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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故事

更新時間:2019-11-03  作者:刀一耕
匹夫仗劍大河東去 第二十五章 故事
果然來了!

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周昂心里既是松了口氣,又是不由得有些慶幸。

這就是他剛才選擇丟車保帥的根本用意了。

其實在決定加入官方修行者行列的時候,他就認真的分析過一個中途加入的野生修行者,能否得到上司和同僚們絕對的信任?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你的來歷不夠清白,尤其是,你成為修行者的那一步來歷,很難解釋的清楚!

而偏偏,這種來歷,又決定了其他一切,是將來自己勢必會面臨的訊問中不可能被遺漏掉的重要問題!

如果引導你入門、幫助你成為修行者的那個人,也是來歷不清,甚至是被大受懷疑的,更有甚者,或許還是呆在官方修行者內部通緝名單上的人物,你作為他的弟子,又怎么可能值得信任呢?

所以,自己必須要準備一個特別真實可信的故事,來說給訊問此事的人聽。

也即說給太祝寺的上層聽。

一旦這個故事成立了,自己的來歷就沒有什么值得懷疑的了,而一旦自己的故事不成立,那就繼續來歷不清到時候不要說往上走,就算是想要繼續混在官方修行者內部茍著,怕是都再沒有可能。

這是一個勢力龐大的官方組織必然會有的清查程序,躲不掉的!

與此相比,自己是不是掌握了某一種怪異的法術,或者是從小就展露出什么奇異的能力,反倒是小事一樁了。

天下之大,本就無奇不有,所以,來歷決定一切。

而事實上,最近一段時間,周昂也一直都在努力地構思自己成為修行者的故事,每次通過與杜儀、方駿等人閑談,收獲到一點官方修行者的,或者是整個修行者世界的有用訊息,周昂就會對自己的故事進行微調。

直到昨天晚上讀漢書,他還又想到了一個新點子。

漢書第五篇,武帝紀記載:帝初繼位,聞民間有仙人曰黃石公者,壽六百,遣人訪之,既遇,禮延登闕,帝曰:汝仙人哉?何仙人哉?黃石公曰:吾通天地之氣也,非仙人!帝贊之,許還,賜帛。

又記載:十月,敕令封禁天下淫祠。

又記載:次年春,二月,帝縱馬登神廟,馬遺矢于殿,皆囁喏不敢言,帝曰:朕,天下主也!神即朕,朕即神,非朕所居,何稱神廟?遂破之,乃還。

這說的是什么意思呢?這是漢朝那位彪炳千秋的武皇帝當年剛登基的時候,做的一件大事說的是他剛登基,聽說世上有個叫黃石公的老神仙,都已經六百歲了,就派人把他找來,問他:你是神仙嗎?你是怎么成神仙的?

黃石公不知道是不敢惹他,還是不愿多事,反正有點慫地回答說:我不是神仙,我只是善于溝通天地之氣。于是武皇帝很高興,下令允許他回去,沒有為難,還賜給他一些布帛。

當年十月,武皇帝就順勢下令,把天下所有官方不認可的寺廟、道觀等等所謂“淫祠”,全部封禁。

結合前后文看,這顯然是跟他與黃石公的問答連著的,黃石公應該是沒敢硬肛,慫了,于是武皇帝緊接著追打天下所有跟神仙有關的東西。

而隨后,似乎是覺得成效不錯,武皇帝在第二年的春天二月份,騎著馬上了神廟周昂覺得,這應該跟漢書里此前幾篇皇帝本紀中屢屢提到的那個神廟,是一個地方,而在前面,漢朝幾位皇帝,都對神廟恭敬有加武皇帝非但不恭敬,反而馬踏神廟,漢書里還繪聲繪色地記載,說武皇帝的馬在神廟的大殿上拉了一泡屎,按說近乎羞辱了,但神廟的人卻“囁喏不敢言”。然后武皇帝吹了一通牛,宣示自己的正統,隨即下令把神廟給“破之”,才下山了。

周昂覺得這些記載很有意思。

從前文看,漢朝此前的歷代皇帝,都對神廟尊崇有加,每次去神廟,常用的詞匯就是“白服”,出來之后,往往“大喜”,說明神廟在那些年里,地位是真的極為尊崇的,哪怕是統一天下之后的漢朝皇帝,也以得到神廟的認可和支持為榮。

但是到了武皇帝時期,漢朝的國力應該是達到了鼎盛,而周昂猜測,武皇帝應該是一位修行者,且實力應該極高,所以,他排斥并驅逐世間一切的其他修行者,于是,他壓服黃石公,毀禁其它淫祠,馬踏神廟。

在武帝紀的后文,甚至還有武皇帝作文訓斥龍王,命其不得肆意興風雨擾民的圣旨全文,而根據武帝紀的記載,其后數十年,天下果然風調雨順。

如果這記載沒吹牛,說明龍王在武皇帝面前,也慫了。

這段漢書里的記載,帶給了周昂極大的靈感武皇帝到底有多厲害這個事兒,且不去討論,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武皇帝是一個敢跟天下任何勢力、任何神仙硬肛,而且基本上全都贏了的人物!

換個角度來說,他當然是天下共敵!

