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竊聽系統 169 罪己詔
滿清軍隊出關,勤王軍凱旋,不過還在路上的時候,始于崇禎十一年十月入關的這次對虜戰事,大概的損失也統計出來了。
滿清軍隊流竄兩千余里,禍害了河北省、順天府、山東西部和北部地區,共克濟南府之外,另外還有三州、五十五縣、兩個長城關卡被攻破,薊遼總督吳阿衡被殺,生擒德王朱由樞、郡王朱慈穎、奉國將軍朱慈賞、監軍太監馮允許等,還有告老還鄉地孫承宗,全家上百口人,都為抵抗滿清而戰死。無數的百姓家破人亡,其中,光是被掠去遼東的大明百姓,就有將近二十萬人。金銀珠寶這些就更不用說了。
此戰之后,被建虜肆虐地地方需要重建,解救出來的將近二十萬百姓,要重新安置,還有更多的難民,也要妥善安置。戰事雖然結束,可要做得事情,卻還有很多。
但不管怎么樣,畢竟是有打了幾次大勝仗,又救回了不少百姓,比起前面幾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韃子劫掠一番后出關,畢竟已經有了進步。
更為關鍵的是,崇禎皇帝需要這個勝利,需要宣傳這個勝利來鼓舞全國百姓的士氣,來提高朝廷的聲望,提高他這個皇帝的聲望,因此,對于凱旋的勤王軍,就一定要隆重待之了。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堂上,永遠都有斗爭。
這戰事才剛結束,朝廷上就有人跳出來,要求追責宗藩失陷之責!這個是大事,擺到了明面上,哪怕是崇禎皇帝,也要認真對待。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各地藩王宗室,也紛紛上奏朝廷,為德王哭訴。
原本的歷史上,崇禎皇帝就為此事開始砍腦袋了。在崇禎十二年八月,把巡撫總兵之流的顏繼祖、祖寬、倪寵、鄧希詔、孫茂林等一批文武大臣共三十六人,被集體押解到京師西市,當街開刀問斬。
這些人的名單擬定,以及處決他們的人,就是楊嗣昌。
面對來勢洶洶地為德王討公道,崇禎皇帝當然要順應“民意”,就在文華殿內的議事中,怒聲表態道:“此事,從我大明開國以來,幾未有過。如此駭人聽聞之事,朕要不狠狠地收拾那些要為此負責之人,朕就愧對德王,愧對太祖成祖!”
聽到這話,內閣輔臣楊嗣昌笑了。看來這戰事打完了,崇禎皇帝就終歸是變回原來的那個崇禎皇帝了。盧象升已經用完了,就該收拾他了。呵呵,虧了自己之前還以為皇上改了性子,竟然一直護著盧象升。原來是要用他打仗而已!
朝堂之上,基本上所有的官員都是這個想法。畢竟在他們看來,盧象升是統領這次勤王軍的。在他統領勤王軍和建虜打仗地時候,結果卻失陷了宗藩,他要不是第一責任人,那誰還是第一責任人?如果要處罰別人的,那盧象升必須要先處罰才行!
就是基于這個理由,他們認為,等盧象升領著勤王軍回到京師,交出兵權之后,就是他鋃鐺入獄的時候。
對此,楊嗣昌甚至還“好心”地提醒崇禎皇帝道:“陛下,如今盧尚書手握兵權,以微臣之見,追究責任之事,還是暫且延后才好!”
“對對對,此事需從長計議!”
“陛下,臣亦附議!”
聽著底下這些臣子一個個都這么表態,好像認定了自己要處置盧象升一樣,崇禎皇帝就忍不住心中冷笑。
呵呵,朕所說得罪魁禍首,所要追究的失陷宗藩之罪,可不是找盧象升,而是楊嗣昌、陳新甲、八大晉商以及其他有關聯的人。如果不是你們這些人,建虜何至于如此猖狂!又何至于失陷宗藩!
等著吧,等朕把勤王軍改制,把御馬監轄下的軍隊整編完成,有了可靠地軍隊之后,就以雷霆之勢,把你們都一網打盡!
