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1. 為人大方

而除了參與制作專輯的成就感，對這個才七歲多點的小孩子來說，一家三口一起制作一張專輯，或者說，她能和爸爸媽媽一起完成一件事，這些也許更加令她高興。

專輯制作期間，巖橋慎一跟宇多田光通電話時，又聽到這個有點櫻桃小丸子似的古靈精怪的小女孩，用那副小大人的語氣說：“爸爸和媽媽要是因為音樂的事吵起來，立刻就會和好。”

……這么說，別的事那就不一定了。

“而且，”宇多田光話頭一轉，對著巖橋慎一暢所欲言，“和音樂有關的事，媽媽就會很有耐心。一半的時間很溫柔，另外一半……另外一半也很快就會變溫柔。”

說出這樣的話，她的語氣當中，與其說是顯露落寞，反倒聽出一絲滿足。

藤圭子和宇多田光，母女兩個分別擔任這張專輯的主音，專業歌手出身的母親，要告訴還是個孩子的女兒應該怎么唱歌。

談不攏、教不好的時候，藤圭子就對著女兒大發脾氣，還得宇多田照實在旁邊打圓場。但因為母女兩個都喜歡音樂，過后自然而然，還能再重歸于好。

多年以來，藤圭子飽受精神疾病困擾，自顧不暇，很難給女兒一份她所能理解與體會的愛。跟丈夫宇多田照實之間，也是分分合合、離婚再復婚，復婚又離婚。分開生活一段時間，又自然而然又走回到一起。

對小小的宇多田光來說，她一直以來，就處在這種“不安定”當中。但在家庭關系的“不安定”之外，是一家三口都喜歡音樂的“安定”。對她來說，一家三口因為對音樂的共同的喜愛，一起來制作一張專輯，這件事既給她安全感，也帶給她一份她所能體會、能理解的愛。

而答應幫他們一家人發行這張專輯的巖橋慎一，無意之中，實現了她的愿望。

也正因為如此，宇多田光對巖橋慎一更加信任，也更加無所保留。原先因為折紙建立起友情的兩個人，隨著專輯制作完成，友誼又牢固了幾分。

專輯付諸印刷，一千張唱片鋪貨出去，不到一個月，就退回來兩百張。盡管如此，也不影響她揮舞手中的蠟筆，在父親宇多田照實的幫助下設計宣傳海報。

唱片店或者電車車廂，任何地方都不會張掛這張小小的海報。實際上，除了幾個電臺宣傳、以及音樂相關的雜志上的一點小小版面之外，這張專輯也沒有任何像樣的宣傳。要不是巖橋慎一幫忙，連那一點點的宣傳也不會有。

當然，對這一家三口來說，有點宣傳是好事，但一點都沒有，那也是高興的事。

專輯制作完成，付諸印刷以后，宇多田光和巖橋慎一打電話時，把海報的事說給他聽。巖橋慎一于是提議，把制作好的海報掛到唱片公司里。

……畫都畫了。

當然，他給的理由也很充分，既然GENZO其他歌手發行唱片時，會在公司里張掛海報，U3的唱片當然也應該有宣傳海報的一席之地。巖橋慎一這么提議，立刻得到宇多田光的積極響應，下一次，就跟著父親宇多田照實到公司去玩，順便也把海報一起帶上。

宇多田光高高興興掛起了宣傳海報，轉過頭，宇多田照實就向巖橋慎一道謝，謝他這份鄭重其事對待的態度。

當初，巖橋慎一是以替這一家三口發行家庭唱片為條件，勸說了宇多田照實這個自由身跟GENZO簽了正式的制作人合約。現在，承諾不僅兌現、并且兌現得讓宇多田照實心滿意足，兩邊的關系因為這張專輯成功制作，又拉近了不少。

