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推官 八夫人(一)
喬初一事經變,在綺羅族內引起不小的轟動,但大多數人都是竊喜。
喬初被抓的第二日,綺羅族皇族在金花殿舉行朝議,普落為首,他坐在高臺金椅之上,威風凜凜。以往朝議時,并未見的他有多喜樂,此番眉眼卻掩蓋不住的喜色,連一側正坐旁聽的王昕,都瞧得分明。
可能他眼見工于心計的喬初能在他手上吃癟,又讓他得到了實權,加之那保命符現在撰在他的手心里,普落有了幸災樂禍的足夠理由,便已迫不及待地喜不自勝起來,眉目齊動,而整個朝議的綺羅族人亦是一派樂不可支之狀。
正當眾人皆以為喬初此事已然是板上釘釘之時,有一人的出現打破了此刻祥和的局面。
普落站起身看著門口的人,驚詫的幾乎不能言語,好半天才艱難的從牙縫里吐出幾個字來,道:“你,你說什么?”
金花殿內一片沉寂,沒有半點聲音,所有人的視線都凝聚在出現在殿門口的人。
“我說,喬初之事,尚有疑慮,不能定其罪。”
普落幾度都懷疑自己聽錯了,他驚張著嘴,警覺地看了一看一旁同樣怔愣的常鳳軒,憤恨的一甩袖子,壓低聲音責備:“八夫人,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么?”
八夫人瘦小佝僂的身子站在殿門口,極清冷地一笑,耷拉的眼角寒眸亦如雪,幽暗地盯了他一眼,忽而沉聲道:“小子,喬初殺沒殺人你我心知肚明,你的心思又能瞞的了誰?我們綺羅族自古便是言而有信之人,當初九奶奶既然與人約定好,又在金花殿之上用我綺羅族往生神族為誓言,那么現在,不管九奶奶是死是活,喬初殺人與否,這個約定都必須遵守。”
“八夫人!”普落雙目怒起,幾乎要跳起朝著她吼出來的,咬牙道:“八夫人,你別忘了你的立場!”
八夫人抬腿緩緩從門口走來,淡然的看著普落,溝壑縱橫的臉上到沒有多少表情,常鳳軒直接從殿前一側向她疾步而來,上前扶著她的手臂,忍不住壓低聲音,驚詫道:“外婆,你為何要幫他說話?”
八夫人側目深深睨了他一眼,常鳳軒有些怔住,忽而她低低嘆息,緩緩掙脫他的手,目光轉向坐在高臺上的王昕,她扯著唇角笑了笑道:“王大人此番從京師遠道前來,不管是何目的,來者皆是客,我綺羅族自會好生招待,可王大人也是個聰明人,做事也該有些分寸,我綺羅族內部的事,大人還是少插手的好。”
王昕抬頭迎上八夫人若有所思的注視,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碰撞,須臾,王昕似乎笑了一下,只是這短暫的笑容中似乎隱藏了極度復雜的心思,他沉著聲道:“八夫人教訓的是,王某自會拿捏分寸,來貴地,我也不過是替九夫人之死抱不平,討個說法,至于其它,王某絕不插手,不過是有些好奇罷了。”
“好奇會還是害死人的。”八夫人微瞇著眼直直的盯著王昕,一剎那王昕只覺得那身材矮小的老婦人雙目如電,仿佛是劈開沉夜的一把利斧,那犀利地目光只在他臉上一繞,便頓時覺得不寒而栗,讓王昕感覺到這個老婦人可怕的威嚴。
“王大人是個聰明人,還算識趣,只不過,九奶奶是我的姐姐,我并未覺得她的死有任何異常,所以,有些事還是不勞煩王大人操心了。”
八夫人的話說的不容置疑,王昕抿著嘴角并未再多言語,倒是對著這個老婦人身上所帶的威儀所攝,這種威儀是生來融合在骨子里的,水火難以侵蝕,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眼神便被其震懾。
“八夫人,你可知道……”普落從金椅子上跳了來,驚慌失措的叫嚷,只是話說了一半卻被八夫人抬袖一揮,一股勁風迎頭普落不由得倒退數步。
八夫人回眸對隱在暗處的莫云,壓著嗓子道:“小子,去把你家主子帶上來,有些事情我自會給他一個交代。”
“是!”空氣中一聲顫動,莫云不知在何處傳來一聲渾厚有力的回答,八夫人輕輕笑了笑,一步一步的走向高臺,她還是那身灰黑的舊衣,她雖然瘦小,走路的樣子很穩當、很平淡,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一向詭譎的老婦人,今日給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威壓和震懾的感覺。
“我是綺羅族這任往生神魂普瑜的遺孀,現下,綺羅族以我唯尊,這是規矩,爾等有誰敢不服?”
