鷺吟長空 022.卓虞梵秋
“你終于原形畢露了!別以為你威脅一句我就會怕你!”笠瑩怒目圓睜,一手叉腰一手直指著卓虞梵秋。
全然一副潑婦罵街的模樣。
卓虞梵秋不欲與她多言,她側身從侍女平端的托盤上拿起一只碗,將里面的水盡數潑在笠瑩的臉上。
“啊!”笠瑩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
“賤人!你這是做什么?!”笠瑩的發髻衣裙全部濕透。
在眾人面前公然失態,她幾近抓狂。
卓虞梵秋冷冷應了句:“驅邪。”
“噗嗤。”何鷺晚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笑聲大大刺激了笠瑩,她矛頭一轉,尖叫:“何鷺晚!你這破鞋憑什么笑我!你可知我是……”
“是是是,你說什么是什么。”何鷺晚才沒有耐心聽她說完。
一邊敷衍著,何鷺晚揉了揉耳朵,這女人的尖叫太刺耳了,看來要讓她少說兩句才行。
突然,她見笠瑩的臉上浮現了一些紅點。
何鷺晚的嘴角不自覺上揚,她好心提醒:“笠姨娘,你有沒有覺得臉上有些癢啊?我看今天你不如就先回去吧。外邊這大太陽的,傷了你的傾城之貌可該如何是好。”
這不說還好,一經提醒,笠瑩感到臉上傳來一陣難耐的瘙癢。
“姨……姨娘……您的臉……”笠瑩身邊的丫鬟已經看出了異狀,萬分驚恐。
“我的臉怎么了?”笠瑩伸手一摸,那疙疙瘩瘩的手感讓她渾身一顫。
她臉上叢生的紅包已經腫了起來,似是被毒蚊子一再叮咬般,頗有種重巖疊嶂的壯闊感。
只是這又癢又疼的觸感,嚇破了笠瑩的膽。
“啊!!!”不似人聲的尖叫從笠瑩的嘴里發出。
何鷺晚不由得偏頭堵上耳朵。
“卓虞梵秋!你這巫女究竟對我做了什么?!”笠瑩徹底抓狂。
“略施小懲罷了,不會要了你的命。”卓虞梵秋垂眸,聲音清冷。
她朝何鷺晚看了一眼,略一偏頭,示意她跟著進來。
見卓虞梵秋轉身要進去,笠瑩忙要闖進秋裳苑討個說法。
只聽卓虞梵秋背著身補充道:“往前一步,我不保證你這輩子還能不能見人。”
“哩(你)……”笠瑩不甘心,可她卻在門口止住了步子。
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身上也開始出現類似的腫包,她現在連話都沒法好好說了。
何鷺晚沒再理會被整蠱了一番的笠瑩,跟著卓虞梵秋進了院門。
“卓虞姐姐好手段,只怕這笠瑩幾天都要窩在房里不敢出門了。”何鷺晚想著那張慘不忍睹的臉,不禁嘖嘖稱奇。
她又道:“就算以后想要報復,她也會忌憚姐姐你今天的手段吧。”
卓虞梵秋面無異色,禮貌地請何鷺晚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因為卓虞梵秋在王府中十分低調,向來沒有爭寵的意向。
所以她這秋裳苑跟何鷺晚的琳荷苑一樣,冷冷清清簡簡單單。
沒有成群的下人,只有滿院的花草作伴。
何鷺晚欣賞著院子里種植的奇花異草,憑她看了近一個月的奇聞雜錄,竟也沒有幾種認識的。
秋裳苑里的香氣十分好聞,雖然植株眾多,但完全沒有百花齊放時,香味互相傾軋的刺鼻。
院中的植物像是精心調配好的,氣味相輔相成,倒是混出了一種獨特的怡人芳香。
“請用茶。”卓虞梵秋將茶杯推至何鷺晚面前。
“來一趟卓虞姐姐的院子,真叫人大開了眼界!”何鷺晚不禁贊嘆。
“喚我梵秋就好。”
何鷺晚一愣,察覺到了芬芳中蘊藏的親和友善。
她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梵秋若不嫌棄,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恩。”
何鷺晚品了口茶,發現這兒的茶也混了點料,讓香味更加濃郁。
“梵秋,這好好的,笠瑩為何會來找你的麻煩?”何鷺晚放下茶杯問。
“閑婦多事,鷺晚不必理會。”卓虞梵秋回避著。
但她的丫鬟凜輕卻沒有閉口不言的意思。
她端著新添了水的茶壺,憤憤道:“這不是王妃娘娘因事被禁足了嗎?也不知是誰在背后挑撥,笠瑩那蹄子就緊趕著給人當刀使了。”
“話多!”卓虞梵秋偏頭輕喝一聲。
何鷺晚若有所思:“梵秋你就是太好性子了,這都欺負到門上了還能忍著。縱然你不打算引人注目,也不必事事避讓。”
“所以我今日潑了她一碗水。”
“那不算。”何鷺晚抓住了卓虞梵秋的手,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她說:“今日的水頂多只能讓笠瑩的臉腫個幾天吧?”
卓虞梵秋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你呀……”何鷺晚無奈。
她看向凜輕問:“笠瑩上門是找什么茬的?”
