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漢之莊稼漢 第978章 相持
從漢中走斜谷道來到關中,出口就是一個有類“丁”字形地形。
“丁”字上面一橫,是流經斜谷谷口的渭水。
“丁”字下面一豎,則是發源于太白山的武功水,最后注入渭水。
《蜀道難》里“西當太白有鳥道”的那個太白山。
而武功水,就是后世的石頭河。
斜谷道出口,就在“丁”字的左邊的三角地帶上。
而司馬懿的大軍,則是駐扎在“丁”字的右邊三角地帶,隔著武功水,與五丈原遙遙相望。
出了斜谷,沿著渭水往西,可到陳倉。
往東渡過武功水,沿著渭水向東,則直達長安。
當紅色衣甲的漢軍真正出現在斜谷口時,早就在這里等候多時的司馬懿得到回報,不禁笑了
“吾數年前就料葛賊必從此路出,如今果不其然,蜀虜不知吾在此做了多少準備,到時自會讓他知道厲害。”
諸將皆笑。
“蜀虜長途而來,又是久行于山路,當是疲憊,士氣不足,再加上初出斜谷,立足未穩,何人敢前去沖陣立威?”
若是對上傳說中的馮賊,諸將可能還有三分猶豫。
畢竟傳聞馮賊麾下,人人皆是兇匪悍賊,猛若山虎。
但如今對面蜀虜師老軍疲,正是出擊之時,豈有懼怕之理?
于是諸將紛紛請戰。
司馬懿環視過后,點名道
“牛將軍,可有把握否?”
牛金聞言頓時大喜,抱拳大聲道
“請大司馬看末將破敵!”
“好,我便分你三千兵馬,前去挫一挫蜀虜銳氣。”
“諾!”
諸葛亮領大軍出斜谷,自然不會沒有防備。
所以他動用了手頭上最鋒利的一把刀魏延。
魏延作為前鋒,領軍先出斜谷,一為探軍情,二為后續大軍做好駐扎準備。
前軍剛一出谷,就有哨探來報
“稟將軍,前方有賊人來襲!”
魏延一聽,不驚反喜
“丞相就是料到魏賊不會甘心讓吾等安心出谷,這才派了吾前來,且看吾如何破敵!”
于是下令前方依山而守,自己披甲上馬,領著本部兵馬趕去前面。
這邊牛金很快整軍完畢,當下直接領軍直接沖殺過來。
他本以為蜀軍會被自己沖了個措手不及,沒成想對方竟是很快依山而守,努力穩住陣腳。
牛金連沖兩回,雖殺傷了一些蜀軍,但卻是沒能動搖對方陣腳。
他這時才感覺到有些吃驚
“蜀虜莫不成早就料到此事,故才早有準備?”
河對岸的司馬懿同樣也看到了這番情景,當下不禁狐疑地對左右說道
“吾觀蜀虜此軍,軍容嚴整,進退有序,其領軍者,當是非凡之輩,速派人去查探,其帥旗上寫了何字?”
“喏!”
待聽得探馬回報說是以“魏”字為帥旗時,司馬懿臉色不禁一變
“不好,莫不成是魏延?此人當是葛賊軍中第一勇夫是也!速令牛將軍退兵!”
他的話音剛落,只聽得陣前突然響起了吶喊聲。
但見漢軍鼓聲大起,一將領軍從谷中殺出,沖入牛金軍陣之中。
一時間,兩軍竟是混戰在了一起。
司馬懿生怕牛金有失,連忙下令再加派數千人馬渡水從兩翼增援。
魏延親自領軍在魏軍中左沖右突,正廝殺得起勁,只聞得兩翼喊殺聲大起,原來是又有魏軍到來。
原本在他的帶領下,漢軍已經漸漸壓住了牛金軍,如今來這么一出,魏延不禁有些著急起來
“吾大意了,急于立功,本想給魏賊一個下馬威,沒想到卻是被賊人糾纏于此,若是初戰不利,丞相大軍不能及時出谷,此誠大過也!”
陣前沖殺,哪容得下分心?
手上稍緩,對面魏賊就舉槍平刺,同時牛金從旁里斜沖而至,直取要害。
幸得緊跟在魏延身邊的親衛拼死擋住,這才護著魏延后退幾步,保得安全。
擋槍的親衛被牛金一槍搦倒,眼看是活不成了。
親衛用性命換來了魏延的安全,但漢軍兩翼已經有點頂不住了。
魏延見此,登時怒氣滿面,不顧危險,再次沖上前,欲先把牛金打敗。
只是牛金好歹也算是一員勇將,如今自己這邊又占了上風,豈會輕易讓魏延如愿?
