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8、爺爺變成了鬼

李朝邀請李進一起吃午飯，李進以時間還早還要跑出租為由拒絕了，讓人毫不意外。

這段時間對竇竇師師來說有些特別，先是小兔子小黑去世了，接著清明節，給過世的爺爺奶奶掃墓，懵懵懂懂，對死亡一事一知半解，充滿了好奇。

比如，掃墓回家后，小朋友問李想為什么爺爺奶奶去了天上卻要埋在地下？又比如爺爺奶奶是怎么死的？人死了是什么意思？是變成土嗎？還是變成鬼？和小兔子一樣嗎？

“爺爺奶奶和竇竇說過話嗎？”竇竇好奇地問道。

李想：“沒有，那時候你還沒出生。”

“那爺爺想跟倫家說話嗎？”竇竇繼續追問，十分好奇。

李想無奈地說：“那時候爸爸都還沒有結婚呢。”

你還不知道在哪個細胞里遨游。

“可是倫家想跟爺爺奶奶說話吖”竇竇今天話很多，似乎真的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要對素未謀面的爺爺奶奶說。

“看”師師布靈布靈地跑了來，手里抱著一本厚厚的相冊，里面有很多爺爺奶奶的照片。

兩個小朋友湊在小桌子前，興致勃勃地翻看相冊。這本相冊她們看過很多回，但是每次看都能發現不一樣的地方，比如……

“哥哥你咧？你在哪里？”竇竇翻看了好一會兒，沒發現李想，回過頭來招手喊李想也來看。

李想：“我那時候也還沒出生，沒有我們。”

師師說：“媽媽也么有”

照片上有爺爺奶奶和李朝李進，其他人則一個也沒。

李想：“對的，媽媽那時候還沒有嫁給爸爸，所以照片里沒有媽媽。”

竇竇立刻掰著小指頭數，嘀咕說沒有大象沒有媽媽沒有竇竇沒有師師也沒有唐姆貓也沒有黑蛋蛋沒有美慧姐姐……什么都沒有。

“師師也會死嗎？”師師忽然問道。

李想說每個人都會死。

竇竇立刻說她是小仙女，她不會死。

師師自動忽略傻姐姐的話，對李想說她不想死，她想長的很大，現在她才這么點點大，還是小不點呢。

李想問她長那么大想干嘛，師師說她想當小老師，教很多很多小朋友，還想自己生一個小寶寶。

師師想當老師這個想法很早就有了，李想不以為奇，但是對她想自己生一個小寶寶則很意外，頭一回聽。

小李老師竟然已經有這種想法了，真是厲害啊。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小寶寶？”李想好奇地問，“是你這樣的乖寶寶呢，還是姐姐這樣活潑開朗的小寶寶。”

師師糾正了一陣，皺著眉頭，最后說她想要兩個小寶寶，一個像她，一個像竇竇。

竇竇不問自答，興匆匆地說她才不想生小寶寶，小寶寶超級煩，如果生個小寶寶像她這樣的，那她不得累死鴨！

李想師師：(へ)

好有自知之明的小寶寶啊。

李想趁機對她說：“既然你自己都知道自己很調皮，那能不能乖一點？也不要你很乖，但是起碼要乖一點吧？”

竇竇笑嘻嘻地伸出小指頭，在李想左邊臉上點了一下，飛快地收回去，說：“一點啦”

“……”李想說，“你這個小調皮，你知不知道你調皮的話，爸爸媽媽和哥哥有多累吖，你想累死我們鴨！”

這時候有一個特別小聲的聲音說道：“還有師師也很累。”

“嗯？”李想詫異地看向嘀咕的師師，小妹妹竟然會說出這話，很意外啊。

“師師”竇竇不滿地喊道。

“嘻嘻，姐姐，逗你玩兒的呢。”師師笑嘻嘻地說，還吧唧一下，親了親小姐姐，讓小姐姐稍安勿躁。

小姐姐這才嘀嘀咕咕收回不滿。

小寶寶生寶寶的話題只是一個小插曲，這一晚的主題是死亡。

兩個小寶寶對死亡充滿了好奇和恐懼，心中生出無數的疑問，在李想身邊問這問那。

她們都不想死，但是今天忽然發現死亡就在身邊，離她們很近很近，看吧，小兔子死了，爺爺奶奶也死了，總有一天哥哥也會死，黑蛋蛋也會死，爸爸媽媽也會死，而她們不想他們死。

晚上，李想給她們講故事。

“嗯，既然你們這么關心爸爸和爺爺奶奶，那我就講一個爺爺的故事吧。”

