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長街的故事

地面上濃血混著腦漿慢慢浸出來，那石板如同龜裂的干涸大地，然而泡在血水中，更像一道道的人身傷口。

這時候趕過來的慈航劍齋的女弟子們，好多都忍不住干嘔起來，染月看著露出兩個大門牙，憨癡癡笑著的小石頭，眉頭緊皺，冷聲道：“我實在無法想象，這手筆居然會出在你這么一個小孩兒身上，我不知道你將來成長起來會成為怎樣的魔頭，不能留你混亂江湖！”

小石頭慢慢站起來，摸了摸腦袋，不知道說什么。

顧夫人跑過來抱住小石頭，望著染月說道：“好一個慈航劍齋，真是夠霸道，只準你們殺人，就不準別人反抗了！”

染月瞥了顧夫人一眼，道：“不管如何，都不能放任這個小魔頭成長起來，即便是我們錯了……”

染月話沒說完，一柄刀突然朝著她飛了過來，雪白的刀刃已經是鮮紅色，還有血珠在低落，長約兩尺，凌冽異常，直接朝著染月眉心而來。

染月長劍一揮，擋住了這柄刀。

真氣涌動，短刀倒飛回去，落入穆離仙的手中，她放棄屠殺蠱神教的武者，快速的沖向染月，冷聲道：“慈航劍齋，永遠都這么虛偽，你們自己才是天下最大的魔！”

另一邊的迄樓康見到染月，立馬找了個機會躲開寧清沖了過來，朗聲道：“染月仙子，你我聯手！”

蠱神教與慈航劍齋加起來不下百人，在這長街之上，團團將寧清幾人圍住，兩邊的情況幾乎是一邊倒。

迄樓康和染月都是大修行者，雖然任何一個單打獨斗都不可能是寧清的對手，但是兩個人聯手就不一定了，更何況寧清如今是重傷在身，剛剛和迄樓康交手都是拼盡全力才算勢均力敵。

穆離仙雖然實力不弱，也夠狠，但終究只是罩氣境武者，慈航劍齋和蠱神教加起來的罩氣境武者也有好幾個，若是這么一打起來，顧夫人和小石頭就有些危險了。

但是染月不知道為什么，居然有些遲疑不決，她這么一來，就讓迄樓康有些著急了，他們為了琉璃金絲蠱已經付出很沉重的代價了，剛剛還連同一起來的石長老都死了，一個大修行者，對任何勢力來說都是很大的損失。

“染月仙子，你還有什么好糾結的，我們兩派聯手，難道還能讓他們有機會翻盤嗎？”迄樓康有些急迫道。

“哦，是嗎？”

就在這時候，一處屋頂上有一個人影背著劍，仿佛走在平地上，一步一步踏在空中，緩緩落到顧夫人面前，摸了摸小石頭的腦袋，笑呵呵道：“小石頭，你還真是石頭做的，厲害！”

“嘿嘿，”小石頭傻呵呵一笑，道：“我哥說了，誰欺負娘親就錘死他！”

悲風淡淡笑了笑，無語道：“無雙公子果然不同凡響啊，連教育小孩子都這么別具一格！”

說完，悲風望向染月和迄樓康，淡淡道：“這件事情到此為止吧，染月，你自己也清楚，這件事情誰對誰錯，你那個師妹自己找死，能怪得了誰？另外，你們慈航劍齋，霸道得有些過頭了，你要知道這里是大夏，可不是在你南海。”

說完，悲風又看了看迄樓康，道：“你想如何？”

迄樓康不認識悲風，但他有手下人認出了悲風，知道悲風是個大修行者之后，他的氣勢也弱了幾分，但還是站出來說道：“你得罪了慈航劍齋，莫非還想跟我蠱神教也不死不休嗎？”

迄樓康話音剛落，街道外突然響起一聲厲喝：“那你蠱神教可是想與我七秀坊不死不休！”

這一聲厲喝傳出來，仿佛一朵朵花瓣從天而降，落在每一個人身上，不知道從何處突兀的出現了幾十個勁裝女子，每一個都握著長劍，一道道劍光在陽光下搖晃著。

最前面有一個女子，面色嚴肅，每走一步，地上就有一圈氣浪噴發而出，眼神冷冽的看著迄樓康和染月，一邊走一邊說道：“慈航劍齋，蠱神教，好大的威風，連我七秀坊的弟子也敢動，我看是你們要不死不休吧！”