眼看漢軍就要潰敗,這時,只聽得斜谷口突然又是鼓聲大起,一支高舉“孟”字帥旗的漢軍出現在谷口。
援軍很快展開陣形,先是箭矢如雨,壓制住兩翼的魏軍,然后再沖殺上來,接應魏延。
有了援軍,漢軍的陣腳重新穩定下來。
此番對戰,司馬懿本就是欲試探一番,如今看到占不到便宜,便在雙方喘息之際,開始鳴金收兵。
漢軍也沒有借機追趕,雙方在脫離接觸后,魏軍很快退回武功水東岸。
魏延本就是心高氣傲之輩,此番差點丟了人,臉上未免有些掛不住。
在面對救了他的孟琰時,未免有些羞忿。
不過孟琰乃是大漢丞相平定南中時,降于大漢的夷人將軍,故一直以來行事多有謹慎小心。
當年馮鬼王被大漢丞相派去治理越巂郡,孟琰就是越巂郡名義上的太守,實際上就是要隨時給馮鬼王擦屁股的背鍋人。
當時辣么大的屁股都擦下來了,頂多就是馮鬼王在領軍北上漢中時,孟琰罵過一句名言
馮鬼王說的話,果然全是鬼話,當真是一字不能信。
如今面對魏延,孟琰又素知對方不好相處,所以看到魏延臉色難看,當下便指著武功水對岸罵道
“魏賊奸猾,居然趁著將軍出谷,前來偷襲,實是可惡!”
魏延看他不提方才救自己之事,反而去罵魏賊,心頭頓時就是一松,尷尬去了不少。
不禁也跟咬牙罵道
“若非是趁吾不備,魏賊又豈能占到便宜?”
然后這才拱了拱手
“方才多謝孟將軍援手。”
孟琰擺了擺手,笑道
“我與魏將軍皆是為國討賊,何須分你我?再說了,我領軍前來,亦是奉了丞相之命,將軍要謝,且謝丞相。”
前半段還好,后半段聽在魏延耳里,卻是讓他心頭有些不是滋味
丞相既已派吾為前鋒,卻又令孟琰緊隨其后,豈非是料定我會遭到此敗?
他本自覺丟了臉面,如今再這么一想,心里就更是不痛快。
孟琰看到他臉色突然又有些不對,當下就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哪里惹得他如此。
兩人又客套兩句,便分開各自領著本部兵馬,開始為后面大軍的到來做準備。
兩日后,寫著“諸葛”兩字的大旗出現在在斜谷口,標志著漢軍北伐主力的最終到來。
一直緊盯著漢軍動作的司馬懿,看到漢軍并沒有渡過武功水的舉動,反而是折向西邊,上了五丈原,不禁拊掌大笑
“若是諸葛亮東渡武功水,南依郡山,北靠渭水,向東而來,那他便是欲直取長安,則我等必得以死相爭。”
“如今他西上五丈原,彼之所欲,吾已知矣,又豈會讓他如愿?”
于是喚過大司馬軍師杜襲,再令一員猛將王雙為輔,領三萬精兵北渡渭水。
司馬懿這邊調兵遣將,諸葛亮卻是不急不徐,他先令大軍以五丈原中心駐扎。
然后又讓人推著四輪車,載他來到武功水岸邊,親自觀察魏營。
如今的大漢丞相,已是老態畢露。
不但雙腿乏力,外出時需要坐四輪車,由人推著走。
同時眼睛也已經老花。
他舉目遠眺,但見對岸模模糊糊有些看不清,于是舉望遠鏡看去。
但見對岸魏軍營寨林立,壁壘高筑,壕溝深遂,更有無數鹿角立于對岸,不禁略有吃驚
“司馬懿誠乃勁敵是也。如此嚴密營寨,若是強行攻之,怕是要耗費不少將士性命。”
跟著過來的魏延聞言,頗有些不以為然
“魏賊見我大軍初至,竟不思趁我立足未穩而攻之,反是早早做出此等森嚴防備,此可謂膽怯耶?”
“且我軍中有工程營,其石砲可發大石,只要日夜不停,又何愁不破營寨?”
“吾觀那鹿角,皆是木制,只消用石砲發些油火,便可盡毀矣!”
諸葛亮聞言,只是笑而不語。
以油火攻城,馮永早在十年前就用過,司馬懿豈會不明白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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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他挖了不少壕溝,便知有隔火之用。
方才自己用望遠鏡看過了,那壁壘多以泥土版筑,即便有木頭,前方亦涂有濕泥,便知其已有防火之備。
看著對岸延綿不斷的營寨,石砲再厲害,也沒辦法把對方營寨全部砸光啊!
就是有取之不盡的石頭,能把營寨全部砸光又如何?
對方只消步步為營,不斷地繼續在后方挖出壕溝,筑起壁壘,如此反復,難道自己就要這樣一步一步挪到長安城?
真要這樣做,理論上倒是行得通。
但實際上得等到什么時候?
