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燼之余 六十五 寄生驅殼
趙洛的屋子布置得很溫馨,三個女性尸鬼擔任助手和仆人的角色,將環境整理得舒適美觀。
她朝里走的時候,打量勒鋼與邁克爾,他們認出對方是血族,且感應到對方血液的強大。
她說:“是埃爾吉亞書剩余的部分有線索了嗎?”
我咳嗽一聲,說:“我們找到了最后一卷,但黑棺的那位大人認為還有后續部分。”
趙洛略一沉默,說:“你得到了殘卷,卻并沒有告訴我?這有悖我們的約定。”
我忙說:“我把最后一卷謄寫了,內容很短,你可以看看。”
趙洛接過我的筆記本,讀了大約十分鐘,搖頭道:“我必須親眼看見殘卷才行,不然無法解讀其中的隱秘。”
我看了看邁克爾,邁克爾點了點頭,我如實說:“全部被睿摩爾血族搶走了。”
趙洛瞪著我看,我急忙辯解:“我碰巧那天心臟病發作,你說倒霉不倒霉?”
趙洛有些生氣,雙手交叉胸前,來回踱步,說:“如果你將書先交給我,讓我學會上面的奧秘,就不會如此被動!那些巫妖在哪兒?”
勒鋼答道:“女士,睿摩爾血族傳送至未知之處,我們正打算追蹤他們,可位置不明,僅剩下唯一的線索。”
邁克爾說:“女士,請過目。”雙手捧著那面具,交給趙洛。
趙洛打開神目,很快眼中閃現著驚喜,她叫道:“這其中正是埃爾吉亞書中的學問!這面具里頭有靈魂,靈魂很偉大,很奇特,他...也擁有薩洛特血統,而且遠遠勝過我,他是....薩洛特本人?你們找到了薩洛特本人?”
她興奮地握住我的手,期待我的回答。
我很為難,看著邁克爾,向他求助,邁克爾用手絹擦掉血汗,說:“恐怕....不是。”
趙洛說:“那一定是一位古老至極的薩洛特一脈遠古血族,是誰,是誰?”
邁克爾猶豫不決,這問題確實讓人頭疼,因為這面具的主人是睿摩爾,是吞噬薩洛特靈魂的薩洛特一族大仇人。
勒鋼說:“睿摩爾。”
趙洛想發問,可短時間內已經明白過來,她冷冷說道:“是那個‘睿摩爾’?”
勒鋼輕嘆著點頭。
趙洛說:“是我們薩洛特一族的仇敵,巫妖們的祖先睿摩爾?”
我說:“是的。”
趙洛說:“那可得趕快追蹤他們,無論他們去了哪兒,無論他們在找什么,都不能讓他們得逞!”
她還不知道我們想救睿摩爾祖先。
我說:“你能辦得到嗎?”
“這并不難,這面具里已經包含了所有我需要的知識和法力,我只需要兩個小時就能開啟門扉。”
邁克爾歡呼一聲,與趙洛握手道:“全靠你了,可敬的女士。”
勒鋼答道:“兩個小時不長,我們必須有所準備,不可貿然前往,敵人是個強大的睿摩爾巫妖,是睿摩爾祖先的副手。”
邁克爾稍一思考,說:“我們不能全去,得有人留下應付其余長老,勒鋼,你留在黑棺。”
勒鋼點頭笑道:“你終于學會考慮全局了。”
邁克爾笑了笑,這時,我們見到趙洛臉色劇變,她說:“第二血城。”
我們異口同聲地喊道:“什么?第二血城?”
我研究過血族的歷史,在最初,該隱結束了自己百年的流放,抵達人類的聚集地,轉化了第二代血族:以諾、伊拉德、吉拉。人類將他如上帝般崇拜,他于是建立了一個血腥的王國,被稱作“第一血城”。
后來,第一血城毀滅,血族們又建立了“第二血城”,那座城市同樣強盛偉大,血族們如神一般駕臨于人類之上。血族們的祖先在城市中擔任統治者、法官、元帥與教皇。它很古老,人類史書中唯有它的傳說,無人能確定它有多么古老,但肯定遠遠早于吉爾伽美什的烏魯克。
趙洛顫聲說:“他們去了第二血城!該隱在上,那座城市真的存在嗎?”
邁克爾說:“我必須回去準備一番,魚骨,你送我回去。”
我問:“準備什么?”
邁克爾答道:“一些裝備,就像你的姆喬尼爾一樣,是黑棺科技的結晶。”
是的,莫忘了我們擁有人類的智慧,即使敵人的法術無法揣測,但科技的力量也同樣不容小覷。
我送他們離開后,回到黑棺,告訴拉米亞我又將遠行。
拉米亞問:“仍然很危險?”