不過要完成這個改編,其實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因為孫傳庭所部還好一點,他的“清屯充餉”之策,讓他有了足夠的錢糧。另外,他麾下的秦兵,是他到任陜西巡撫任上之后新組建而成的。因此麾下兵馬,都是正兵,并無其他軍隊所共有的家丁制。
而三邊總督洪承疇的麾下,他并沒有新練兵馬,都是調集轄下各處能戰之總兵等將領作戰。而明末這個時候,基本上所有的總兵,都是家丁制。包括曹變蛟、賀人龍等人,全部都是。而這種情況,改編為御馬監轄下之后,自然就不能有了。
當然了,之所以是家丁制了,也不好說曹變蛟等人就是貪腐將領。因此這家丁制的形成,其實是有歷史淵源的,而不是曹變蛟等人要克扣軍餉來養家丁。
自從明孝宗廢除開中法之后,北方邊境的軍糧儲備受到了災難性的破壞,邊軍的戰斗力大為降低。而蒙古人時常來打草谷,甚至有的時候規模非常大,就更是加劇了屯田的荒廢,也壯大了蒙古人。這種情況持續一段時間之后,邊軍這邊自然要采取對應的措施了。
從嘉靖年間開始,邊軍就開始了改編。這個改編,就是針對蒙古人的特點。
而蒙古人的特點,就是先集中兵力突破邊墻。在破邊之后,就以他們都是騎軍的高機動性,分千人左右規模的騎軍四處分散劫掠。
而蒙古人有一個特點,就是窮;因此,他們騎兵的裝備和戰斗力,其實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個等級;而是只有少數騎軍是常備軍,擁有精良護甲和優質兵器,時常訓練,具有很高地戰斗力。
至于那些牧民,其實也就是會騎馬射箭而已。一支軍隊,要想是強軍,就必須有良好地軍紀,至少要能聽從軍令,識得軍中各種規矩,能協同打仗,有頑強的戰斗意志等等。普通牧民,也就是放羊而已,那可能上陣就天然會打仗了。說句不好聽的,來犯大明的時候,就只是武裝牧民,還是牧民而已。
就是這樣的情況下,蒙古人的千人騎軍,就往往是少數精銳騎卒,領著一大群武裝牧民的劫掠而已。
另外,蒙古人的人口和他們的物資匱乏等等情況,又決定了他們難以承受精銳損失過大,因此,大明邊軍就針對這種情況,只要打敗或者消滅那些精銳的蒙古騎兵,剩下的那些武裝牧民,自己都會嚇跑。
由此,明軍就同樣組建了一支精銳騎軍出來,這支騎軍,要求能打贏蒙古地精銳騎軍,自然人數就不可能多到那里去。而這些騎軍又肯定是跟隨將領行動,于是,就很容易演化成了將領的親兵近隨,也就是家丁了。
家丁制一開始出來也沒錯,畢竟軍餉不足,沒法把全軍都訓練成精銳的前提下,就必須要有一支能打的軍隊才行。
可隨著歲月的流逝,這種軍制地弊端就出來了。軍中資源不可避免地傾斜向家丁,讓大明的百萬邊軍,就基本成了擺設。
對于這種情況,其實大明戰神戚繼光到了北方之后,就一樣看出弊端并向朝廷上書過。當時,他在朝中有靠山,也就是抱著張居正的大腿,因此得以放權,新編軍隊,就沒有了家丁制。
只是很可惜,張居正倒臺之后,他作為張居正的一系,也被人清算。他所訓練出來的軍隊,最終因為他的離去而回歸原樣。甚至到了天啟年間,連最后一點血脈,戚金率領的戚家軍,也在渾河一戰中全軍覆沒了。
崇禎皇帝正想著這些事情時,御史楊枝起又出列奏道:“陛下,微臣聽說,那些兵痞把皇上征集給他們用的畜力,好多都殺了吃肉。他們絲毫不顧及畜力的寶貴,如此行徑,可見其仗著打了幾個勝仗,有驕兵悍將之嫌。微臣以為,此次來京,當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朝廷之威嚴!”
崇禎皇帝一聽,頓時一愣,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說這種話出來。
“臣附議!”另外一個御史廖國遴也跟著跳了出來說道,“朝廷花了那么大的代價,給他們撥去了上百萬兩銀子,還有征集了無數的畜力,那些驕兵悍將指不定尾巴都會翹天上去了,須得壓他們一壓。領軍的三位,不好好管教三軍,縱容他們驕橫,也應追究其責任。”
“陛下,臣以為不妥。”這時候,首輔薛國觀站了出來奏道,“大軍剛打了勝仗,就算吃了點肉而已,又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在京師的諸位,可是天天吃肉吧?”
“……”他的這個話,讓大殿內頓時冷場了不少。薛蠻子的嘴巴臭,還真是名不虛傳啊!
稍微楞了下之后,薛國觀雖然為首輔,卻一下引起劇烈地反彈。
不少臣子原本還在看戲的,知道自己的同僚羨慕嫉妒勤王軍所立功勞為前所未有,想要進行打壓,他們也樂得如此,可沒想到,薛國觀一句話,把他們也噴了,他們自然就要還擊了。
于是,有的人就說薛國觀自己也天天吃肉,還有的說了,那些兵痞豈能和他們來相提并論?甚至有人向薛國觀逼問,如果勤王軍到來,沒有驕兵悍將之嫌,不居功自傲的話,他們算輸,可要是有居功自傲之嫌的,那薛國觀就要把話吞回去……
大殿內,就因為薛國觀一句話,吵翻了天。
崇禎皇帝對此冷眼旁觀,他倒要看看,還有多少人會跳出來指責前方剛拼死廝殺歸來的將士。
他不否認,勤王軍有可能因為打了大勝仗,所以可能會有點居功自傲的情況。畢竟這一次,先是秦軍圍殲了五千左右的建虜步軍;而后在天津衛河北岸一戰,更是殲滅滿清軍隊步騎一萬多人。在隨后地衛河消耗戰中,也殺死殺傷五千多韃子。這天津一戰,韃子至少損失兩萬人馬左右。
總共算起來,韃子的這一次入關,十萬大軍死傷應該有三萬人馬。自從滿清崛起白山黑水之間后,什么時候受過如此重大的敗仗?大明軍隊,又有那支軍隊曾經取得這么驕人的戰績?要是沒有一點驕傲,反而有點奇怪了!
