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燼之余 五十六 病入膏肓
念及于此,我長嘆一聲,做出那種身在葬禮的夸張表情。
國王問:“公爵何故唉聲嘆氣?”
我說:“博思泰特斯爵士確實武藝高強,德高望重,但是呢?你們有沒有想過,他已經快八十歲了。”
博思泰特斯答道:“我今年六十一歲。”
我哈哈大笑,說:“差不多,差不多,都說時光如梭,到八十歲這十年左右的時間是轉眼就沒的....”
瓦希莉莎說:“是二十年左右,你這四舍五入錯的離譜了。”
我頓了頓,重整旗鼓,又說:“劍盾會騎士的平均壽命有沒有六十?只怕沒有。老公爵的年齡問題擺在這里,就算當上九隱士,我擔心他也難以承擔高強度的工作壓力。他本該是個頤養天年的老人,你們怎能忍心讓他承受這樣的擔子?因此,我建議,讓老爺子退居幕后,該吃吃該喝喝,我有一位最合適的的人選,可以替老爺子忙那些煩心事,此人名叫彌爾塞....”
國王指著內夫說:“劍圣,你覺得內夫·霸權先生今年幾歲?”
內夫是個人類法師,不是血族,就算法師有延緩衰老的法術,相差也不超過十歲。我答道:“他四十多了吧,看起來真年輕.....”
內夫笑道:“我今年已經六十一歲,和博思泰特斯同齡。”
我臉色一變,甚是驚詫。
國王說:“一旦成為九隱士,我們會定期服用秘藥,延長壽命,這讓我們可以比普通人多活至少一倍的歲月。”
我努力露出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說:“原來是這樣。”
諾曼冷冷說道:“你很失望嗎?”
我說:“我只是羨慕,你們知道,我作為黑棺唯一的人類公爵,總是為我自己的老化問題而苦惱。唉,不提了,不提了,我再繼續說下去,就好像是在暗示你們贈送我秘藥了...”
諾曼說:“你根本就是在明示。”
我又仰天大笑,厚著臉皮,不予作答。
國王對一位侍從說了一個詞,那侍衛優雅而迅速地退下,不久之后,他拿來一個小盒子,并且直接把這小盒子遞給了我。
我叫道:“啊呀,這是做什么?這里頭莫非是.....”
國王答道:“劍盾會的軍隊在傳頌你的事跡,尤其是在裂隙之戰的最后,您憑借一己之力拯救了無數騎士的性命。這里面有一顆秘藥,可以助你長壽十年,但請注意,一旦服用,這十年間,你不能再服用同樣的藥物,否則會引起嚴重的健康問題。”
我歡歡喜喜地收下,可又不由得低聲哀嘆。
諾曼問:“又怎么了?”
我說:“公爵,你很年輕美貌啊。”她雖然是個短發獨眼的黑人女性,可五官身材都很出眾,一旦留長頭發,脫下軍裝,就是那種讓人愿意死在她床上的實戰利器。
諾曼答道:“多謝夸獎,但我更引以為傲的,是我的劍技武力。”
我答道:“我的妻子也同樣是出了名的美女,我是打算和她廝守一輩子的,可我得到這樣的秘藥之后,又想到她不能青春永駐,因此心生悲哀,想到以后,萬一....唉,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詞是好詞,可怎么讓人忍不住掉眼淚....”
諾曼怒道:“給你一顆還不夠?你哪來流眼淚了?”
我打了個呵欠,這下子眼角濕潤,諾曼屬于九隱士中比較年輕的一位,血氣方剛,用看著貪官污吏的眼神怒視我。
國王笑了笑,又命人給了我一顆。我還想替我的孩子們討要,但國王借口這藥對孩子身體不好,婉言拒絕。
我向他連連道謝,聽波德萊爾說:“那么,博思,我們先請陛下頒發公爵的勛章、神器、高塔鑰匙以及通行權限,鄧恩是全國的財政大臣,明天一早,你可以去本撒的財政庫,認識認識那兒的人。你也可以挑選你自己的班子。鄧恩曾經的權勢非同小可,你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掌控全局。”
內夫說:“等第三天傍晚,我們將舉行盛大的典禮,正式宣布你繼任公爵之事。”
我急忙道:“那么說,現在他還不是公爵?”
娜娜搖頭道:“魚骨先生,不是這樣的,那典禮只是宣布,只要他從陛下手中接過勛章,并獲得權限之時,他就已經是公爵了。”
我病急亂投醫,握住博思泰特斯的手,朗聲笑道:“我可真替你高興,博思老兄。你看,我們都是憑高強的身手當上的公爵,你別說,我們倆還真像。”
博思漠然道:“是嗎?”
我說:“你戰勝那個誰....彌爾塞時所用的念刃,可真是厲害至極,剎那間,火焰與電流充滿半徑二十米,這念刃你是從哪兒學的?我總覺得來路不明....”