我告訴她別擔心,正如往常一樣,我能活著回來。
她笑著抱了抱我,沒再多說什么。
正如邁克爾打算準備完全一樣,我也得弄清楚一些事,弄清楚我自己。
我必須明白圣徒,如果在危機關頭,我想借助圣徒的力量,絕不容有任何失誤。
我步入瘋網,在瘋網中,我僅僅見到了金發的少年。我不知他為何瘋狂,又如何瘋狂,但他的金發像是意志的波動,散布于這靈魂的世界。
他說:“你回來了。”
我問:“如果我想召喚第二人格,如何才能讓他更持久,更厲害?”
金發少年將手指劃過他的肌膚,所過之處,留下蕁麻疹般的痕跡,他說:“那是你的過去,并非第二人格,他為你留下的遺產。”
我點頭道:“是,我如何讓這力量留下?我需要變得更強。”
金發少年:“如果你真的想,那你就能辦到。”
我說:“我...辦不到,對了,你是誰?我該如何稱呼你?”
金發少年說:“安納托里,我們曾經相識。”
“你,你和我?和圣徒?”
金發少年將手指對準他的太陽穴,戳了一個洞,血從洞中流出,安納托里說:“你也曾是瘋網議會的一員,當你離開后,我取代了你。”
我問:“你究竟....活著還是死了?”
安納托里的手變得血淋淋的,他說:“我活著,但成為了夢中的形體,你也活著,卻成為不斷轉世的驅殼。”
他示意我喝他的血,于是我這么做了。
他說:“你的力量源自于你的記憶,你記得越多,圣徒就越強。”
我笑道:“還有這種好事?”
忽然,我前方出現了一面巨大的、白色的鏡子,鏡子里滿是雜亂無章的碎片,五彩紛呈的亂象,我看見無數張臉,那全是我,全是圣徒。
我聽見圣·朗基努斯跪地泣道:“哦,上帝,我做了什么!我究竟做了什么!”
地上躺著一具尸體,那是朗基努斯的母親。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母親,飲盡了她的血。
朗基努斯說:“我是什么?為何我時常聽見來自我體內野獸的呼喊?那聲音如此凄涼,如此難以遏制,讓我渴望鮮血,讓我神魂顛倒。讓我鑄成如此大錯?”
是圣子之血。
尸體消失,融化成了血,滲透了地面,形成了文字。
那文字寫道:“我們不再是人類,我們異于人類,有人說我們高于人類,不,我認為我們低于人類,或者說,我們比人類更簡單。
人本是野獸,他們用文明、禮貌、教養和修辭掩蓋了這事實,因此,人類復雜,而這復雜讓人類虛偽。他們以為這能令他們安全,讓他們中的弱者得以生存。
我們看穿了這一切。
血族中,那些偽裝者,他們也是一樣,他們穿著富麗堂皇的衣物,行走于精美雅致的殿堂,舉著酒杯,踩著皮鞋,帶著笑容,出沒于舞會和化妝舞會。
他們試圖用智慧和戰略克敵制勝,用陰謀與背叛達成目的。
他們錯了,我們是野獸,我們的眼睛可以看穿軟弱,我們渴望著軟弱者的鮮血,我們只希望飽餐一頓。
我們是狼群中的狼,統治著所有弱者。我們是猩猩中的首領,霸占著所有異性。我們是原始部落,攻打異族,掠走女人和小孩,殺死成年人和老者。
所以,地位和財富,那些都是虛幻。
最終的最終,是力量,還有魔血。
血族只服從強者。
其余的一切,都是假的。”
圣徒又哭泣道:“可我并未擁有力量,我擁有的只是罪孽。”
文字寫道:“寄生蟲又何嘗擁有力量?”
圣徒說:“寄生蟲?”
文字:“我們并非寄生蟲,但我們可以從寄生蟲開始我們的飛升。想象我們是絨繭蜂,寄生于毛蟲或蛾的身體里,我們吃它們的血肉,一點點成長,直至破開它們的軀體,張開翅膀,翱翔于天際。”
圣徒說:“我是寄生蟲?”
文字說:“世界既是吸血鬼,這是該隱所說的,大地渴望鮮血,渴望死亡,唯有無數死亡能支撐無數生命,讓這輪回永無休止。人類又何嘗不是寄生蟲?他們在地球上存在的每一天都在制造著毀滅,直至某天,星球的能源耗盡,他們會飛向太空,尋找下一個宿主。”
“但血族并不是生者,也不是死者,只是純粹的寄生蟲?”
文字:“那只是生命的某一個階段,終生寄生的生物低下而卑微,唯有破繭而出,才能脫胎換骨,擺脫自身的卑微。
當你還弱小時,扮演弱者吧。但當你強大時,自由飛翔吧。”
剎那間,文字與鏡子都不見了。
我仍是我,安納托里仍浮在半空,蜷縮著身軀。
地上躺著的尸體不再是朗基努斯的母親,而是我親手殺害的莎莎。
我覺得我是宿主,而圣徒的靈魂是個寄生蟲。
當寄生蟲強大時,我會變得弱小,而當我強大時,寄生蟲會逐漸消失。
安納托里說道:“將你精神的力量借給圣徒,你將擁有無可比擬的屠魔之力,那是我親眼所見的,不會有錯。”
燃燼之余 六十五 寄生驅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