不過，盡管在心里覺得宇多田光參與創作的那幾筆曲子寫得有天分，但巖橋慎一并沒有對著宇多田照實夸獎他女兒的天分，更沒有對宇多田光說什么鼓勵的話。

宇多田光的那幾筆曲子，讓巖橋慎一想起美和醬。想起她曾經說，自己從幼兒園時起，就喜歡哼唱自己覺得動聽的旋律，剛念小學，就有了自己寫的歌——雖然是哼唱在磁帶上的。

就是靠著這么想到什么就哼什么，隨心所欲的操弄這天馬行空的天分，這才有了之后的美和醬。當時，要是有個熱心老師看中她有點天分，非要手把手教她怎么專業作曲，說不定現在的美和醬，還在夜總會里當駐唱歌手。

既然是天馬行空、無拘無束的天分，不如就隨宇多田光自己高興，讓她自己慢慢去成長，慢慢去探索自己感興趣的路。再說，才七歲的小孩，也不要讓天分變成她的負擔。

將來，小孩子長大了，想當歌手，或者從事跟音樂有關的工作時，要是找到他這里，巖橋慎一肯定會盡力幫她——就憑通過折紙建立起來的折紙友情。

以后有機會，也介紹美和醬給宇多田光認識。等她長大了，要是想當歌手，到時候，說不定還能讓美和醬教她唱歌。

雖說美和醬看上去似乎是天賦異稟，生下來就會唱歌。但實際上，她是正兒八經的技術派，在同期的歌手們當中，唱歌技術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

當然，現在考慮這些還為時過早。

美和醬此時還和中村兄在外面開巡演，而只有七歲半的宇多田光，現在只是個喜歡音樂的小孩，這會兒，宇多田這一家三口，趁她暑假還沒過完，回紐約去待一段時間。

而巖橋慎一自己，則坐在研音派過來的車里，準備去赴約會。

桃井小助理聽了他的解說，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就說那張海報看上去，有點不太一樣……”

她斟詞酌句，想了半天，沒想出合適的話，冒出來一句：“我還以為，也許是在追求什么反差呢。”

“反差？”巖橋慎一覺得有意思。

聽這語氣，絕對是被巖橋桑嘲笑了吧？小助理心中暗想。不過，話既然說出口，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講，“雖然用了這么可愛的海報，但其實是支兇殘的搖滾樂隊……”

巖橋慎一笑了，“這樣的‘反差’嗎？”

他一半是要逗這個話有點多的小助理，故意和她說：“下次，制作其他歌手的宣傳海報時，可以考慮一下，用這種反差的方式來制作。”

小助理興高采烈，發出一聲：“真的？”好像自己貢獻的絕妙點子被起用了一般。一點沒聽出來巖橋慎一在逗她玩。

這天真的程度，大概也只能當小助理了……

不過，吐槽她這點天真歸吐槽，跟著中森明菜的小助理是個這樣的小姑娘，巖橋慎一也挺為中森明菜松一口氣。同樣的，以小助理這個天真，跟著的人是中森明菜，也算好事。

想到這兒，巖橋慎一笑著回了句：“要是真的起用了，就送謝禮給你。”

不愧是巖橋桑，為人真大方！

小助理心里喜氣洋洋，不過，嘴上倒沒有忘記客氣兩句，“要是真的能用得到，就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了。”謝禮什么的……

巖橋慎一笑得更厲害——純屬被她這點反應逗笑了。

可笑歸笑，態度卻比先前的開玩笑更加認真了一些，想著過后送份“謝禮”給這個小助理。不為別的，越是發現這個小助理確實天真，就越是不想戲弄天真的人。

跟沒感情的司機和有感情的司機相比起來，中森明菜這個小助理的話確實多。從公司到京橋，路況不怎么順暢，車里的話題倒是一個接一個。

巖橋慎一態度和善，又有耐心，什么話題也能回話給她，這固然是小助理話匣子打開了就收不住的理由。但是，她之所以話多，也和確實對巖橋慎一充滿好奇心有關。

現在，有這么個能跟他單獨說上話的機會，巖橋桑還很好說話……

小助理得意忘形，話說多了，就分不出心來默念助理手冊，把巖橋慎一當成是自己人，于是話題一個接一個，說得眉飛色舞，直到一時嘴快，提起來，“巖橋桑以前也為華納制作過歌手。”

