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敵友之間

這兩個名詞三人并不陌生，都是從童年一步一步長大的，都有過懵懂的孩提時代，那些比血肉甲蟲一類算得上奇聞異事的神話故事，多少都聽過一些。

什么拐走小孩吃掉的巫師啦，什么刻幾個人像就能詛咒別人的咒術啦，陰暗潮濕的巫師小屋，冒著氣泡的大鍋，蝙蝠的翅膀，蜥蜴的眼睛，鱷魚的眼淚，奇奇怪怪的材料扔進鍋里，出來的就是五顏六色的可怕藥劑。

和血肉甲蟲的故事一樣，這些詭異的傳說，從來都是嚇唬不聽話的小孩最好的武器，一旦有人繪聲繪色的講出來，收獲的往往都是驚恐的尖叫和幾團瑟瑟發抖的被子，引來父母們會心一笑。

然而，如果是一群成年人聚在一起，還有人一本正經的說出來時，就未免有些滑稽可笑了，但如果講述的背景是大片大片的血跡，血跡里還浸泡著滿地尸體碎塊，恐怕就沒人能再笑得出來了。

至少三位本土世界的男爵們笑不出來，尤其是尸體上啃噬過的痕跡讓三人對血肉甲蟲的存在已經沒那么懷疑了。是的，既然血肉甲蟲這種傳說生物都可能存在，再蹦出一個一手搖晃著藥水瓶一手舉著小草人的吃小孩的巫師，似乎也沒什么可驚訝的。

開什么玩笑，怎么可能不驚訝，那種東西……根本不該存在才對。

“我剛才說過，在鋼鐵教會建立之前，先賢們為了避免麻煩，曾經在世界范圍內調查過所有古老傳說。”查林杰的臉色很微妙，沉著臉說道，“我不否認，十世紀之前，的確有關于巫師和巫咒之術相關的傳聞，但是經過反復調查，那些傳聞都是謠傳而已，完全沒有真實性可言，在十世紀之后也漸漸變成故事了。按先賢們的判斷，也許古時候真的有巫咒之術存在過，但那些不過是最早的學者通過樸素的科技手段，達成了一些那個時代無法解釋的效果，無奈之下才用巫術作為托詞。”

“很官方的解釋。”烏鴉笑瞇瞇的說道，“就像血肉甲蟲？”

查林杰張了張嘴，啞口無言了許久，才低下頭說道：“是的，就像血肉甲蟲，實際上即便是現在，我也不相信那真是血肉甲蟲，我更傾向于那是通過現代技術誕生的改造生物。”

“小先生，你誤會了，這倒也不是官方解釋。”博倫克男爵替查林杰解釋道，“我也看過那段資料，十五世紀那次大規模調查還是很嚴謹的，為了避免先入為主的印象影響調查結果，只要有一點點可能性就不會忽視。但最后他們找到了充分的理由，證明傳說只是傳說而已。”

“哦？”

“差分機以及能量學的研究最早起源于十二世紀中期，那是因為十二世紀早期，才出現了世界范圍的能量爆發，在那之前，我們這個世界的能量水平，就和你們源能世界過去差不多。”博倫克男爵皺著眉，搖了搖頭道，“那種程度的能量水平，根本不足以誕生像你說的巫咒之術那種特殊的能量操控技術。”

“實在太有道理了，完全無法反駁，那我就只剩一個問題了。”烏鴉手腕一抖，一個精雕細琢的小木人出現在他的手里，一手托著刻滿了咒文的小木人，烏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神情古怪的說道，“我是怎么回事？”

“你……”雖然沒見過烏鴉表演，無法判斷真假，但幾人明白，烏鴉沒必要在這種事上胡說八道，他應該確實懂得一些巫咒之術，因此斯溫男爵嘆了口氣道，“你又不是遠古時代的人。”

“但這些技巧可是從遠古時代傳承下來的。”烏鴉歪著頭想了想，“傳承自三千年前，或者更早，能量更稀薄的時代，你們有什么好理論可以解釋嗎？”

