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現實者

那位被女王玩弄了一番的低級天使沒有回應女王的贊賞。

確實，她因為緊張而犯了個糟糕的錯誤。

生活于這片天使世界的生命在記事起，就會被灌輸這種“等價交換”的概念。

這已經不是一種種族文化了。

這成為了類似于生活方式一樣的教條。

而在天使國度這個嚴苛的種姓制社會里，她剛剛錯失了一個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這機會可能再也不會有了。

這讓這低級天使有些失落，她對女王行禮，轉身拍打著灰白的翅膀要離開宮殿。

但就在起飛的那一刻，這女孩突然收攏起翅膀，她想起了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情，她回頭看著王座上的女王，臉上閃過了一絲狡黠的笑。

在大天使詫異的注視中，這低級天使重新走到女王眼前，半跪在那里，她朗聲說：

“抱歉，尊貴的陛下，我剛才忘記說一件重要的事情...依然是關于我們的‘客人’。”

她有些緊張，她舔了舔嘴唇。

她要用一次新的交易，把丟失的機會，重新拿回來！

她說：

“如果您能給我那顆寶石，我會告訴您一個您必定感興趣的，也絕對足價的消息。”

“砰”

血色的寶石從大天使海文指尖飛出，精準的砸在了那姑娘額頭上，打出了一個鮮血淋漓的傷口，又帶著散落鮮血，落在了不斷顫抖的天使的手心里。

女王冷聲說：

“這是為了懲罰你的隱瞞，但...看在我心情不錯的份上，說吧。”

“不過你要慎重，孩子，如果你的信息價值不足，你就會因為欺騙上層階級，而被投入監獄，抽掉翅膀，變成更卑賤的無翼者...”

“您一定會為我的消息感覺到滿意的。”

腦袋生疼的低級獵人不敢去擦拭傷口，她收好價值連城的寶石，認真的說：

“我們的兩位客人里，有一位是安吉拉...天使國度中最強大的戰士，在上個月失蹤于迷失林地，被我們認為已經死亡的獵人之首。”

“她回來了，陛下，您最強大的戰士，回來了...”

“嗯？”

海文漂亮的眼睛立刻瞇了起來。

安吉拉，那是她當年那次不成功的要挾失敗之后留下的麻煩。

在天使國度被放逐之后，她一度想要殺死那個嬰兒，但最終當時負責行刑的獵人之首動了不該有的惻隱之心，那個強大的熾天使偷偷收養了安吉拉。

并且在女王不知曉的情況下，將安吉拉培養成了最致命的刺客。

事發之后，那個熾天使被剝奪了所有的財產和身份，投入了最殘酷的戰爭中，最后身死，但安吉拉卻被保留了下來。

海文將她視為一件致命武器，那是專門留給虛無之王奧丁的致命武器。

安吉拉也沒有辜負自己的養母的期待，她不斷的為天使國度在這個世界上的南征北戰立下了汗馬功勞，又借助一次又一次成功的交易，將自己推到了獵人之首的尊貴位置上。

那相當于女王麾下的將軍一職。

不過，數個月前，安吉拉去迷失叢林的一次冒險，讓她徹底失蹤，女王還以為她死了，當時她還稍有些傷心來著。

但沒想到，那個奧丁家的小狼崽子，居然還能活著回來。

“你，那我就去親自見見她吧。”

