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維尋道者 兄弟萌,十二月會開本新書
回到現在。
在白術驚愕的注視中。
病弱的男人坐在門檻上,發黃的手指捏著一桿大煙槍,時不時用手掩唇,低低咳嗽兩聲。
無論從哪個角度望去,都瞧不見他的背影。
膳房里傳來大塊剁肉的聲音,在廚刀和案板的作力下,骨塊被劈開的聲音從內里響起。
這聲音大得毫不掩飾,又仿佛平淡無奇。
讓人覺得,這不過是平常日子里,膳房里再平常不過的一天。
白術拉著謝梵鏡悄悄后退幾步。
眼前的一切,處處透著詭異。
門檻下有血水慢慢沁出來,男人仍是紋絲不動,像一尊靜默的石雕。
突然,有女人的慟哭驟然響起,白術被嚇了一跳。
那哭聲怨毒而哀切,如屋漏的細雨,連綿不絕,白術臉色蒼白地聽了一會,示意謝梵鏡一起捂住耳朵。
就像雨幕里,黃泉之門轟然洞開!
白術不知不知松開手,面色迷茫地朝膳房走近,一步,一步……
隨著他的接近,剁肉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響,坐在門檻上的男人也一點點抬起頭。
眼前再也沒有其它了,漩渦狂亂地吞噬了他。
天上、地下,眼前的全部事物。
他感覺自己像一條軟軟的爬蟲,正隨著漩渦一起搖蕩。
自己,也正在成為漩渦。
嘭!
一股勁風從后腦襲來,從天而降的巨力把白術整個人打趴下。
漩渦的迷幻色彩緩緩褪去,他摸摸后腦,一個腫脹的大包讓他忍不住痛呼出聲。
見白術看過來,謝梵鏡連忙把雙手藏到背后,一動不動。
白術唇角微動,還未等他說些什么,后腦處牽扯的劇痛又令他倒抽口涼氣。
小小女孩兒繃著臉,眼珠子卻一轉一轉。
“那是什么?”
白術從地上爬起來,遠處膳房里,門檻上的那個男人已經抬起頭。
他臉上是一片陰影,沒有五官,像墨一樣的黑色塞滿臉部平滑的輪廓。
“鄭大叔?”
近前,白術才從那桿老煙槍辨出男人的身份。
男人是東府出名的病秧子,小時候因為落水,身體就染上了陰寒的根子,一年到頭來,從沒停過藥。
他的妻子在府里風聞一向不太好,上至趙舟,下至伙夫乃至修繕花園的短工,都和她有染。
記憶里,這是個安靜而寂寞的男人。
在人們都喧鬧起來的時候,他總是坐在最邊上,偶爾忍不住咳嗽兩聲。
白術看著他,心里有些難過。
在他快被趙修活活鞭死的時,鄭大叔替他求了情,雖說沒有什么用,還連累自己也吃了一頓鞭子。
早在白術被謝丹秋弄得五迷三道期間,鄭大叔就規勸過原身,后來,他也給養傷的自己送了幾貼湯藥。
興許是沒有孩子的緣故,他對府里所有的少年都更和善一些。
這并沒有換來什么尊敬,相反,是變本加厲的嘲弄。
可即便是孩子們在他面前學烏龜爬,他也沒有勃然大怒的意思。
這樣一個無害的男人,卻在一天夜里,突然死了。
白術聽王大娘告訴自己,鄭大叔妻子與趙舟行淫被他當場窺破。
趙舟不僅沒有什么避讓,相反還讓下人把他綁起來。
當晚歸家,男人就活活氣死了。
白術看著門檻上的男人,他像生前一樣默不作聲,黑漆漆的面龐轉過來,又慢慢垂下。
發黃的手指捏著老煙槍,像往常一般,在門檻輕輕敲了敲。
“那是詭祟。”
“詭祟是什么?”白術并不回身,他輕聲問了一句。
“人死之后,如果有陰地存在,一絲真靈不散,又恰巧與死前的六氣相合,游魂就會變成詭祟。”
她對白術搖搖頭:“詭祟很少的,我是第一次見,我聽阿姐說,它們是殺不死的,而且自己也不能走。”
“聽起來,真像是地縛靈啊。”白術皺眉,“我們去別的地方吧。”
謝梵鏡眨眨眼,乖巧點頭。
“阿姐還告訴我,詭祟如果能在白天現形,它就有譎域了。”
“譎域?譎域是什么?”
“我忘記了。”謝梵鏡摸摸腦袋,似乎這個辮子讓她很不舒服,她悄悄看了白術一眼,又低下頭,“那個時候阿娘還要給我喂飯,我記不清了。”
“嗯。”白術點點頭。
“走過去,還有一段路,那邊還有一處膳房。”
他對謝梵鏡笑笑,坦然接受小女孩眼底的崇拜:“吃飯的地方,我都很熟的。”
遮住天日的累云漸漸散開,溫煦的金光灑在膳房上,淡灰色的炊煙從瓦上裊裊升起。
白術最后回身看了一眼,轉過頭。
鄭大叔已經死了。
活下來的東西,是不能被稱作人的怪物……
他帶著謝梵鏡左拐右轉,不知過了多久,小女孩兒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要丹藥嗎?”謝梵鏡縮回手,“那里有很多。”
白術有些驚愕地望過去,謝梵鏡手指的地方,是一尊小小的石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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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
膳房中。
剁肉的聲音驟然停歇,老婦人站在灶房里,面無表情。
老婦人面前,是一鍋翻滾的沸水。
模糊的肉塊在其中載沉載浮,說不清的詭異與陰森。
老婦人脖頸僵直,身體如抖篩劇烈顫抖,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
“兒子……”
尾音被拖得極長,老婦人身子并沒有動,頭顱卻像蛇一樣徑直偏轉過去。
像木偶一樣的人盯著自己后背,機械開口。
“紅糖雞蛋,好了。”
高維尋道者 兄弟萌,十二月會開本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