,這信用在齊國國內,是首屈一指的。
而小麥期貨,所有人都殺紅了眼,追漲殺跌,都希望分一杯羹。揚州的現錢,現貨,現在都在里面了,誰也不能退讓,也不敢退讓。就像是手里拿著一個很燙的水壺一樣。
雖然燙手,但是掉地上熱水四濺,會有更多地方受傷。
幾天后,小麥期貨維持在一個所有人都無法想象的高位,不動了。至于其他期貨,也被鄭元德兄妹拉到了高位。
只是對比起讓人難以置信的小麥,不那么起眼罷了。
坐鎮揚州的楊愔,對此絲毫不關注,哪怕很多說客上門,希望當地衙門出來干涉物價,楊愔也沒有答應。
當然,楊胖子也沒拒絕,只是說,需要考慮一段時間。
鄭敏敏的客房里,鄭元德如同熱鍋螞蟻一樣走來走去,幾次在他妹妹面前停了下來,幾次想開口,卻又被對方冷漠的眼神瞪了回去。
“兄長不要擔心,揚州的事情,很快就會有個結果的。”
鄭敏敏泰然自若的說道。
“馬上秋收,那些麥子,現在已經可以把鄴城買下來了。我們拿什么去填那個窟窿?”
鄭元德紅著眼睛問道。
這話讓鄭敏敏略微有些詫異。
她有些不解的問道:“我們為什么要填那個窟窿?我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一石糧食都挑不動,要填什么坑?
我們兩手空空而來,用一堆廢紙,把淮南攪和得混亂不堪。走的時候,兩手空空的走,就完事了嘛,你到底是在擔心什么?”
“我是在擔心那些麥子期貨……”
鄭元德話說了一半,好像腦子里靈光一閃,猛然定住,很快又不得其意,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們臨走的時候,高都督送了我四個字:無欲則剛。只要我們沒有私利,那么這一次,躺著都能贏。
我們無論在期貨交易所里怎么鬧騰,賺了也好,虧了也罷,那些都不是我們自己的。我們兩手空空而來,兩手空空而去就可以了,你到底是在擔心什么呢?”
“我擔心他們會去鄭氏的祖宅要糧食!”
鄭元德怒吼道。
鄭敏敏對于鄭氏來說,早已是叛逆一樣的存在,她可以不在乎祖宅和族田。但是鄭元德不能不在乎!
“兄長想多了,我不去找他們麻煩,就已經很好了,他們萬萬沒有本事來找你麻煩的。”
鄭敏敏淡定的擺擺手說道。
正在這時,竹竿走了進來,悠然自得的遞給鄭敏敏一封信,依然是高伯逸的親筆信!
鄭敏敏拆開信紙,看了一遍,臉上的雀躍幾乎掩蓋不住。
“可以了,準備收網了。麻煩公孫先生走一趟府衙,將書信交給楊愔,讓他依計行事即可。我想,我們應該快要回鄴城了。”
竹竿臉上并未出現驚訝的表情,接過信,給鄭敏敏行了一禮說道:“鄭小娘子頗有幾分高都督的神遂,高都督知人善任,果然是沒有選錯人。”
竹竿平日里不怎么說話,但是鄭敏敏一直覺得這個人是個活得非常明白通透的人。這種人對于自己想要什么,不需要什么,都非常清楚,不會去追究那些大而無用的東西。
等竹竿走了以后,鄭敏敏笑著對鄭元德說道:“兄長這幾日去買點風流倜儻的綢衫,我不方便出面,麻煩所有的事情,兄長出面就行了。什么都不要說,只要表示出很為難,要好好考慮下,就行了。”
在楊愔接到高伯逸信件的第二天,揚州官府就宣布了最新的政令!
第一條,對周國戰爭在即,所有囤積居奇糧食的人,居心妥測。無論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家世如何,都有通敵的嫌疑,將會在被查實后,送到鄴城大理寺進行審判。
證明自己無罪,才能回來!
而在被調查期間,家族所有的財產,都會被凍結,不許買賣,不許任何大宗交易!而所謂的凍結,就是官府派人到你家去,把你家所有的庫房都貼上封條!
只有證明無罪后,才能取下!膽敢私自取下的,斬立決!
官府的解釋很明白:如果你不是想趁著兩國交戰的時候造反,你屯那么多糧食做什么?喂老鼠么?
第二條,從鄴城中樞來的軍隊,將在淮南進行大范圍的緝私行動。對不遵守期貨交易約定,私下里進行交易并逃稅的人,嚴厲打擊,罪名除了原有的以外,還會增加一條“叛國罪”。
請所有人都不要自誤。
第三條,也是最后一條,齊國已經派出特使與陳國磋商,力爭重開稻米換海鹽的業務。有小道消息說,陳國頒布禁令之后,民間反對非常激烈,并且走私一直絡繹不絕。
預計重開稻米期貨,指日可待。
這三條政令頒布的當天,原本雷打不動,甚至偶爾還向上爬一爬的小麥期貨,就像是水銀瀉地一般,開始崩了!
期貨這種東西,其實跟股票是有一點點相像的。比如說在上漲的時候,如果要的人多,賣的人不愿意賣,那么,價格就會一點點的往上提。
不要誤會,往上提價,其實并沒有發生任何交易。你出100想買,我的心理價位是200,那么,價格就必須漲到200,我才會賣。
除非在此之前,已經有別人愿意賣。
這就叫:漲的時候漲到你不敢相信,跌的時候跌到你信為止!
原本香餑餑一樣的小麥期貨,突然沒有人愿意接手了!因為如果沒有過硬的關系,哪怕你收到了天量的小麥,也沒有辦法運出淮南!
而原本就已經在高位的其他期貨,則開始了不講道理的上漲!掀起這股風波的人,正是在背后已然蟄伏太久的鄭敏敏!
一邊是水銀瀉地的暴跌,一邊是火箭上天似的暴漲,揚州的期貨交易所,正經歷著令人難以置信的“冰火兩重天”。
而此時此刻,在揚州興風作浪的鄭敏敏,不僅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
北朝求生實錄 第1291章 內心毫無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