顧夫人看著那一步一步走過來中年女子，身體微微一抖，眼角漸漸濕潤，嘴唇顫抖著，好半晌，才帶著哭腔喊了一聲：“公孫師姐……”

染月和迄樓康對視了一眼，同時心中一顫，詫異道：“公孫玲瓏！”

來的人正是當代七秀坊七秀之一的公孫玲瓏，聽到顧夫人的聲音，眼神驀然變得柔和了，秀麗眉眼顧盼之間自然生出溫婉之意，走過來輕輕地撩開顧夫人眼前的發絲，輕聲道：“你個傻丫頭，這么大的事兒，都不知道往宗門里來。”

顧夫人難得臉上居然出現一點狡黠的表情，突然之間仿佛又變回那個年輕的時候，微微有些撒嬌一般，低著頭，道：“師姐，我好想你！”

公孫玲瓏嘴角上揚，道：“才不信你和臭丫頭的話呢，嗯，等會兒再說吧，先把這里處理一下！”

公孫玲瓏臉色突變，望向染月和迄樓康，一道極其強大威壓從她的四周蕩開，傳遍了整條街道，仿佛一朵一朵無形的花雨紛紛揚揚向著慈航劍齋和蠱神教的人灑去。

一朵花瓣落在迄樓康的衣服上，靜寧無聲，卻悄然撕開了一道口子，鮮血就像溢出的紅湯一般從碗口滲透出來。染月的衣服沒有破裂，卻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有些驚恐的看著公孫玲瓏。

他們兩人都看著公孫玲瓏，卻都驚恐的發現自己完全無法調動體內真氣，就連天地元氣都被隔絕開了，只能任由公孫玲瓏那漫天話語，瓣瓣落下。

“師妹，你說吧，怎么處置這些人？”公孫玲瓏回頭望向顧夫人，問道。

悲風突然湊到顧夫人身邊，道：“錦娘姐，能不能放過染月？”

公孫玲瓏瞥了悲風一眼，淡淡道：“悲風，這么多年了，你的品味還是那么差，而且，膽子也是越來越小了，不過，這個面子，我不給你，敢殺我七秀坊弟子，那就必須做好被反殺的準備。”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突然響徹云霄，一個白眉白須的老和尚不知何時出現在長街上，他身上穿著一身尋常的灰色僧袍，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唯一亮眼的便是那樸素的氣質有些出塵。

公孫玲瓏眉頭一挑，淡淡道：“真是熱鬧，連久不出江湖的大光明寺居然都來人，不過，不知道曇寂大師可是準備阻攔在下！”

曇寂大師微微一笑，打著佛禮，輕聲道：“公孫施主，冤家宜解不宜結，不弱雙方罷手如何？”

公孫玲瓏冷笑一下，道：“就憑你曇寂大師一句話，恐怕還不夠吧！”

曇寂大師淡淡一笑，緩緩往后退了兩步，身后慢慢浮現出一座好幾丈的佛像，圣潔的光輝普照大地，變成漫天白色，無數的檀音裊裊而起，無盡的鏡花水月涌入在場所有人的腦海里。

漫漫圣潔的佛像，舍身成佛，暫時造出一蓮花凈土，凈化一切魑魅魍魎，那佛像緩緩開口：“此乃無上妙境，請公孫施主一觀！”

公孫玲瓏冷哼一聲，收回長劍，冷聲道：“大光明寺，這事兒咱們沒完！”

公孫玲瓏直接帶著人離開，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人詢問，因為公孫玲瓏的態度已經很清楚了，她不是這個老和尚的對手，至于為什么曇寂大師會出手，原因也很簡單，大光明寺一向和慈航劍齋交好。

看著七秀坊的人漸漸離去，曇寂大師打著佛禮，輕聲道：“公孫施主，那位小施主魔性頗重，還望七秀坊多加注意！”

正在氣頭上的公孫玲瓏突然轉過頭，罵道：“你個老禿驢，哪來那么多廢話，你說是魔就是魔，老子看你這老禿驢還像個淫賊呢，是不是和慈航劍齋哪個老尼姑是老情人啊，天天跟在別人裙下！”

曇寂大師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阿彌陀佛，施主何必這樣說話，貧僧沒有其他意思，只是這位小施主機緣不淺，將來必定會成大器，若不注意，世間將會多一個魔頭，天下少不得一片生靈涂炭！”

公孫玲瓏冷哼一聲，拉住小石頭，說道：“我侄子，當然必成大器，關你屁事！”