李想躺靠在床頭，左右兩邊各趴著一個小妹妹，穿著小睡衣，小身子軟軟的暖暖的，軟萌軟萌，清澈的大眼睛盯著他，等著聽爺爺的故事。

“有一個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小花。小花最喜歡的就是她的爺爺，可是，她再也沒有爺爺了。爺爺死了，他突然倒在大街上，因為心臟病發作。小花傷心極了，趴在桌上，哭個不停。”

“可是，到了晚上，小花又見到了爺爺。他就坐在小花的床邊，像往常一樣給她講睡前故事，白天她哭了一整天，這時候高興極了，大叫爺爺爺爺。”

“小花問爺爺，你不是死了嗎？爺爺說我也以為我死了。小花就說原來你變成了鬼。爺爺想了想說，原來是這樣啊，那我肯定是變成了鬼。”

李想明顯感受到趴在他身邊的兩小只緊了緊，有點緊張了。

“爺爺為什么會變成鬼？”師師擔憂地小聲問。

竇竇說：“因為爺爺去世了。”

李想點頭說：“沒錯，因為爺爺去世了，如果一個人還活著的時候忘記做一件事，那么他死后就會變成鬼。爺爺之所以去世后變成了鬼，是因為他忘記了一件要做的事情，他現在變成鬼就是為了做完這件事，只有做完了他才會安心，才會升到天上去，和奶奶匯合。”

“森么事？”師師關心地問。

“爺爺忘了做森么事？”竇竇也關心問道。

李想：“是啊，到底忘了做什么事呢？小花也這樣問爺爺。”

“爺爺說有很多很多沒來得及做的事情，他問小花不是很喜歡摘草莓嗎？張阿姨家的農家園果實已經成熟了，那里的草莓又大又紅，他已經和張阿姨打好了招呼，準備明天就帶小花去摘草莓。他說還想帶小花去九寨溝旅游，趁他還能走，利用暑假的時間去那里玩幾天，看五花海，看那里鏡海，七八月份的時候，九寨溝的景色很美，水量很大，能夠看翠海，看疊瀑，可惜的是看不到紅葉，不過，紅葉盛京也有，等到10月的時候，他們可以去盛京的香山看紅葉，滿山的紅葉很美啊，爺爺說爸爸最喜歡看紅葉，高中的時候寫過一篇作文叫香山紅葉，拿了滿分，貼在學校的公告欄里，可真了不起啊。”

“爺爺說起這件事來，哪怕現在變成了鬼，也滿臉的自豪。”

“當然還有很多想做但是沒來得及做的事情，比如他好想看到小花參加高考，考上好的大學，還想看到她談戀愛、結婚、生小寶寶……很多很多，可是，現在這些都來不及了，這些都是來不及做的事情。”

“小花問爺爺，這些都是你忘了要做的事情嗎？爺爺搖頭說不是，這不是他忘記要做的事情。”

“很遺憾，爺爺最終還是沒有想到自己忘了什么事。第二天，爺爺又來了，他心情很低落，說他一點也不快樂，他不能總當一只鬼，他想去天堂找奶奶，奶奶一個人在天堂一定很孤單，他得去陪她。”

“為了讓爺爺想起他忘記做的事情，小花說那就把它找出來！是不是忘記了家里的事？他們決定去爺爺奶奶以前住的房間看看，小花從自己房間出門，再推開了爺爺的房間，而爺爺嘛，當然是從墻壁里穿出去的，直接出現在了他以前住的臥室里。”

“他們在房間里轉了一圈又一圈，小花問爺爺，你想起來了嗎？你想起來忘記了什么嗎？爺爺看著墻上的照片說我想了很多事。”

“你看這張照片，這是我給你奶奶寫的第一封信，那時候我們相隔很遠很遠，靠寫信談了五年的戀愛。還有這張照片，這是我們剛有你爸爸，他尿了我一身的尿。還有這張照片，這是你爸爸在學自行車，他總是摔跤，哭了好多回，但是當他終于騎上自行車后，可高興壞了。”

“這些都很好，但是爺爺還是沒有想起忘記的事情。小花說會不會是你的眼鏡？爺爺說不是。小花又問那會不會是你的假牙？爺爺說不是。小花又問那要不是你的牙刷？爺爺說鬼不用這些東西，鬼只會不停地游蕩，不停地嘆息。”

“這一天，小花和爺爺依然沒有找到他忘記的事情，第二天晚上，他們來到街道上轉來轉去，希望能想起點什么。爺爺確實想起了很多，太多啦。”