巖橋慎一回了句，“是森高千里桑。”

那時候，在華納的錄音室跟中森明菜見面，跟著她的就是這個小助理。小助理自己也想到這件事，所以才隨口說起來。可真的把話說出口了，忽然又覺得自己失言。

回神的這一會兒，總算又記起當助理的，是有一本職業手冊的……

巖橋慎一沒深入這個話題，轉而問道，“桃井桑有什么喜歡的歌手嗎？”

小助理松一口氣，回答：“喜歡的歌手有很多，像是渡邊美里桑、吉川晃司桑、當然，明菜桑也超喜歡。不過，最喜歡的還是中島美雪桑。”

“喜歡中島美雪桑？”巖橋慎一有點感興趣。沒辦法，實在是因為中島美雪這個名字太熟悉，某種程度上來說也過于特別。

小助理點點頭，一邊在心里繼續想著，巖橋桑和明菜桑其實在第一次的合作之前就已經認識了，一邊回答，“要說安慰人心，果然還是美雪桑。”

這么說著的小助理，好像也不僅只有這喋喋不休的天真一面。

“聽說，明菜桑的團隊，有向美雪桑邀過歌。”小助理不知不覺，就把話題轉到中森明菜身上。

巖橋慎一問她，“那時，你還沒有負責跟著明菜桑？”

“那時，還在短大念書。”小助理回答。

巖橋慎一“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小助理有點不好意思了，“是在入職，開始跟著明菜桑以后，聽其他的工作人員說的。”一不留神，把私下里會偷偷八卦的事給說漏了嘴。

看來，是剛入職就當了中森明菜的助理。

越是大牌的、或是進入穩定期的明星，派在身邊的工作人員資歷就越淺。反而是需要有人隨時在旁邊提點的新人，需要有經驗豐富的工作人員跟隨。

巖橋慎一剛入職渡邊制作時，被派去跟著松本明子。一方面是松本明子當時差不多已經被放棄，不值得再有太多的投入。另一方面，跟松本明子是根頗有資歷的老油條也有關系。

巖橋慎一輕描淡寫，“我也是在認識明菜桑以后，才慢慢了解她。”

雖說不是一回事，但他這么說，小助理就又松口氣，把不小心說漏嘴的事給揭了過去。前方信號燈開始閃爍。在這次的綠燈結束之前，應該是能順利過去這個路口了。

小助理一邊留意路況，一邊跟巖橋慎一說，“入職以后，跟著的人是明菜桑，可幸運了。”

這話是真心實意。

其實，她會收不住話匣子，不由自主跟巖橋慎一說話。除了因為巖橋慎一態度和善、她對巖橋慎一充滿好奇心之外，也和她對這個制作人心懷好意有關。

不相信這樣的人是大本桑嘴里的“風流才子”，更愿意相信明菜桑幸福的模樣。

要是在更早、更早之前，這兩位就已經交往了的話……

順利通過這個路口，小助理一邊在心里默念著助理手冊，一邊想著，就把曾經的小發現放在心里，繼續守護明菜桑的笑容，替她把心上人送到她身邊。

這么想著，小助理忽然覺得自己在做什么了不起的事。

雖然只是聽從經紀人桑的吩咐，到巖橋慎一的公司去接他赴約會……

但這不就是在守護明菜桑的笑容嗎？

中森明菜今天的工作到傍晚，工作結束以后，再由大本送她過去赴約。有心上人要見，拍攝一結束，她就從寒暄與客套里脫身而出，返回休息室，卸妝，收拾東西，出發。

收拾妥當，她笑嘻嘻的跟大本說：“可以了，大本桑。”

大本點點頭，心如止水。

事務所都同意了，中森明菜更是一副能插上翅膀就自己飛過去的模樣，他這個老經紀人，當然也只有配合，又是幫忙訂飯店，又是幫忙把人送過去……

既然連事務所那邊都沒話說，更輪不到他有什么想法了。

話說回來，那位巖橋桑還真是不得了。

不僅是個風流才子，還是位行事手段一流的社長桑呢。

飛越泡沫時代 931. 為人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