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逝者如斯夫

少年沒有回應，他知道太乙即將拋出他的條件，所以他在等。

太乙天尊說完之后，緩緩道：“所以，她現在的狀態很是特殊，人之精神去了哪里，缺陷的地方憑空消失，我也沒有辦法做出解答。”

“你愿意幫我一個忙嗎？”

太乙道：“五百年后，鴻荒圣人出世.....諸天尊為此事各處奔波，而同樣，五百年后，龍族發動大劫，只要鴻荒圣人不出，龍族將席卷天下，使得鴻荒蒼生盡死，天穹之下，雞犬不留。”

少年的目光動了動。

太乙問道：“太古圣賢，還有憐憫之心嗎？”

少年不說話，他從梧桐樹下醒來，就這樣坐著，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名字與過去，他是孔丘，是太古圣人，是古老時代的至強者之一。

他曾經在少年的時候遇到了鳳歌，由此牽上了一世的不解之緣。

直至最后他嘔心瀝血，創立儒門，化大榕于不死之山，然而他卻再也看不到那躲在樹上熟睡的少女了。

“直至最后，世間的妄境也沒有放過我！”

少年的聲音帶著一種哀嘆，亦有一種悲涼，他最后笑了起來：“天地之大，世間之廣，然而卻滿是荊棘，高高在上的痕跡玩弄著眾生的命運，甚至連一位天尊都無法扭轉！”

太乙天尊：“你可愿當那五百年后的圣人？”

少年道：“你可有辦法讓她恢復原樣？”

太乙天尊：“形骸可以采天地之至物來捏造，然而精神的損傷，只要是被寫入歲月與光陰的神話，那么就不可挽回。”

少年：“所以我如果答應你的條件也沒有用。”

“天尊啊，在您心中，把我作為五百年后的圣人，這似乎不是最優先的解。”

太乙沉默，而少年則是忽然一笑，或有控訴，或有悲哀，或有疲憊，直是道：“歷代天帝皆為棋子，時至今日，縱死也不得解脫嗎？”

“鳳兮，鳳兮！”

少年忽然引亢高歌起來，不論他是否只是精神：

“何如德之衰！”

“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

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無道，圣人生焉。

方今之時，僅免刑焉。福輕乎羽，莫之知載；

禍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臨人以德！

殆乎殆乎，畫地而趨！迷陽迷陽，無傷吾行！

吾行卻曲，無傷吾足！”

太乙聽聞，心有觸動，卻是輕聲道：“天尊出世，故天下無道，所謂圣人，也不過是天尊棋子，天下無道而生圣人，但這位圣人是真圣還是假圣？”

“必然是假的吧。”

孔丘的話語落下，身形逐漸消散，他的精神化開，對太乙道：“既然這樣，我便遂了天尊心愿，化為力量，補全人之精神的缺口，那世間的圣人，只有那只鳳凰，她開心，我便開心，只是我有一事相求。”

“希望天尊不要抹去當年的梧桐之影。”

太乙天尊道：“梧桐已被寫在歲月與光陰的神話之中。”

孔丘笑了：“如此，甚好。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太乙注視著孔丘的消亡，隨后，在他耗盡力量，補全鳳歌精神缺陷的一瞬間，也正是他消失的一瞬間，太乙把手中的蝴蝶拋了出去。

孔丘愕然的神情被摹刻在這片天宮中，隨后那只蝴蝶也不見了。

“天尊，這是？”

太昊感到疑惑，太乙則是道：“帝君，你記得當初天冥之戰后，南華雖然形骸恢復，被徐甲重新造化，但他的精神卻消失無蹤。”

“我本以為那是缺陷，那是睡夢，總有一天會恢復，但后來我發現，我錯了，并且極其離譜。”

太昊頷首：“所以....？”

太乙道：“孔丘是精神上的徹底消亡，他耗費了力量，補全了鳳歌，使鳳歌作為我的棋子繼續活下去，但我在最后一刻，給了他那道形骸，當年徐甲費力衍化出來的蝴蝶，作為他精神最后消亡前的載體.....”

“希望我的推測是正確的，北斗天尊說，眾生死去前，最后的痕跡會聚集在吾聞之世，所以我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南華的精神，是不是也進入了那所謂的無聞之世呢？”

“以精神化為痕跡，相比于其他的東西，那里更接近于真道？”

太昊詫異非常：“那吾聞之世......吾者乃是逝去眾生，故生者乃為‘吾不聞’也！這如何能見，恐怕是....”

太乙搖了搖頭：“希望如此，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他如此說著，而后目光微微一閃，愣了一下。

精神未曾消亡嗎？

蝴蝶飛舞在一處布滿云霧的蒼涼大地上，白色的水浪從不遠處浩蕩行過，大河滔滔，岸邊處處泥濘，草與花朵共生一處，卻沒有色彩，盡數是白色的，就好像覆上了一層鵝毛大雪。

蝴蝶落在一塊石頭上。

孔丘知道自己變成了蝴蝶，同時更震驚于太乙天尊的莫測手段。

在天冥之戰爆發的時候，孔丘早已經進入門后，故而他并不知道這只蝴蝶原本是誰。

不過現在，不需要知道了。

河流邊，有一頭青牛抬起頭來，眨巴著眼睛，啃著白草，望著突然而來的客人。

“看看，這是誰！”

老人從河邊站起來，很詫異的看著這只蝴蝶。

“未曾想到啊，千年過后，我們還能再見。”

蝴蝶輕輕扇動翅膀，當中傳出同樣是十分詫異的聲音。

“李聃老師？”

“嘿呀！”

道德天尊一腳深一腳淺的從遠處走來，踩著泥巴，看起來就像是凡間最普通的老漁夫。

蝴蝶振翅飛起，孔丘在向他詢問：

“我應該消亡了，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太乙天尊是不是已經知道你在這里，這里又是什么地方？你也死了嗎？”

道德天尊愣了一下，而后大笑起來。

“這里不是你本該去的吾聞之世，你也沒死，這里是一處灘涂，這些泥巴下面，埋葬著的，全都是逝去的故友。”

孔丘震動：“這里就是冥道開辟之前，眾生死亡的歸處？！這是連天尊都不可抵達的地方！”

道德天尊：“是的，正如你所言，我不是說了？你沒有逝去，不然現在你就不會和我一樣，站在灘涂上了。”

峨眉祖師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逝者如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