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世家之勢

也算是奇跡，李承乾居然瞎貓碰上死耗子，杜如晦的病居然日漸好轉，最近幾日甚至都能下床走動了。

這一日，杜府后花園中，李承乾扶著杜如晦正在散步……

“殿下，老臣身體已無大礙，你無需每日都來，公務要緊。”

“杜伯伯此言差矣！您這病啊壓根就不可能根治，只能慢慢調養，尤其是飲食，一定要注意。我把平日里的注意事項都給杜兄交代好了，您只要一直堅持，活到一百歲都不成問題。”

“呵呵，老臣只要能再活幾年，看到咱們大唐真正安定就好了。”

“那您就瞧好吧，用不了幾年，大唐肯定會變得越來越好。”

“老臣聽說殿下要向佛、道兩家下手，可有此事？”

“嗯，杜伯伯你不知道，其他道府的寺院、道觀如何我不得而知，但是就長安附近這幾家，都號稱什么方外之地、清凈之所，但是卻都藏污納垢，那些整日里道貌岸然的家伙，有些真的連畜牲都不如。就拿興善寺來說，您知道他們除了強占百姓土地、放高利貸之外，還干了什么嗎？他們居然……”

李承乾義憤填膺的將興善寺用罌（和諧）粟欺騙百姓的事講述了一遍。

果然，杜如晦也如當初的李二陛下一樣，很是嚴肅的問道：“殿下所說的那種花，果真有那般危害？”

“當然，不信等您病好了自己去城外看看，情景只會比我所說更加嚴重！”

上次從興善寺回來李承乾并不是什么事都沒做，他吩咐百騎司的人在長安附近尋找那些中了毒癮的百姓，然后直接集中起來關在城外一處隱秘的地方，強制戒（和諧）毒！

本來李承乾以為類似上次在興善寺遇到的那位青年的情況不多，可是百騎司最終給強行拉回來的人數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短短半個月時間，就找到了一百五十四名有類似癥狀的人，而確認是中了毒（和諧）癮的超過百名！

更可惡的是，據百騎司查訪得知，已經有許多有類似癥狀的人已經死掉了！

杜如晦沉吟片刻，緩緩道：“殿下可知為何陛下明知佛、道二家之疾卻久拖不決？”

李承乾點點頭，“嗯，知道，父皇是顧及這些佛寺、道觀的影響力，貿然動手可能激起民變。”

杜如晦搖搖頭，輕聲一笑道：“陛下雖愛民如子，但是事關重大，又豈會因為此事而久拖不絕呢？”

“啊？難道還有其他原因？”

“殿下可知這天下誰最大？”

“當然是百姓最大啊！”

李承乾的回答倒是讓杜如晦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哈哈，殿下能有如此認識是我大唐之福啊！不過老臣問得并非這個方面。”

“不是這個方面？那難道是父皇最大？也不對啊，那都是阿諛奉承的話，父皇看似權利無上，實際上做任何事都有掣肘……”李承乾皺眉思考，忽然他想到了一個很容易被人所忽略的勢力，“難道是……世家？”

杜如晦微笑著點點頭，“不錯，就是世家，或者說是以五姓七望為首的宗族勢力！”

“杜伯伯，我知道世家的厲害，但是這佛道兩家之事與世家有何關聯？”

“世家，世家，雖說是一姓之家，但是重點卻在這個‘世’字上！何為‘世’？父子相承謂之世，代代興替謂之世，‘世家，謂世世有祿秩家也’！王朝有興替，然世家恒傳承！”

“杜伯伯，這些我都明白，可是依舊跟佛道兩家沒什么關系吧？”

“殿下以為世家傳世千百年，除了把控知識、文化之外，對于宗教之道會置之不理嗎？”

“什么？”李承乾這下真的震驚了，他知道世家很厲害，不然也不會直到宋朝才逐漸推出歷史舞臺。

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他們手居然伸這么長，就連佛教和道教背后都有世家的影子！

不過想想也正常，世家門閥延續千年，甚至左右王朝更替的最重要倚仗是什么？

文化！知識！

唐朝以前由于知識的載體較少，尤其是紙張尚未普及以及印刷術技術的限制，知識的傳播只能靠口口相傳或有限的抄寫來傳播。雖然有些所謂的“書院”、“學府”之流，也不過是世家為了籠絡人才的方式罷了。

而掌握了知識，就意味著掌握了天下的思想、輿論！后世任何人都能明白思想和輿論的重要性，掌握了這兩樣東西，左右天下大勢又有什么稀奇的？

而要說掌控思想，還有什么比宗教更加有效的方式嗎？那世家能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嗎？顯然不可能！

稍微想一想李承乾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臉上的驚駭之色也是稍稍緩解，“我還是小看了世家啊！”

“殿下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便好。不過也無需過于擔心，陛下既然允許殿下去調查佛寺、道觀，便說明陛下也有整治之心。而且，此時對佛道兩家動手確也是一個絕好的時機！”

“哦？此話怎講？”

“北方異族之禍天下共知，自漢以后，中原王朝鮮有戰而勝之的記錄，更不要說徹底打敗。但是陛下做到了，他不僅打敗了突厥，更是將突厥徹底打敗！這就是陛下的底氣，哪怕是世家之人，此時也不敢對陛下太過分！”

“杜伯伯的意思是說，世家雖能左右天下大勢，但是也不是無所不能，依舊需要順應民意而行？”

杜如晦點點頭，繼續道：“殿下此次處理此事，務必要謹記快刀斬亂麻！不能給予他們太多反應時間，否則拖的越久，越容易出現變數！”

“是，高明記住了！”李承乾躬身行禮道，“那我就先走了，杜伯伯你好好休息。”

說完李承乾就準備離開了，今天與杜如晦的一番對話，讓他對于幾天之后的行動又有了些新的想法，需要回去布置。

杜如晦微微點頭，背對著李承乾，看著花園內的小池塘內歡快游動的小魚。

“嗯，殿下今后有何事不明了，隨時可以來找老臣！”

李承乾頓住腳步，扭頭看了看杜如晦的背影，想要說什么，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最終微微嘆息一聲，轉身快步離去。

他知道杜如晦最后這句話什么意思，李承乾救了杜如晦，最近更是每日都往杜府跑。哪怕旁人知道李承乾是在給杜如晦看病，但是依舊會很篤定的認為杜如晦以后會徹底的站在李承乾這邊……選邊站隊，尤其是在皇帝依舊健在，在皇子中選邊站隊歷來都是為人臣子的一大忌！

杜如晦如此說，不敢說多少是處于對李承乾救自己的感激之情，也無從判斷是否是因為李承乾有成為皇帝的潛力，但是或多或少有些無奈成分在內！

按理來說，杜如晦表明將站在自己這一邊，李承乾該高興才對，畢竟這可是李二陛下絕對的心腹之人。

可是，李承乾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只是感到濃濃的悲哀。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感到悲哀，以至于這一整天他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

我當太子那些年 第六十六章 世家之勢