諾曼說:“這念刃叫做滅絕,是古老的念刃流派,它的根源我也一無所知,不知陛下您知不知道?”
國王說:“古代的劍盾會九隱士分為多個派系,各個派系都有自己的不傳之秘。這滅絕念刃是從某個派系中的家族流傳至今的,屬于進階念刃中的秘劍,我也多年不見人使用。”
我說:“這念刃....可來歷不明啊,陛下,我認為我們應該慎重,要查清楚這念刃的來龍去脈才行。這并非我們對博思老兄不信任,而是如今非常時期,我們不能讓一個掌握了某個奇怪念刃的人隨隨便便擔任公爵....”
娜娜忽然說道:“我想起來了,魚骨先生,你自己不也曾經使用過這種滅絕念刃嗎?”
我嚇了一跳,說:“你記錯了,我什么時候....”
娜娜:“我記得很清楚,那是在找尋封印之石碎片的途中,你在某次作戰時向我演示過,還有,那一年,黑棺慶祝該隱節,你也曾在大家面前表演這念刃!”
他們全都用吃人的眼神盯著清純無辜的我,就好像我滿腹壞心思似的。這群吃人的權貴,這群吃人的資本家,這個吃人的社會,這個吃人的世界。
我捂住額頭,說:“啊呀,我怎么全不記得了?看來我的雙重人格精神分裂失憶癥又發作了。”
諾曼說:“很好,你現在好了嗎?你又是從哪兒學得這念刃的?”
我索性將計就計,說:“是的!是這樣,我是從一本古代文獻中發現這念刃的,據我所知,這念刃源自于一個叫做海爾辛的家族。”
波德萊爾、諾曼、內夫同時驚呼道:“海爾辛?”博思泰特斯眨了眨眼,不發一語。
我說:“是啊,海爾辛家族,這個家族....有什么不對勁嗎?咦?莫非這個家族在劍盾會中名聲非常不好?莫非他們曾經是一群罪犯?對了!那個朗利·海爾辛不就是殺了鄧恩的家伙嗎?小心呀,小心。我總覺得里頭有個大陰謀,我們可不能讓這個家族的漏網之魚,混入劍盾會高層...嘿嘿嘿....”
對不起,海爾辛大師,我為了阻止這個博思泰特斯奪走屬于我兄弟彌爾塞的公爵,只能把你全家描繪的十分不堪。
我并不記得我的夢境,可我總覺得從夢境中,我得到過提示,得知海爾辛家族在劍盾會中不得待見。只要我能把海爾辛家族扯到博思泰特斯頭上,他就休想當什么隱士。而且,我總覺得博思泰特斯與海爾辛大師有幾分相似,也許白人老頭長得都差不多,都是白發白須白皮膚,有個鼻子,長一對藍眼睛。
波德萊爾問:“博思,你對他所說如何作答?”
博思泰特斯:“我也是從一本古書中學會的這念刃。”
我盯著他,他回看我,表現得十分鎮定,我找不出破綻,我想不出理由反駁他的假話,這一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果然老道。
諾曼笑道:“的確,我也曾在金州各地尋找劍盾會的古跡,挖掘其中失落的念刃。”
我說:“但也有一種可能——博思泰特斯是海爾辛家族的!難道你們不該...慎重行事嗎?”
博思泰特斯鞠躬說道:“關于我的身世,陛下可以派人徹查。”
權杖用平穩而柔和的聲音說:“我已經徹查過了,甘博·文森特與梅梅·克萊齊奧之子,當海爾辛家族四分五裂之時,你遠在煤之閘,文森特家與克萊齊奧家在歷史上從未與海爾辛家族,甚至任何在本撒的名門望族有過交集。你生平的軌跡和檔案都清清楚楚,無可挑剔。對于九隱士的人選,我們一貫慎重,也一貫信任無比。”
博思泰特斯:“多謝陛下。”
我急著還想說話,諾曼嗔道:“朗基努斯,你自己呢?你也會海爾辛家族的念刃,總不見得你也是這詛咒之家的一員吧。比起在我們國家生活了六十多年的老朋友,你這外來人不是更可疑嗎?”
這些人真不會聊天,我好歹是個客人,而且還強得要命。好吧,看來我唯有暫且閉嘴,采取迂回策略,再另想辦法了。
他們開始頒發勛章和寶劍,我偷走到瓦希莉莎身邊,低聲說:“喂,莎。”
瓦希莉莎:“別叫得那么親密,我是瓦希莉莎。”
我說:“莎,你們九隱士在什么情況下會被撤職?”
瓦希莉莎說:“你別想了,放棄吧。九隱士凌駕于任何法律,唯有對國王不忠時才會被剝奪頭銜。”
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規定?由此可知劍盾會的腐朽已經根深蒂固,病入膏肓了。
燃燼之余 五十六 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