“他說他想起博物館里有一個大象標本，體育館后天有一場激烈的籃球比賽，他支持的紅鯨隊這個賽季可以闖進季后賽。還有一次他和奶奶到郊區的水庫露營，晚上下起了大雨，把她們的帳篷吹倒了，淋成了落湯雞。當然還有浪漫的，比如他們一大早坐出租車去飛機場，就為了飛到東北看第一場雪……”

“真的太多了，小花對爺爺說，不過這里面沒有你忘記的那件事嗎？爺爺搖頭。”

“又過了一天，到了晚上，小花穿著印有月亮和小熊的睡衣躺在床上，一點也不想睡。她在等爺爺穿墻進來，坐在她的床邊，這次她決定帶爺爺去公園里轉一轉，他還活著的時候經常去那里下棋，興許能想起什么呢。但是，這一次爺爺沒有來。小花推開房門，呼喚爺爺爺爺你在哪里啊。她去了爺爺的房間，還去了街道，去了公園，一邊走一邊喊，可是哪兒都沒有爺爺。”

“最后，她疲憊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想不到，爺爺就坐在床邊，和往常一樣，正沖著她慈祥地笑。有什么好笑的嗎？小花有點生氣。爺爺說我想起忘記的那件事了，它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是和你有關的一件事。”

“是嗎？小花問。想想看，一切和你我有關的事，爺爺說。”

“小花說，你總是把糖放在柜櫥最上面的抽屜里不讓我吃，你幫我堆沙堆時喜歡把我也埋啦，奶奶燒紅燒肉時我們在旁邊扮鬼臉，我們在她聽不到的地方講粗話，我們去釣魚可是一條也沒釣上來，你使勁兒撓我癢癢，我差點沒被一根棒棒糖給憋死，有時候你身上有一股煙草的味道，你還會唱一首好玩的關于屁股的歌”

“小花說了很多很多，可是爺爺搖頭。”

“小花繼續說，我想起來好多事，你帶我去游樂場，坐過山車時我差點吐了，我們在土里挖了一個大坑差點中暑，我砸壞了你的花盆，你沖我大喊大叫，我們在車展上看到了三輛漂亮的賽車，我們在看一場無聊的電影時打著呼嚕睡著了，奶奶很生氣地說你給我穿反了小鞋子……”

“小花說了很多事，每一件都和爺爺有關。爺爺微笑地聽著，等小花想不起更多的事情后，他才說，啊，你能記得這么多事情，我真是開心啊，這么看，我這個爺爺做的也不錯嘛，對不對，雖然你奶奶總是說我比你還調皮，比你更像小孩子，但是我們相處的時光都很快樂，對不對？真是美好的回憶啊，謝謝你小花，不過，現在，我要向你告別了，我想起我忘記了什么事，我忘記了和你說再見啊。”

“再見啦爺爺對小花說。”

“他們倆都哭了。爺爺對小花說，你要乖一點，但也不用太乖。他們還說好了要時不時想著對方，不過，也不用一直想著。當小花說要把爺爺的照片掛到墻上時，爺爺開心極了，對著空氣吹了一口氣，吹的飄了起來。爺爺說，我要走了，你奶奶在等我，我要去陪她，我會代你向她問好的。”

“最后，爺爺穿過墻壁走了，他飄下了窗戶，飄到了馬路上，飄過孤單的路燈。小花站在窗口朝他揮手，目送爺爺消失在黑暗中，不見了……”

好了，故事講完了，可惡的李大象成功把兩個小寶寶弄哭了，真可惡啊……

師師無聲地大顆大顆落眼淚，竇竇眼淚汪汪地問李想：“小花是師師嗎？”

師師連忙搖頭，用蚊子般的聲音說不是師師。

她不想當這么難過的小寶寶，她還是喜歡當有哥哥疼的小寶寶。

竇竇又問：“那小花是哪個小寶寶？真可憐鴨。”

她就從沒想過小花可能是她自己，因為她一直是開心的。

李想停頓片刻后說：“小花是一位很堅強的小姐姐，這是她講給哥哥聽的。”

這么悲痛的一個事實，卻講的如此溫暖，這一直是小姐姐的風格啊。

李想想起小姐姐當時最后說的一句話，也對竇竇師師說道：“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每個人都會離開，只有知道這一點，我們才會懂得珍惜每一個日常，溫柔認真對待每一次離別，每一次都要認真的說再見，而每一次有幸再見，都要當成久別重逢，不勝歡喜。”

哥哥萬萬歲 418、爺爺變成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