三人同時閉上了嘴，以他們掌握的信息，根本解釋不了。

“事實證明，在我們的世界，有從遠古時代傳承下來的有效的巫術技巧，你們真的能肯定，你們的世界沒有類似的東西傳承下來了？”烏鴉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往事，差點沒忍住笑出聲，趕忙干咳幾聲收起笑容，正色的說道，“很多時候，你們越是調查，這些傳承反而藏得越深，運氣不夠好的話，估計你們再調查幾百年也什么都查不到。”

“你憑什么那么肯定，對方控制死人或者活人，用的一定就是你說的方法。”查林杰有意避開了巫咒之術這個名詞，很不滿意的說道，“說到底你也是猜的。”

“不不不，外行看熱鬧，但很不巧我是內行，我看的是門道。”后方的車廂門響了一聲，克林爵士終于追了上來，此時他臉色相當難看，顯然這一路的慘狀對他來說還是有點太刺激了。烏鴉沒有理會趕上來的克林爵士，晃了晃手指，笑瞇瞇的說道，“攝魂的目標是活人，如果雙方的靈魂強度差距大到一定程度，就可以通過攝魂壓制對方的靈魂，讓對方的靈魂陷入沉睡，趁機短期內取代對方的意志控制身體。如果配合諸如催眠之類的小技巧，可以很大程度改變一個人的想法，嗯，你們猜的沒錯，我指的就是羅杰。”

“這時候如果殺死被控制的人，在臨死前，施術者完全可以通過某種方法，讓受控者像兩個侍者那樣自爆。只有一種情況例外，就是利用間接控制時存在的時間差，以最快速度扭斷受控者的頭，阻斷神經，讓他的意識傳遞不到身體，自然也就沒法控制身體自爆了。”

“所以你扭斷侍者的脖子，他就倒下死了，沒來得及自爆。”斯溫男爵若有所思的說道，“你是故意嘗試的？”

“不，因果關系反了，扭脖子只是巧合。”烏鴉聳肩道，“是他的表現讓我得出了這個結論而已。”

“好吧，那控尸呢？”

“攝魂是純粹的靈魂層面的技巧，而控尸……”烏鴉在自己身體的幾個部位指了指，“就是純粹咒文方面的技巧了。把巫咒之術的符號刻印在身體上，就算受控者死了，也逃不過施術者的控制。”

“符號？”查林杰皺眉道，“我們怎么一直沒有……嘶，原來如此。”

“呵，查林杰閣下，你想過沒有，教會抓到的那些兇手，為什么幾乎所有人都自爆了？”烏鴉嗤笑道，“嘿嘿，就是為了掩蓋這種見不得光的小把戲，否則你們早就發現了。”

“但是這個可沒有自爆。”查林杰指了指地上的殘尸，“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應該能在上面找到咒文吧？”

“找不到。”

“哈？”烏鴉的回答實在太過干脆了，以至于幾個人一時沒反應過來，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幾秒后查林杰才嘴角抽搐著說道，“為什么？”

烏鴉一抬手，袖口里飛出兩只源能分身，輕輕抓起一塊疑似背部碎片的尸塊飛到他面前，尸塊的表面被咬開了一個大洞，參差不齊的邊緣，看上去比尸塊本身更令人作嘔。

不過，烏鴉卻神色不變，像在欣賞肉鋪里掛著的商品一樣，甚至還湊近看了看，才指著尸塊說道：“想要控制一具尸體其實非常復雜，首先要在一個活人或者剛剛死亡的尸體上刻印咒文，這就是煉尸的第一步。我需要刻一百二十七個咒文，嗯，尸體的軀干上基本都畫滿了，不過我見過只用三十一個咒文就能讓尸體中氣十足到處咬人的例子，這人大概用了五十多個，唔，這么想想，他也不算特別強。聽起來很麻煩，但如果配合攝魂的咒術，完全可以讓被害者自己給自己印咒文，印完穿好衣服，連受害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是練好的素材了。”

“之后就是一些靈魂方面的操作，實力足夠的話很簡單，實力不足就很復雜了。”烏鴉自嘲的笑了笑，“不過不管怎么說，一旦形成靈魂上的聯系，煉尸就完成了，后面還可以添加一些額外的內容，但并非必要條件。”