或許這些文官就是估計到了這點,才會拿著這點不放,來攻擊凱旋的勤王軍吧!
人都有私心,這些文官眼看著別人立下大功,自然就眼紅了。一方面強調失陷宗藩的罪責,另外一方面又開始拿勤王軍本身說事。如果崇禎皇帝被說動了的話,功過相抵,哪怕功勞最終沒法全部抵消,至少也不會有太多的賞賜提拔了。
從人性上來說,崇禎皇帝其實也是基于這點考慮,才覺得回頭軍隊改制的時候,會有難度。畢竟從家丁制變為以前的正兵模式,就等于把將領的好處都給扒拉掉了。這些將領剛打了勝仗的,個人利益受到損失,能樂意么?
然而,他卻不知道,有的時候,對人性的一般猜測,也往往會受不少事情的影響而猜不準。就如同這一次的勤王軍,崇禎皇帝就料錯了,甚至滿朝文武都料錯了。
不過此時的崇禎皇帝當然不知道,他心中還得到了另外一個結論,就是薛國觀遠沒有已故首輔溫體仁的圓滑,威信也不夠,不能服眾。以后這方面,還是要注意一點的。
他在想著,一直等到文華殿內慢慢地安靜下來,所有臣子都在等著他的看法時,他才冷聲喝道:“皆言勤王軍居功自傲,都成驕兵悍將了。那是他們有這資格!朕沒想到,你們竟然還想打壓他們,那下次建虜要是再次入關,就由你們去殺敵報國,你們愿意去么?你們能做得比他們還好么?”
崇禎皇帝的這番話,說得大殿內鴉雀無聲,誰也沒想到,皇帝竟然沒有被他們影響一星半點,看來,皇上的主見,好像越來越堅定,不是他們能影響了?
他們正想著的時候,崇禎皇帝又在冷聲說了:“就算你們不能武事,可治國呢?你們是否都把自己的職責做好了?做出成績了?來來來,給朕看看,你們的功勞在何處?要是也有類似勤王軍的此次功勞,朕就允你游街夸功,再來一番狀元郎的榮耀可好?你們倒是讓朕看到這樣的功勞啊!”
滿殿皆靜,無一人出聲,自然是無一人覺得自己的成績,可以拿出來反駁皇帝的話。
崇禎皇帝冷冷地掃視著底下,其實,原本的崇禎皇帝,都已經意識到了文官這個群體到底是什么德行。他曾在崇禎十年下的第二次罪己詔中明確揭露出了官場的黑暗。
“出仕專為身謀,居官有同貿易。催錢糧先比火耗,完正額又欲羨余。甚至已經蠲免,亦悖旨私征;才議繕修,便乘機自潤。或召買不給價值,或驛路詭名轎抬。或差派則賣富殊貧,或理讞則以直為枉。阿堵違心,則敲樸任意;囊橐既富,則奸慝可容。撫按之薦劾失真,要津之毀譽倒置。又如勛戚不知厭足,縱貪橫于京畿。鄉宦滅棄防維,肆侵凌于閭里。納無賴為爪牙,受奸民之投獻。不肖官吏畏勢而曲承,積惡衙蠹生端而勾引。嗟此小民,誰能安枕!”
當然了,這份罪己詔,自然不可能是崇禎皇帝自己寫的,而是已故首輔溫體仁所寫。溫體仁也正是在寫完這份罪己詔后不久,就被削去官職,黯然回鄉了。
對于官場腐敗,原來的崇禎皇帝沒有能力治理,可現在的崇禎皇帝,卻是有信心的。至少,第一步,廠衛這把刀已經磨好了;第二步,軍權這塊,也馬上就達成目標了。這一步步地,都會慢慢地做起來。
想著這些,崇禎皇帝一下站了起來,冷聲說道:“勤王軍明日到達京師,爾等全都隨朕出迎,朕就要讓勤王軍將士知道,他們拋頭顱,灑熱血,朕都是看在眼里的!居功自傲一點又如何?如果天天有這樣的大功,我大明早就安居樂業,威壓四方了!”
說完之后,他當場拂袖而去,顯然心中決斷,也不容底下臣子反駁,就這么定了!
薛國觀見此,也甩著袖子走了。留下楊嗣昌等人,互相看看,卻很無奈。皇帝一旦強勢,而且還占著理,他們就沒有辦法了。
第二天,勤王軍凱旋,到達京師郊外。
崇禎竊聽系統 169 罪己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