而現在的天下局勢,漢國為天下宗主,其他的七個國家雖然立國有早晚,但從根子上,都承認自己原來是漢國的臣子或臣屬。

但其實呢,七國跟漢國之間的關系,卻一直都是相當緊張,且一直都是對立的,每隔幾十年,還要大打一場。

而漢國君臣,也無一刻不想著重現當年武皇帝的威武霸氣,無一刻不想著重新一統天下所以,現在的漢國,依然是天下共敵!

那么好玩的就來了,只要是跟漢國敵對的,被漢國排斥的,理論上就是不會被其他國家排斥和敵視的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

而回到眼前,黃石公當年慫了,之后就再也沒有關于他的任何記載,昨天晚上周昂還特意去翻看了排在最前面的漢書的目錄,在紀、志、表等之后的列傳里,有神仙方士列傳這一條目,但里面卻根本就沒有黃石公的名字,這說明,黃石公這個人物,漢書根本就沒給他立傳。

他從武皇帝的宮殿走了之后,是死了?還是隱居了?

不得而知。

于是周昂就想:事情發生距今已經八百年,黃石公要是還活著,就應該是一千四百歲了,這近乎絕無可能!而就算是他活到了現在,一千四百歲的老人家大概率也不會注意到自己這么一個小人物在他身上打過主意。

所以情況就是,既沒有人確定他已經死了,又可以當他已經死了。

就從這里出發,周昂再次調整了自己的“故事”。

“我我其實不知道我師父具體叫什么”

周昂仍是一副木然的模樣,卻皺著眉頭,似乎在苦苦地思索著什么,片刻后才又道:“我跟我師父,是在一道橋上認識的,當時我在長安求學”

“長安?是去杜陵杜子山先生門下求學那時候嗎?”

周昂聞言心說果然:他來之前果然已經盡可能掌握我的資料了!

這個時候,周昂當然不會露出任何不對,聞言點點頭,道:“對,當時我們一幫同學去長安城內游玩,他們都去買紙筆了,我當時囊中羞澀,就推脫說不想買,自己在外頭轉悠,等著他們。站在那道橋上看風景的時候,我發現我師父坐在欄桿上,赤著腳,就一時好意,過去問他怎么了。”

“哪座橋?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也不對,其實我一直都不知道那座橋叫什么。只記得橋南就是座道觀。叫什么名字也忘了。”

“嗯,好,你接著說”

“我我問他怎么了,本是一片好意,結果我師父當時卻很生氣,說你一個年輕人,看不到我的鞋子掉到橋下了嗎?你看到了不說幫我撿回來,居然還問這問那,莫不是存心嘲笑我?”

“我很委屈,但看他一副老邁年高的樣子,還是想辦法到了橋下,幫他把鞋子撿了回來!結果我師父又讓我把鞋給他穿上。我見他實在是有了春秋,應該是行動不便,便只好幫他把鞋子穿上了。然后我師父就特別高興,告訴我他姓黃,說是覺得心地純善,要收我為徒,傳授我修行之術。”

“后來,他就成了我師父。”

說到這里,周昂呆呆地停下,抬頭看向陳武。

陳武已經聽得有些愣,神情卻顯得極為慎重,他問:“那老人我是說你師父,大約什么相貌?你平常如何稱呼他?可知道他的名字?”

周昂聞言應聲道:“我師父的相貌高古清癯,個子很高,比我還高!喜歡穿一身白袍子,就是就是那種看上去就叫人覺得仙風道骨的模樣。他自稱姓黃。我叫他師父。我師父說,他道號石公。石頭的石。”

“黃石公?”陳武目露訝然。

周昂點點頭,一臉木然,道:“是。黃石公。但是我后來到處打聽了,沒人聽說過這世上有個修行者叫黃石公的。所以我覺得,我師父告訴我的很可能是個假名字。而且,他傳授我法術之后,就再也沒出現過了。臨走之前他還叮囑我,命我不得在任何人面前提起他的名字。而且他也從來不許我叫他師父。”

這一次,陳武滿臉的慎重,慎重到甚至有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遲疑。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又問:“你師父都教了你什么?”

“他教我開竅。他說叫開竅。我開竅成功,師父說我已經成為修行者了。然后他傳授我呼吸吐納的法門,還告訴我,要勤于煉體,最好去學學搏殺之術。”

“還有嗎?你師父說沒說過一些讓你印象深刻的話?”

“他說哦,他說讓我成為修行者之后,切記不可隨意施展,不可濫殺無辜,要秉持初心,多行善事。我一直都遵循他老人家的教導。”

“你師父叫什么?”

“我師父姓黃,他自己說道號石公。石頭的石。”

“嗯然后呢?子修,你還有別的要告訴我的嗎?”

周昂想了想,道:“然后我就回來了,一直按照師父的指點,堅持修行。”

陳武緩緩地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他終于露出笑容,道:“那就先這樣吧!子修,忘掉你剛才回答的一切。我不曾提問過這些,你也不曾說過什么。我們剛才只是正常地聊了聊你識破王果的事情,你提到了你有回溯的能力,并且通過了我的這次審查。”

“子修,醒來!”

“高縣祝,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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