大天使海文站起身，她身邊的侍女立刻為她送上金色的華麗戰甲。

在更衣的過程中，海文在思考另一件事情。

安吉拉毫無疑問是沒有能力穿梭虛空的，也就是說，跟隨她一起回來的那個陌生人，有能力打破現實和虛空的阻隔。

那么，離開這個世界的希望，大概就在他身上了。

嗯，看來要好好思考，爭取做一個對自己有利的交易了。

天使們在這個世界里建立了很多城市。

哪怕梅林以最挑剔的態度去打量那些城市中矗立的建筑物，他也無法感覺到鋼鐵造物那種固有的冰冷死寂的感覺。

相反，那些建筑物的外形充滿了優雅的藝術感。

這大概是這些天使們的種族天賦吧。

那些金屬的建筑物們，并非是有棱有角的，而是流線型的，就像是被最有手藝的泥瓦匠捏出的陶瓷寶物。

在那些華美的建筑物又有具備古老美感的窗戶，就像是中世紀的君王們在宮殿中開出的天窗。

古老和現代被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

而那些高聳于城市中的金屬宮殿頂部，還有懸空的大型圓環在繞著它們旋轉。

就像是某種很具有未來科技感的能源收集裝置。

它具備著某種強烈的美感與視覺的沖擊力，尤其是那些被整理的很好的鋼鐵城市中的能源通道，散發著藍色的光，就像是一塊一塊的鑲嵌在城市中的寶石。

還有那些纖細的，刺向天空的金屬模塊，坐落于城市四周，每一個街區都有這樣一個如尖塔一樣的模塊，在梅林眼中組成了某種覆蓋性的能量防御與進攻設備。

這金屬的城市中還有郁郁蔥蔥的林木花卉，美麗的大型噴泉，細心開鑿的溝渠，就像是城市骨架上的血管，將清澈的水流送到城市的每一處。

一看就像是在城市建設時提前規劃好的景觀。

梅林和安吉拉飛行的速度并不太快，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從天空欣賞這些機械與鋼鐵的都市。

不得不說，盡管這種城市的形態和梅林想象中的天使國度相差甚遠，但如果只是從外表來看，這城市確實稱得上美麗，優雅，壯觀。

壯美猶如機械的神國。

“我的伊卡洛斯和她的那些追隨者們真的應該來這里看看。”

梅林回望著后方那座坐落于平原上的都市，他輕聲說：

“它們對廢土的建設進度讓人滿意，但藝術性就差了一些，這些城市才是我想象中的未來...雖說對于機器人而言，這樣復雜的設計只是在浪費資源，但怎么說呢。”

渡鴉大君聳了聳肩，他對身邊安吉拉說：

“沒人會希望自己的國土是一片毫無美感可言的鋼鐵盒子，偶爾看一看這樣華麗的建筑物，也能讓人心情愉悅。”

但安吉拉并沒有回應大君這種想法，相反，她臉上有一抹思索的光芒。

在離開森林后，安吉拉就一直維持著這種思索。

“想什么呢？”

渡鴉大君問到：

“說出來聽聽唄，也許我能給你一個答案呢？”

安吉拉抿了抿嘴，片刻之后，她開口說：

“關于你說的那位上帝，那個創造了所有天使的主，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如果這里的天使真的來自天堂，那么為什么我自記事起，就從沒有在這世界里聽說過關于他的事跡？”

“因為她們的信仰在你記事前就已經破滅了，這個地方的時間流速很顯然有問題，要比外界慢得多。”

梅林抬起頭，看著遠方山脈上的機械城堡，他語氣平靜的說：

“而當你向某一樣你摯信的東西祈求，當你竭盡全力來試圖由信仰解救自己，堅持了很久，卻一無所獲的時候，你自然就會考慮一些更現實的問題。”

“誠摯的信仰也自然而然就會破滅。”

“更別說這些誕生于天堂中的生命，信仰就是她們的一切，是她們誕生的理由，但被放逐到虛空，無法再感知到上帝的存在，這種痛苦會讓她們不比普通人更堅強。”

“她們期待的救贖久久不來，在絕望之下，她們在陌生的世界掙扎求生，信仰無法讓她們吃飽穿暖，還會嚴重影響她們的心智，自然就成了最沒價值的東西。”

“那是第一個被拋棄的。”

渡鴉搖了搖頭，他說：

“隨后被拋棄的就是種種沒有‘意義’的東西，在一切華麗的外衣都被拋掉之后，天使們便在陌生的世界里組建了一個高下級苛刻而森嚴的種姓制社會。”

“就如你所說，天使國度信奉公平交易，將等價交易視為生命的第一信條。”

梅林看著遠方，繼續說道：

“她們埋葬了自己的信仰，轉化到了另一個極端，變得無比現實，把一切都當成交易...但這其實是好事。”

“如果她們真的那么現實的話，我接下來的工作就會輕松很多了。”