再說了,兵者,危之大也。
若是久戰不下,將士必然勞累厭戰,兼又是遠離故里,到時只怕未至長安城下,軍中士氣已是低落。
還有糧草,久戰不下,蜀地糧食再多,也撐不起這么消耗啊!
真要這樣打,日曠持久不說,最后還要賭對方比自己先撐不住,實乃下策。
故石砲確是攻城利器,但于野戰,最多也就是能砸掉賊人布置在前面的障礙物和壁壘。
想倚仗石砲摧敵,實是太過想當然。
這些事情,自是馮永告知諸葛亮的,諸葛亮也曾推演過,所以了然于胸。
只是魏延不知道啊,他見丞相不語,明白丞相這是不同意他所言,心頭暗是不悅。
丞相懶得看他。
這么些年來,魏延屢次在私底下里說自己之才不能被盡用,故竟被小輩位居己上,其抱怨之意溢于言表。
丞相又豈會不知這些事?
他只是裝作不知罷了。
當年第一次北伐,機會對誰都是公平的。
魏延還是被派為前鋒,而馮永,卻是被安排在后方運糧。
結果呢?
前鋒攻不下襄武,運糧的卻是不傷一人拿下隴關。
前鋒在襄武折損了好些將士,運糧的持危扶顛,解北伐危機于一線。
怪誰?
更別說蕭關一戰,魏延能大破十萬魏賊?
吹牛皮呢!
所以只要自己身為大漢丞相一天,馮永就是他最看重的大漢未來棟梁。
不管臉色不好看的魏延,諸葛亮只管讓人推著四輪車,沿著武功水西岸來回查看敵情。
東岸的動靜早就驚動了一直密切注意這邊的魏軍,司馬懿聞之,親自帶人過來查看。
一人騎馬,一人坐車,一個魏國大司馬,一個大漢國丞相,就這么相遇了。
歷史的車輪,滾動至此,似乎再次回到了原本的軌道。
幾乎同一時間,兩方軍士皆是高聲呼喊“敢問對岸何人?”
“大魏大司馬司馬懿。”
“大漢丞相諸葛亮。”
目光如同穿過了歷史的時空,丞相與大司馬就這么隔著武功水對望著。
東岸“久聞公之大名,今日有幸相會!”
西岸“君出身名門望族,果真氣度宏雅。”
雙方皆是哈哈一笑。
“公今親領大軍出漢中,欲東渡耶?欲北渡耶?”
“君欲吾東渡耶?欲吾北渡耶?”
再次哈哈大笑。
短短兩句,已是暗中交鋒了一個回合。
“我愿公南歸,何如?”
“怕不能如君所愿。”
“那我且看公是東渡,亦或北渡。”
“但請拭目以待。”
聊過短短幾句,便已足夠,兩人就此別過。
只待回到軍中,魏延迫不及待地說道
“丞相,水邊時那司馬懿問丞相東渡亦或北渡,可見彼怕是知丞相之意,不若現在就讓末將先行北渡渭水,占據北岸高地北塬。”
“若不然,待魏賊反應過來,怕是再難矣!”
諸葛亮本欲就答應,但想了一下,便點頭道
“也罷,吾便分你萬人,明日立刻北渡渭水。”
魏延大喜“喏!”
與此同時,司馬懿回到軍中后,謂左右曰
“明日蜀虜怕是要北渡渭水,占據北塬,以絕汧縣大軍矣!”
左右問道“諸葛亮今日至武功水東岸查探軍情,此非為東渡武功水做準備耶?為何大司馬反說他是欲北渡渭水?”
司馬懿呵呵一笑
“此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是也。若他當真有心東渡武功水,便不會上五丈原。他上了五丈原,便是欲跨渭水而登北塬,斷絕東西是也!”
只待到第二日,果見有一支漢軍,開始北渡渭水,向著渭水北岸的高地北塬而去。
于是魏中諸將皆服大司馬有先見之明。
而在此時,早幾日就被司馬懿派出來的杜襲看著北塬下面的漢軍,哈哈大笑
“大司馬早料到汝等會來,讓吾在此等候多時矣!”
魏延聽得哨探說北塬有魏賊,當下大吃一驚,連忙趕到軍前查看,果見北塬上人影幢幢,壁壘高筑。
他不由地恨恨跺腳
“又遲來一步矣!若是早日過來,何至于此?”
在試探一番,發現果真難以攻下后,魏延不得不派人回到渭南,向諸葛亮說明情況,請求派更多的援軍過來。
沒想到諸葛亮卻是拒絕了他的請求,甚至命令他直接領軍返回。
魏延得令,只是怏怏領軍退回渭南。
他回到軍中后,前去帥營求見。
“丞相,吾等此番過來,既不及時渡水,所攻又不決,此乃兵法大忌啊丞相!事若有不諧,悔之晚矣!”
正在低頭看軍中公文的諸葛亮抬起頭,緩緩地問道
“你在教我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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