凜輕氣憤極了:“何姨娘不知道,昨天那蹄子拿了一盒東西上門,嚷嚷著是我們小姐要害她。”
“您猜那盒子里是什么東西?扎了銀針的布偶和字形詭異的符咒!”她越說越氣,小臉都漲紅了。
“我們敖黎的巫蠱可都是代代相傳的秘術,哪個不是需要周全的準備和精細的操作!怎么會跟那些個不入流的玩意聯系上!”
卓虞梵秋始終沒有表態,不過她的意識是認同凜輕的話的。
何鷺晚琢磨了一下,道:“這種拙劣的誣陷背后倒不見得會有什么周全的陰謀,梵秋你大可放心。”
卓虞梵秋點點頭。
“笠瑩沒有拿著東西去向誰告狀,或是暗中加料把事情鬧大,證明這所謂的‘巫蠱’只是個由頭,讓她能夠上你的門前折騰一番。”
“大言不慚地說一句,只怕她這么做,是沖著我來的。或許是想看看梵秋與我的關系親近到哪一步了吧。”何鷺晚簡單地梳理了一下,便有了眉目。
凜輕不可思議道:“竟是為了何姨娘嗎?可……您今日才是第一次上門啊!”
何鷺晚點點頭:“是呀,梵秋與我是一見如故,此前沒有任何交集。要說有誰會產生這樣的猜測,然后不放心地試探,那就只有我們的側妃左淑楠了。”
卓虞梵秋聽聞,沉吟了一番,點頭表示認可。
畢竟前日晚宴,是左淑楠打斷了她們兩個的談話。若是她真的因此在意她們的關系,那借笠瑩的手試探一番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笠瑩這種無腦的貨色,在王妃被軟禁的情況下,是很容易挑唆成功的。
“梵秋,今后你不用再這么拘著,有人找事兒你放手教訓就好。”何鷺晚說。
卓虞梵秋略微蹙眉,顯然在想若是左淑楠對她下手,她是否應該反擊。
半晌,她道:“她是側妃,不好動。”
何鷺晚笑:“但她是別國來的側妃。”
這一語點醒了卓虞梵秋。
“殷……王爺把府中的權柄交給左淑楠和韶憬并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們兩人一個來自西靳,一個是韶國的亡國公主,在大玟既沒有人脈也沒有背景,絕不會像白倚涵那樣霸道。”
喝口茶潤潤嗓子,何鷺晚又道:“就算薛從柔有背景,你也不用懼她。這次她小產,院里的下人被處理干凈了,就連陪嫁的丫鬟也沒有放過。”
“一個被斷了四肢的無腦側妃,就算有戶部度支的母家又能有什么作為呢?”
卓虞梵秋眸光微閃,輕聲道:“謝謝。”
她一謝何鷺晚的分析,打消了自己全部的疑慮。二來也感謝她對自己如此坦誠,心存善意。
“梵秋不用客氣,難得有人想跟我交個朋友,我自然要珍惜了。”說著,她還狡黠地朝卓虞梵秋眨了眨眼。
“恩。”
卓虞梵秋應了一聲,但似乎還有話要說。
見她的目光不時在風謠身上掠過,何鷺晚心下了然。
“風謠,你帶著凜輕去府庫領點好茶回來吧,梵秋這兒的陳茶年份過分了,若不是她混茶的手藝好,指不定會是個什么味道呢。”何鷺晚說。
風謠一開始還沒明白,見何鷺晚偏頭給了她一個眼神,才躬身道:“奴婢遵命。”
兩個侍女一走,整個秋裳苑就只剩卓虞梵秋與何鷺晚二人。
“梵秋想說什么,現在可以放心了吧。”何鷺晚幫她添了杯茶。
卓虞梵秋道謝接過,琢磨了一會兒道:“我向你示好,是有所求的。”
“恩,我知道。”天下向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
“王爺很信你,為你屢屢破例,甚至將王妃當做試探你的工具。”卓虞梵秋持著清冷的調子,平緩道。
“所以我想請你保住我,在這王府能夠一直茍延殘喘下去。”
卓虞梵秋說得像是和自己無關的事情,就連她的情緒都沒什么波動。
何鷺晚只能感受到她的認真和堅定,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梵秋為什么會這么想?我是什么身份,王爺哪里會看中我,還用王妃娘娘那樣尊貴的人來試探我一個小角色?”何鷺晚佯裝不知。
卓虞梵秋看了她一會兒,不緊不慢道:“前日的晚宴,事出之后王爺幾乎沒有參與,僅有的幾次插話,都是為了阻撓王妃,或是為你做引子。”
“別人看不出來,我卻都明白。哪怕牽扯到子嗣,王爺也絕不會興師動眾地勞動太醫出馬。因為給太醫遞了貼子,就代表這件事會上達天聽,還可能被其他人聽了去。”
“想害薛從柔的人那么多,不想見那孩子落地的必然都備好了手段。可王妃和莊清珮不約而同地在相近的時間里動了手,我不認為這是個巧合。”
“兩撥陰謀,不僅意在害掉孩子,還都針對你而計劃。再者,府庫和小廚房都被牽扯了進來,但最后被處置的只有兩個主謀和薛從柔院中的下人。”
“你說,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卓虞梵秋面色冷淡,眼神卻清明,似乎已經看透了背后所有的彎彎繞。
鷺吟長空 022.卓虞梵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