“之后，素材一旦死亡，所有咒文就會同時被激活，完成控尸的最后一步。”烏鴉指著尸塊上的大洞說道，“這是肩胛的位置，這里應該有一個咒文，主要是負責協調上肢和軀干動作的，但是現在肯定找不到了，呵，選擇的位置相當準確，輕易破壞了所有咒文，讓尸體脫離施術者控制，又明確了位置，讓人很容易通過破壞的位置，判斷出施術者的手段。”

“你是說，蟲子在破壞咒文？”除了剛趕來的克林爵士還一頭霧水之外，另外三位眼睛都瞪大了，博倫克男爵甚至失聲道，“蟲子是在幫咱們？”

“不然呢？它們真是來吃飯的？”烏鴉撇撇嘴，讓源能分身把尸塊扔到一旁，嗤笑道，“原本我只是懷疑，直到看到尸體破洞的這些部位，我才能百分之百肯定，對方用的就是巫咒之術。嘿，如果不是蟲子不知通過什么方法，從內部率先破壞了施術者用來控制尸體自爆的幾個咒文，就算它們成功殺死了被攝魂的受害者，咱們現在看到的也只是一灘炸碎的血肉而已，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現場講解巫咒之術的應用。很顯然，蟲子們或者說它們的控制者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隱晦的告訴你們敵人的身份和能力，可惜，你們這些……咳咳，沒人看得懂。”

你想說你們這些廢物吧，你肯定是想這么說吧。查林杰男爵很想一拳打在烏鴉那張可惡的臉上，但就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確實沒人看懂蟲子們的言外之意，當然，前提是烏鴉說的都是真的。

“等等。”發現烏鴉似乎有些走神，斯溫男爵疑惑地問道，“你剛才說它們是在隱晦的告訴‘我們’？”

“對呀。”烏鴉似笑非笑的說道，“它們幫也是在幫你們，而不是幫我。”

“為什么？”

烏鴉沒有回答，低著頭思索了片刻，突然吃吃的一陣低笑，回頭拍拍雌豹的頭，順手在頭發上揉了揉。

“x，傻鳥你又犯病了吧。”雌豹迅速逃離烏鴉的手，像貓一樣用力甩頭把頭發甩順，瞪著眼睛抗議道，“在他x拍老娘的頭，老娘打斷你的爪子。”

“呵，沒什么。”烏鴉臉上的笑容似乎很開心，但收縮的瞳孔卻證明，他根本開心不起來。

因為幾分鐘內，他想通了很多事。

因為他知道，自己正處于一個非常麻煩的境地。

就像他剛才解釋的那樣，疑似血肉甲蟲的生物確實是在攻擊被愉悅犯控制的活人和死人，是不是幫車上的人不好說，但至少是與愉悅犯為敵，至少是想要借車上眾人之手，想辦法讓藏在暗中的愉悅犯暴露在陽光下甚至直接干掉。

大家都打算這么做，當然不是壞事了，唯一的問題就在于，如果烏鴉沒被懷疑歸屬于愉悅犯的陣營就好了。

然而很可惜，雖然不確定甲蟲的主人是怎么得知的，但他明顯已經了解到了烏鴉的一些手段，同樣得到了古老時代的傳承，同樣掌握著神秘的巫咒之術，甚至同樣可以使用咒紋戰斗，仔細想想，被懷疑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就算烏鴉表現出和愉悅犯為敵的態度，也會被當成是苦肉計加深懷疑吧。

當然，對烏鴉來說，只要不被直接攻擊，被懷疑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但當他推測出甲蟲主人的身份后，情況就不一樣了。

雌豹的心思沒有這么細膩，看到在尸體里鉆進鉆出的甲蟲，必然會下意識的發動攻擊，此時能夠阻止雌豹，讓她選擇置身事外的人只有一個。

而這個人態度忽然發生變化，一定和她正在接觸的人和事密不可分。

拉娜大師，你比想象中更神秘呢。

另外。

玫瑰啊玫瑰，你到底……是什么情況？

七界之都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敵友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