八夫人一席話擲地有聲,漸漸地,她的眼神開始凌厲起來,聲音亦愈加坑鏗鏘有力:“九奶奶既然以神魂為誓,我便不能讓夫君遭到天譴,與喬初的約定,從即日起生效。”
大殿之內的武綺羅族一眾臣子,皇族皆面色鐵青,彼此隔空交換目光,捏著拳頭皆是不滿,久久不能發出一言,卻無人敢反駁。
普落望著眼前的一切,他的身體都顫抖起來,無意識握成了拳頭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指骨發白,八奶奶一記眼刀瞥了過去,普落眼皮一抖,登時便不敢在言語半分。
“看來,我錯過了一場好戲。”
喬初忽然出現在殿堂門口,莫云仍是一如既往站在他的身后,普落聞聲立刻變了臉色,連常鳳軒都急躁起來,他看著八夫人幾度欲言,皆被她的眼刀制止。
金花殿內滿場氣氛緊繃,唯有各人慌張急促的喘息此起彼伏,王昕則是淡然的倚在椅背之上,做足了一副看官的模樣。
“喬初,你來了。”八夫人眼皮未抬,只是對著門口的人淡淡的開口。
喬初站在門口負手而立,看向高臺之上的九奶奶之時,他頗有深意地一笑:“喬初以往倒是誤解了八夫人,原來綺羅族還真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小子,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八夫人呵斥了一聲,可喬初卻猛然變了臉,臉色難看的望向八夫人,眼中閃著怒火:“得了便宜還賣乖?二十五年前母親便與你們去綺羅族約定好,二十五年后,我來此處取回我該帶走的人,而五年前我也與你們定好,只要尋到白鏡懸的后人,便可完成母親約定。只是半路殺出一個錦州的楊昭,你以為我不知他所信的傳言如何而來,他殺了那么多人,目的又是為了殺誰!常鳳軒這兩年在暗地里慫恿常德對白寒煙動殺心,下殺手,目的又是何在!八夫人,你難道不該解釋一下么!”
喬初緊握著拳頭,掌心的冷汗再度冒出,以往或暗或明的是非爭斗都是為了報復仇人,這么多年,他一步步鋪陳,一步步設計,計算得精準,可此番約定卻不一樣。
是母親的遺愿,他的責任,是他就算死也要完成的使命!
“外婆,他說的是真的么,二十五年,我父親之死難道真的只是一個謊言,或者說……一個陰謀?”
常鳳軒身子顫抖的厲害,心口只覺漏了一個洞,滲入一陣陣的寒意,跳動的心臟仿佛要跳出胸腔。
八夫人臉色平靜的很,轉眸看著他,淡淡的道:“鳳軒,此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說罷,一抬手,鬼面侍衛便將他帶了下去,常鳳軒怔怔的看著八夫人,任由著侍衛夾持著他,而八夫人朝著他正色的點了點頭,常鳳軒抿著唇,隨著侍衛離去。
殿內安靜下來,八夫人抬眼看著仍一臉陰鷙的喬初,低嘆一聲道:“人的一生就是如此,有委屈和不甘也得自己咽下,有的時候,人不是只為了自己而活。”
喬初不屑一顧,她從高臺上走下,與喬初面對面站著,她的眼漸漸暗淡下,道:“走吧,我帶你去見你想見的人。”
喬初深吸一口氣,目光略過她的頭頂,看向高臺上的普落,輕蔑的笑出了聲。
八夫人就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下帶著喬初離開金花殿,普落的雙眼似乎是沁了血一樣,他知道,喬初這一去意味著什么,他會失去什么,搞不好連綺羅族都會因此而覆滅!
“站住!”
普落振臂一呼,頓時金花殿門窗大開,大批侍衛持刀而入,將金花殿團團圍住。
喬初冷眼看著,竟有上千人,他心里冷笑,這普落真的是起了殺心了。
八夫人雙目一瞇,袖子一番,從袖底滑出一柄金刀來,普落見狀立刻大吼道:“動手,殺了她!”
八夫人扯著干癟的唇,離著數丈遠就把金鞘一扔,迎頭的兩個侍衛持刀一人斜砍,一人側劈,同時出手截她,八夫人一擰腰,將兩人兵刃避開,手下揮動著金刀刃迎上砍去,側身硬闖,那兩個守衛的刀齊齊斷開。
頓時,更多的侍衛沖了進來,將她與喬初圍了起來,身后的莫云也拔出刀護在喬初身旁,一時間劍拔弩張。
八夫人朝著高臺上的普落看去,冷聲道:“你要弒母么,別忘了,我可是你的庶母!”
王昕也從高臺椅子上站了起來,挑眉看著普落,意味深長道:“呀,普落族長竟然準備了這么多人,是打算對付我的么?”
普落陰沉著臉,沒有回答王昕的話,而且對著刀光中矮小的八夫人,冷聲道:“
“八夫人,你別怪我,我是不想讓你將那個小雜種帶走!”
大明女推官 八夫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