“有東西過來了！”

安吉拉抬頭看著遠方，在這個沒有云層遮蔽視線的世界里，也不存在什么戰術遮蔽之類的東西。

在安吉拉的注視中，兩臺黑色的，如生長著6支機械肢節，頗有未來科幻氣息的掠食蟲型飛船一左一右，朝著她和梅林飛了過來。

“早就發現啦。”

渡鴉大君揮了揮手，示意安吉拉不要緊張。

他看著那兩艘飛船，那是真正的科技側戰爭武器，體長在20米左右，在如甲蟲一樣的肢體上有駕駛員乘坐的駕駛艙，下身四條肢節極其靈活。

背后延伸出的兩條攻擊臂則在銀灰色的裝甲層下，裝點著密密麻麻的射線發生器。

飛船背后有六道向外張開的機翼，很像是伽娜塔使用的那種圓柱體的推進器，在飛船后方還有數個噴射口。

總的來說，這玩意真的和蟲子沒有太大的區別，但它的火力和各項性能也挺強，最少比機械神教制作的那些重武器強得多。

在那蟲型飛船的外裝甲上，還有紅色的能量環閃耀，就像是蟲子的復眼一樣。

雖然看上去猙獰，充滿了攻擊性，但乍一看之下，確實也很威風，有種小孩子們喜歡玩的酷炫蟲型機甲的感覺。

“那是‘無畏者’。”

安吉拉赤手空拳的握住十指，她對梅林說：

“天使艦隊的單兵作戰武器，制作技術是我們從這個世界的原住民那里換來的，因為操縱它需要學習太多的專業知識，所以只有少數高階獵人能駕馭。”

梅林瞥了安吉拉一眼。

他背負著雙手，向前飄出幾步，他看著那兩臺飛船，在幾秒鐘之后，飛船的駕駛艙打開，一名身穿金色盔甲的天使扶著劍站起來，她對梅林喊到：

“尊貴的客人，還有獵人之首，女王陛下此時就在您的莊園中，她邀請兩位前去會晤！”

“我們沒有惡意，請隨我們來！”

話是這么說，但那兩臺戰機就那么懸停在前方，既不攻擊，也不引路，雙方就那么對視著。

好幾秒鐘之后，梅林詫異的回頭看著安吉拉，他問到：

“她們不是來接我們的嗎？為什么不走？”

安吉拉翻了個白眼，她對梅林說：

“她們在等待...報酬。”

梅林的眼神變得古怪起來，他腦海里閃過了很多問號。

安吉拉解釋到：

“女王要求她們來接我們，她們來了。但女王肯定沒支付報酬，所以這報酬就得我們給了，公平交易，記得嗎？渡鴉閣下，這是這個世界的規則。”

“你們這些天使，真的是...”

梅林都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吐槽了。

他也不想欺負人，盡管這幾個天使只需要他一個眼神就能秒掉，但他還是揚起手，將幾枚魔力寶石丟給眼前面無表情的等待的天使們。

在得到報酬之后，一艘蟲型飛船飛過來，停在梅林和安吉拉眼前。

駕駛艙打開，梅林落在座椅上，系好了安全帶。

她身邊的安吉拉聳了聳肩，在飛船啟動的時刻，她對梅林說：

“你現在親眼看到了吧。這個世界，就是這么現實...”

梅林沒有回答。

他打量著這飛船內部的結構，好幾秒鐘之后，他開口說：

“我現在倒是很期待這樣一群活寶被送回天堂之后的故事了。一向以信仰為重的天堂里多了一群唯利是圖，什么事都講公平交易的家伙，呵呵，那一定會很有意思...”

“心懷愧疚的加百列看到她們時候的表情也必然很奇特...”

聽到梅林的話，安吉拉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她看了一眼駕駛著無畏者飛船的高階天使，她低聲說：

“你就這么肯定，她們會和你一起走？”

“她們崇尚公平交易不是嗎？”

梅林大君伸手拂在了腰間的渡鴉之書上，他臉上浮現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他說：。

“所以這種事...”

“做個對雙方都有利的交易，不就行了嗎？”

美漫世界陰影軌跡 20.現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