說完，公孫玲瓏直接帶著人離開。

曇寂大師看著離去的七秀坊等人，微微嘆了一口氣，低聲道：“佛說，世間大劫，不知如何能解啊？”

七秀坊商行里，顧夫人和公孫玲瓏兩人在涼亭里互訴著，外面有一群七秀坊的弟子圍著一個小孩兒樂呵呵的逗弄著，只是，那小孩兒似乎并不愿意跟她們玩，撅著屁股拿著木棍到處捅著螞蟻窩。

公孫玲瓏看了看那些十五六歲的弟子，又看了看屁股一翹一翹的小石頭，說道：“師妹，我記得你兒子好像挺大了吧，怎么小石頭還這么小呢？”

顧夫人微微笑道：“小石頭是我后來在外面撿的，他哥哥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了。”

“成家了沒？”公孫玲瓏問道。

顧夫人搖了搖頭，道：“還沒有，那臭小子傻，也不知道哪家姑娘看得上他。”

公孫玲瓏笑了笑，道：“要不，你讓他跟我們一起回宗門吧，小石頭得到了琉璃金絲蠱，這個消息藏不住太久，讓他一起回宗門，這樣也可以辟護你們一家人，也讓他在咱們宗門里找個媳婦兒，我們七秀坊其他的不多，女孩子就是不愁！”

顧夫人搖了搖頭，道：“他不會來的，唉，說起來，我還有點擔心，要是他知道了潼陽郡的事情了，不知道又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兒，我就怕他……”

公孫玲瓏眉頭一挑，道：“他是江湖中人？”

“嗯，”顧夫人點了點頭，道：“他叫顧青辭，江湖人稱無雙公子！”

“什么？”公孫玲瓏震驚道：“顧青辭是你兒子？”

顧夫人看著公孫玲瓏震驚的表情，淡淡笑了笑，道：“是啊，他和小石頭都是我的驕傲。”

公孫玲瓏有些失聲，讓院子里的其他弟子也聽到了這話，頓時安靜了半晌，便有弟子立馬拉著小石頭問道：“小石頭，小石頭，你哥哥是無雙公子顧青辭嗎？”

一直不搭理他們的小石頭，聽到哥哥兩個字，終于回過頭，嘿嘿一笑，道：“對呀，哥哥打架可厲害了！”

“哇，小石頭，顧公子是不是很英俊啊？”

“小石頭，你哥哥有沒有喜歡的姑娘啊？”

公孫玲瓏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望著顧夫人，無語道：“師妹，你是故意的吧，都這么大還像小時候一樣，無雙公子會缺媳婦兒嗎？”

顧夫人微微笑了笑，道：“但他真沒有媳婦兒？”

“真沒有，那讓他來七秀坊找吧，我們這里姑娘多，不知道多少小丫頭天天念叨他呢……”

這一夜，潼陽郡里有一個背著劍的青衫男子緩緩從七秀坊商行里出來，向著慈航劍齋的駐地走去，這一夜，七秀坊商行里很熱鬧，很多人都在討論無雙公子，這一夜，兩封信從七秀坊商行里傳出，一封向著七秀坊的不可知之地而去，另一封向著京城而去。

青石巷在夜空下愈發寂靜，仿佛無數年來都無人尋過，有著星光落在屋檐上，仿佛春雨一般緩緩灑落下來，顧青辭坐在窗畔書桌前，閱讀著身前的書卷，時而會抬起頭望著非人間般的縹緲美景思緒有些駁雜。

今日偶然碰到槍謎武煜，讓他有些納悶，仿佛對方就真的只是碰巧路過，但不知道為什么，顧青辭總覺得武煜似乎是故意來找自己的，然而，武煜并沒有說太多的話。

武煜只是開頭的時候的問了一個問題，然后邀請顧青辭同游，兩人談論了很多，由古論今，有武功，有哲學，天南地北，最后臨別之時，武煜微笑著送了一塊墨色的玉佩，道：“顧兄，這是我武國交朋友的規矩，這塊玉佩就送給你了，希望你能收下我這個朋友！”

星光下，顧青辭把玩著這塊玉佩，上面淡淡的刻印著一個煜字，筆鋒蒼勁有力，一泄江河，宛若狂風暴雨下，亂草紛飛，神韻十足。

“真的是為了交個朋友嗎？”

夜色里傳出了一句疑惑。

那座江湖那個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長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